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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014章 慈仁贺寿生绯测 ...

  •   马车停在神武门前,胤禛搀我下车,花盆底刚落在青石板,就奔来两个脆生欢腾的叫声:“四嫂!”说时迟那时快,胤祥胤祯从宫门冲出来,一边一个抓着我的裙子,黑漆漆的手在裙子上印了两道难看的印子。

      漂漂亮亮的新衣服还没进宫就被弄脏了,我脸色一变想低下头揪这两个调皮弟弟的耳朵,却闪眼撞到一个很不友好的目光。

      她离我们的马车不足二十步远,身穿湖绿色大牡丹旗装,手里拈着浅绿手绢,看到我在看她就笑了笑。那笑也只是脸皮上的笑,眼睛里的光,依旧是淡漠甚至厌恶。

      雪雁看到她,很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却没对我进行任何提示。

      这就意味,这位小姐和我是认识的,关系不好,这一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可惜你们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不愿意看那假模假样的笑容,略略欠一欠身,转向胤祥胤祯:“你们着急叫四嫂,是不是想我了?”

      两人连连点头,胤祥道:“哥哥们都搬出去,八哥九哥十哥不耐烦陪我们,我和十四弟成日憋在阿哥所无聊极了。不过皇阿玛答应,明天秋狩带我们去木兰骑马,到时候四嫂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圈在高墙大院一年有余,我也很想看看塞外景色,此问正中下怀,顿时眉开眼笑,“太好了,四嫂还没去过塞外呢,你们快求四哥,叫他明年带四嫂去!”

      胤祯胆小不敢说话,胤祥脑子一时糊涂,去揪胤禛的衣服。

      只听胤禛不祥地“嗯”了一声,洁白衣裳上赫然出现一道黑乎乎的手印。举世都知,爱新觉罗胤禛天生洁癖,落下这趟黑印子,只怕胤祥不会有好下场。我心中一急,忙把小不点胤祥护在怀里,胤禛的表情更加可怖。

      他的目光从脏印移到我的脸,然后苍鹰似的盯着怀里的胤祥,冷冷道:“放开你四嫂。”

      “四哥……”

      “放开。”他撩了撩袖子。

      我疑惑地端详他青灰不定的脸,浓浓的,好像有点醋味。好家伙,居然能跟八岁的弟弟吃醋,看来,我需要重新定位这个男人了。我笑着松开胤祥,把他和胤祯亲自送进宫门,回到胤禛身边,冲他装模作样的神情眨了眨眼睛。

      他冷哼一声,领我到顺贞门外候着。

      胤褆春风得意,携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率先进宫,温文尔雅的胤祉随后,身边也有一位女子。她经过时看了我一眼,我也看她,正是刚才那女人。

      原来,还是三嫂。

      皇室妯娌见面的机会不多,元旦宫宴我曾与三嫂虚礼一回,之后伺候德妃未放心上,今日相见,才发觉三嫂对我印象极差,说不定也听说过乌喇那拉和胤祉的那档子事,心头还把我当作情敌看待。

      我微微哂笑,跟着队伍进了西六宫以西的慈仁宫。

      慈仁宫住的太后并非康熙皇帝亲母,而是顺治皇帝的第二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她一生未受过隆恩,却秉性淡薄,吃斋念佛安宁度日,将康熙皇帝视为己出,在二十六年孝庄文皇后薨逝后成为了康熙帝最敬重的人。

      每年千秋,都由内务府热热闹闹操办。

      暮色四合,慈仁宫内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香焚万鼎御烟飘渺,身穿千凤朝服的皇太后笑意盈盈坐在宫中正殿内接受孙辈的祝寿。

      皇太后是孝庄皇太后家族的女儿,从小使用蒙古语和满语,汉语讲起来很费劲。太后年事已高,康熙帝不愿意为难太后就为太后配了两名精通满蒙汉语的太监,帮助转呈太后娘娘的一切旨意。
      不过有意思的是,皇室成员与太后谈话从不使用“翻译”功能,而是直接说满语。因此这场祝寿,都由胤禛来讲话,我只负责跪在一边,从太后的表情和动作里判断出自己什么时候该纳福,什么时候该退下。

