10、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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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我都安于房中，几乎足不出户。
赵家庄宾客尚未散尽，盟主夫人认为姑娘家四处乱晃不成体统，对几位赵家庄的小姐下了禁令，恰好我又因养女之事郁郁寡欢，懒于走动，便也安安稳稳的呆在房中，闲来逗弄墨竹，或是执书卷卧于榻上细细品读，倒也闲散逸然。
墨竹不知怎的，近期对我爱理不理，时不时消失个把时辰。
我第一次发现它不在房中时，着实吓坏了，墨竹毒性猛烈，若伤了人真真不好交代，在屋内翻箱倒柜找了半晌，最后把赵恒都惊动赶来，它才施施然从窗沿游回，懒洋洋的盘在我榻上，那副悠闲的模样，气得我险些打翻茶盏。
后来它消失一两个时辰或是半天，我已经便习以为常，横竖没惹出祸来，翠蛇本就是肆意于山林的动物，也许前些日子将其扣于碗中，把它憋狠了，我心怀愧疚，便随它去。
没几日，赵婉来访，一进门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亲热的很。
“遥姐姐，明日在鹤江江畔兰芝馆举行兰芝宴，你同我一道去如何？”
兰芝宴我曾听闻一二，是江湖各大世家名媛淑女一年一度的聚会，无论抚琴吟诗亦或是舞剑吹箫，只要有一技之长，便可展示。
兰芝宴虽为女子聚会，但历年来江湖少侠都会聚集在兰芝馆一墙之隔的院落，明为品酒作诗，比武切磋，实则关注隔壁院落一举一动，期望觅得一段良缘。
说白了，就是不能见面的相亲大会。
我自然不愿去凑这个热闹，赵婉却满腔热情，誓有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遥姐姐如今身份大不一样，自然要去结识一些世家小姐，兰芝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赵婉振振有词，我冷眼瞧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盼着这位大小姐赶紧离开，别再扰我清静。
没想到我一答应，她更是来劲了，叫着嚷着要和我出门添置行头，誓要在兰芝宴大放异彩。
我连连摆手说衣裳足够，她却猛的冲上前拉开衣柜，把我的衣裙一股脑儿扔在床上，指着这件说太素，又指着那件说太小，总之表达了一个意思，今天我必须遂了她的意。
我看着一床狼籍，目瞪口呆，赵婉见我久久不应，更是一把抓住手腕把我往外拖，感到缠在手腕的墨竹浑身紧绷，我吓得赶紧挣脱她的桎梏，生怕墨竹一个兴起把这位说风就是雨的大小姐咬了，惹出大麻烦。
赵婉恰巧推开了房门，见我甩了她的手，顿时眼眶泛红。
“遥姐姐其实你不想去对么？你是不是讨厌婉儿，婉儿哪里做错了，惹得遥姐姐如此不喜？”
泪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赵婉带着哭腔扬声冲我喊着，惹得附近的婢女悄悄地望来。
我皱起眉，看了婉兰一眼，强压下心中的不喜，道：“怎么会，和你一起出去，我开心还来不及，你看你，脸都哭花了。”
赵婉破涕为笑，胡乱抹了一把脸，紧紧拽着我袖子，把我往前拖。
丫鬟婢女连忙行礼，我却依旧感到她们看向我的古怪目光，心中的火气一点点上升。
赵婉当真了得，恰好在推开门的时候做唱俱佳的哭了一场，还不是做给下人们看！
过几日，指不定要传出什么养女仗势欺人的流言呢！
我到底哪里惹了她？
即便早就知道盯着盟主养女这个头衔，日子未必好过，我也没想到来的却这么快。
心中长叹，我抿唇不言不语，任凭赵婉拉着我坐上马车。
这一趟出行赵婉倒没再给我或者别人找麻烦，很快选好了自己的衣服，对于我的衣裳却挑三拣四，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还没定下来。
最后我实在累了，提议在隔壁的茶馆歇脚，赵婉才恋恋不舍的为我选了一套衣裙，我瞟了一眼，色泽颇艳，虽不合我口味，款式却也精致，便答应了。
用完餐，我和赵婉在临江茶馆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赵家庄，一进屋，我便一头栽在榻上，来到这个时代后我体力本就不佳，如今被折腾了一上午，更是筋疲力竭，只想早早洗漱就寝。