      几位嫡福晋都是满人,对于满语多少有些基础,有时候言语投契了便互相会心一笑。我一句话听不懂,见她们笑也学着捂帕子笑,心里却觉得很划不来。学了十几年英语,好不容易听说全能混了几张证书,沦落到这里就知道心伤了。连祖国博大精深的语言都没学透,叽哩哇啦学别人的语言有什么意思。才过汉字关,满语这座大山又树在眼前,我笑着笑着叹了口气:“学海无涯,苦海无边,没受过原汁原味的高等教育就想当顶级米虫,还真有点困难。”

      在慈仁宫坐了大约一个时辰,皇上和太子都没过来。

      天渐渐黑定,我看着外面,有些奇怪。康熙的孝顺是出了名的,今儿不声不响,怎么反倒让皇太后等起他来,还有胤礽,嫔妃兄弟们都到齐了,他就不知积极?

      胤褆道:“皇阿玛和太子必是有事耽搁了,咱们不妨侍奉皇祖母在院子里坐着,先点一出小戏乐乐,皇阿玛来了再点大戏。”他转身对太后用满语说了遍,太后满意点头,大嫂二嫂三嫂忙过去搀她,我没这份机灵劲儿,只好跟在胤禛身边。

      小阿哥里不知是谁嘟囔着问了句皇阿玛为何还不来,兄弟中没人答话。胤祉胤禛胤祺胤祐的神情是真不知道,胤禩却是一脸淡然,故意不开口的样子,最后还是老十嘴快,幸灾乐祸道:“皇阿玛今儿查了太子一件事,发了好大一通火,只怕这会子官司还没完呢。”

      “胤礻我,别乱说话。”胤禩急忙止住他,胤禛的眉头紧了紧,我转头看他们,胤礻我辩道:“这是明白确凿的事情,八哥要不信可以去问乾清宫的太监。”

      胤禩皱着眉头不高兴,胤禟道:“二哥恭谨贤德,深为皇阿玛器重,好端端的怎么会惹皇阿玛生气到把皇祖母的生辰都误了的地步?你素日没脑子,必定是把话听岔了。这样的话再别乱说,小心被皇祖母听到伤心。”果然是心思周密的胤禟,从小就把话说得这样又好听又险恶,长大后还不知要精成什么样子。思忖着,我看了眼胤禩泰然自若的神色。康熙三十三年,离大风暴还远着,什么事情会惹皇阿玛生这么大气,是胤礽真有失德,还是这几个小鬼动机不纯故弄玄虚?

      几位嫂子把太后安置在凤座上,都不退下就在上面照顾,德妃见媳妇中只有我一人夹在爷们儿中间,便笑着命我过去伺候诸位太妃和妃嫔用膳。我一进去,宜妃就笑问:“听说媳妇中皇上独要你背《列女传》和《女则》,准备得怎样了?”

      我对佟、德、惠、宜、荣各福了福,答道:“宜娘娘见笑,宁娜天资愚笨,听从皇阿玛的训导尽力而为,待会要是背错,您可别笑。”

      “哟,好会说话的媳妇,说着说着竟把我套进去了。”宜妃性格在妃嫔中最为大咧,嗓门也最大,她一说话,帘后的妃嫔御妾都陪着笑。

      德妃温软回笑,荣妃却只深深看我一眼,转向外面道:“今儿可好生奇怪,酉时都过了,皇上怎么还不来,小桂子,去乾清宫看看,再等,皇额娘只怕要饿了。”

      叫小桂子的太监应声出去,另一个小太监挑帘子弯身而进,伶牙俐齿道:“大阿哥担心主子们饿着命膳房先上点心,特吩咐奴才来问主子们爱吃什么,奴才们拣着主子们爱的尽快呈上来。”

      因是大阿哥派的人,惠妃便道:“拣着桂花糕、奶油馒头、炸春卷、南瓜饼先呈来,我们只略吃吃压心,转告大阿哥,还是得等皇上来了才能开席。”

      小太监“嗻”一声退出。

      戏台上的小戏伊咿呀呀,诸人用了点心,心情舒坦许多,小桂子也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打千儿道:“禀娘娘们,皇上说处理了内务府的一点小事就来,已经命人禀报太后娘娘开席!”

      荣妃点头,惠妃问:“太子呢,太子怎么没来?”

      小桂子道:“太子也被皇上叫去了乾清宫,待会和皇上一道儿来!”

      惠妃满意点头,对小桂子摆手,“把这话通知大阿哥,让大阿哥先招呼着,祝寿要紧。”

      荣妃和宜妃都动了一动,德妃却很怡然地抢在前面道:“如此甚好,惠姐姐想得周到。宁娜,你去良贵人那桌把碗筷也布上,不要失了礼。”

      我听命走向偏里面的一桌,给几位低等嫔御道了声安。

      良贵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的胤禩,听到我请安就柔和地笑了笑,“你就是老四媳妇,对吧?”

      我答了声“是”,依照德妃的交代把礼数都全了后又回到她们那桌,把饭菜亲自布上桌。

      一晚上忙个不停,康熙在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和胤礽一起出现在慈仁宫。用膳用到一半的众人急忙伏地请安,康熙含笑道“起”,竟然牵着太子的手一同走到皇太后的跟前祝寿。

      皇太后笑着问了康熙几句后就亲热把胤礽拉在身旁坐下,用很快的满语和其交谈。父子二人均看不出任何异样,康熙始终满脸笑意地盯着说话的祖孙,时不时插进去一两句,把三人逗得哈哈大笑。

      皇上和太子的到来让这一晚又变成了祥和的祝寿夜。有些不对劲,却也不是完全不对劲。如果真的只是“内务府的小事”,值得让雄才伟略的康熙皇帝处理那么久吗?明明和睦相处的父子,为何会流出不和的传言?

      胤禛缓缓摸着我的背,一路沉默,快要到府时才沉吟道:“皇阿玛今儿忘了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正想问他是不是跟我一样在琢磨皇上和太子时逼自己吞了回去,摇了摇头。

      他嘴角微微一勾,“你再想想,皇阿玛本来要你做什么的?”

      对。

      我脸色一变,道:“他忘了让我背书。”

      胤禛笑了笑,深黑的眸子在黑暗中更加动人,轻轻道:“想把一切弄清楚很容易,问你阿玛就行。”

      的确,乌喇那拉家三代一品,门第显赫,父亲费扬古为内大臣步军统领,门生故旧遍布朝廷上下,母亲爱新觉罗氏是宗室格格,只要肯用心,皇上的任何举动都不可能逃过他们耳目。
      我看着胤禛,觉得他的笑意很深,眸子里却一点笑都没有。

      和我相比,他更需要弄清楚皇帝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也许是为了温润柔和的二哥,也许是为了将来的爱新觉罗胤禛。

      触了触他搭在腰带的手,嘴角扭出一个浅浅的笑,“好,我明日就回家一趟。”

      “不急。”他忽然改变主意,“今晚的事是小事,皇阿玛不欲张扬,必定是收拾干净了,咱们没必要现在就打听,以后多留心就是。”

      说得也有道理。打探皇帝消息,被发现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于私心讲太子怎样与我毫无关联,何必为他拿家人冒险?但是,费扬古是胤禛提的。他若早决定了按兵不动,提阿玛的意义何在?或者只是暗示?暗示我做好这个准备,总有一天,乌喇那拉的家世是派得上用场的?

      见我眉头皱得紧了,胤禛便正色,“爷们儿的事,女人家管起做什么。”

      这一嗔让我骤地回神,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敏感了。虽然我是冲着夺嫡当皇后来的,但以我表面十四岁的年纪怎么都不该有这份热衷,再加上,我从小心计智谋就不突出,冒充个乌喇那拉氏也只刚刚好,要与那些熟谙宫廷斗争的人精斗,可能刚登场就被别人把脑袋端了。唯今之计,还是老老实实做贤德的四福晋比较稳妥,枪打出头鸟的事,就让别人抢先吧。等她们被打得七零八落了,本福晋再来收拾残局。

      考虑成熟后,我对胤禛笑了笑,“爷说得是,这都是爷们儿的事,宁娜不该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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