我怏怏的斜靠在榻上，阖目小憩，片刻之后，只觉得腕中一动，睁眼便看到墨竹探头探脑的从袖中游出，慢吞吞爬到了我肩上，绕着我脖子拱来拱去。
我懒得动，任它折腾，半晌，竟觉得身体的疲乏缓解了不少，本以为墨竹之前的动作是胡闹之举，没想到竟会有此等效果，想必是按到了什么穴位。
这小蛇成精了？
我掩下目中的震惊，把墨竹捏在手里，举起平视。
它悠闲地悬在半空中一下一下甩着尾巴，，不断用小小的脑袋蹭着我的掌心，红色的眼睛不知道盯在那里。
蹭着蹭着，我发觉一丝异样，凑近一瞧，一层薄薄的东西从它头部分离，我恍然大悟。
这小东西之前拱来拱去，原来是要蜕皮了！
我不太清楚蛇如何蜕皮，便把它放在地上，蹲下身想要看个究竟，没想到墨竹非常不给面子，一触到地面，便快速的游了出去。
我眨眨眼睛，颇感遗憾，此时门忽然被敲响。
“谁？”
“是我。”赵恒推门而入，身形依旧硕长潇洒，清俊的面容带着笑意，温柔的看着我。
“赵恒？”我还未站起，他便上前一步阻止了我的动作，在我面前放下一个以金丝镶边的方盒。
“听婉儿说你明日要同她赴兰芝宴，我挑了些首饰，不知道合不合你意。”
我打开方盒，里面满满的都是绢花步摇玉钗之类的东西，纵然屋内偏暗也难掩其光华，款式华贵精美，价格必定不菲。
赵家庄每位主子每月都有例银，光看着一盒首饰，便知道就算我不吃不喝整整一年，也是买不起的。
“这……我只是随赵婉凑个热闹，用不到如此贵重的首饰。”
“兰遥莫不是看不起我？”
赵恒作势板起脸，把方盒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首饰本就是姑娘家用的，几位妹妹从不缺，但我知道你的却是不多。”
“这么多，我怕……”
“你是赵家庄的二小姐，几件首饰又算得了什么！”赵恒挑眉，冷冷一笑：“若是下人们敢乱嚼舌根，我自会让他们好看！兰遥，你若不要，留着也无用，我便扔了。”
赵恒如此开口，我再也不好推却，只能收下。
我把首饰盒抱走放入柜中，一转头，正对上赵恒含笑的双眸，他不知何时走到我背后，此刻与我贴的极近，男性若有似无的气息笼罩着我，让我脸颊微微发红。
“怎么了？”我强自镇定，若无其事的开口，身子微微朝一旁挪了挪。
赵恒黑曜石般的眸子沉沉的看了我半晌，嘴角一勾，低低的笑声溢出胸腔。
“你明日戴着那些首饰的模样定是极好看的，可惜兰芝宴不让男子进入，兰遥，明日我把你送到兰芝馆可好？”
“这……哦，上午赵婉还一直嚷着回来让你看看她的新衣裳，你不过去？”
屋内的气氛太过暧昧，让我左右为难，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赵恒支开，好在他只是沉沉的看了我一眼，带着我看不透的笑容干净利落的走了。
我大概知道赵恒在想什么，但我心伤难愈，实在分不出神来想其他，还是得过且过吧。
第二日，我刚用完早膳，赵婉便来了。
“遥姐姐，快换衣服，出发了。”
我放下茶盏：“这么早？”
“从庄中出发，赶到兰芝馆时辰就差不多了，我昨天给你挑的衣服呢，快拿出来换上。”
于内室换上这一套衣裙，我站在铜镜前看了看，总觉得这枣红色太过艳，衣裙虽然精致，穿在身上却有一种不搭调的感觉，衬得我越发娇小苍白。
若不穿，指不定赵婉又要闹出个什么，我理了理衣袖，转出屏风，赵婉抱臂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真好看，遥姐姐，你的首饰呢？总不能什么都不戴就去吧？”
我想起昨日赵恒送来的那一盒首饰，总觉得太过招摇，便只是从柜子中拿出平日常戴的一只莲花玉钗。
赵婉瞟了一眼，轻笑一声，拍拍脑袋：“太素了，是我思虑不周，昨儿忘给遥姐姐添置些首饰，要不我去拿些我常用的过来？咦，那个盒子是什么？”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还未关上的柜门前，我想要遮挡却已经来不及了，赵婉霸道的把那个方盒拿出来，利落的打开，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全都僵在了脸上。
我尴尬的僵着身子，敏锐的感觉到她落在我身上探究而不悦的目光。
我回复淡笑，从容不迫道：“这是赵……恒哥哥昨日送来的。”
“堂哥？哼，他倒是想得周全。”赵婉死死地盯着我：“既然堂哥重金买下这么多首饰，遥姐姐你今天若不戴就太辜负堂哥的心意了，你说是么？”
我默然不语。
赵婉没再说什么，只是略微嘲讽的笑了笑，从里面拿出两件扔给我。
“快戴上，走了。”
我与赵婉同乘一辆马车，各占一角。
赵婉闭目沉默不语，我也不想自讨没趣，一路沉默。
待到了兰芝馆门口，赵婉忽然睁眼，乌黑的瞳孔看了我一瞬，勾起嘴角转身下车。
我沉默的跟着下去。
进入兰芝馆，赵婉又变回了亲热活泼的模样，拉着我游走在打扮的光彩照人的世家小姐之间，不断介绍我。
那些小姐们看我的眼神是好奇的，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尽管礼数周全，却依然流露出不屑。
一个生活在偏远村庄里却被盟主收为养女的孤女，这出身想必是被那些身家良好的小姐所瞧不起的。
这一点我看的开，也不愿意跟那些个高傲的孔雀般的小姑娘们说一堆似是而非的话，便安安静静的退到一个假山旁，观众生百态。
兰芝宴还没开始，人却来了不少，一堆小姑娘聚在一块的八卦能力不容小觑，不一会儿我就知道了隔壁院落来了某某年轻有为的子弟，某某风流潇洒的侠士，哪位小姐又在心仪的俊才前出了丑。
“唉，听说了么，这一次赵家和林家两位小姐要来。”
“林家那位身体一直不好，这次要来还真是稀奇，不过赵家小姐，是那位么？”
“还能是哪位，那件事后据说她闭门不出好一阵子，今个儿还是被林家小姐特意拉出来散心。”
我听到一声冷笑。
“呵，拉到兰芝宴散心，谁不知道当初……”
“嘘，别说了，赵婉来了，我们到别处去。”
纷乱的脚步声远去，我正盯着假山顶那只鸟儿发着呆，便听到赵婉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遥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我可找了你好久。”
我看了一点都不像“找了好久”的赵婉一眼：“听说林舒琴和赵泠泠也来？”
“遥姐姐怎么叫的这么生分，都是姐妹，自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对了，她们两位你还没见到过呢，今个可算正式见面。”
“她们一个是赵恒的表妹一个是赵家的大小姐，同住在赵家庄，为何我们不同来？”
赵婉忽然凑近我，压低声音：“遥姐姐，你也知道，孙家少主的事情让泠姐姐心情不好，这一次是被琴姐姐好说歹说才同意赴宴，来的肯定要晚一些，我才不要。”
我看了赵婉半晌，总觉得这解释听着奇怪。
赵婉仿佛没看到我的轻蹙的表情，展颜一笑，把我拉出假山的阴影。
“遥姐姐，你还没听过我抚琴吧，我为你抚一曲如何？”
说罢，她令下人取了琴来，众位小姐见她此举，纷纷靠近，打趣道：“久不见赵婉抚琴，如今这一曲是要作为今次兰芝宴的开场么？我等可真是要饱耳福了。”
赵婉微微一笑，双手抚琴的那一刻整个人忽然沉静下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弦音流泻，犹如山间溪水潺潺，天籁之音莫过如此。
我不得不承认赵婉的琴弹得极好。
正当众人如痴如醉之际，我听见兰芝馆大门传来声响，扭头望去，只见两位体态轻盈服饰华美的姑娘翩翩入内，左边那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姑娘眉间难掩愁思，一进门便朝着赵婉这边望来，眼中滢滢似有泪光。
琴声戛然而止，赵婉面带笑容迎上前：“泠姐姐，琴姐姐，你们可到了，遥姐姐你在哪儿，快过来。”
听到她的呼声，我走上前去，面带微笑站在他们面前。
“兰遥见过泠姐姐，琴妹妹。”
那位身上带着股药香味，身着柳绿纱裙的姑娘娇娇柔柔的对我回了一礼，苍白却我见犹怜的精致面庞浮上一丝浅淡的笑意：“遥姐姐，舒琴可算是见到你了。”
她是赵恒的表妹林舒琴，那么身旁那一位鹅黄色襦裙的姑娘想必就是赵家庄大小姐赵泠泠了。
赵泠泠一直没有开口，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我，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怒气。
我压下满腹疑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却不知道哪里惹得这位正牌赵家小姐不痛快。
“我何时多出了一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如此不懂规矩，一上来就乱认姐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