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相处 ...
-
秦莱蕾写她的论文《移情治愈研究》的时候，其中她分析了上千个来自网络的移情治愈失败的案例。心理师皆是或多或少地参杂了同情，下不了手真正除去病人的感情。她想起Ben上课时的忠告，“医生是不可以爱上自己的病人的。”言犹在耳，原来Ben一开始就预见她的弱点。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曾经完美的阿亦会是自己来到中国的第一个病人，并且自己还是受于阿姨所托。
她学习心理学的初衷，不过是让自己的内心更强大，强大到可以平静地看到阿亦身边有其他女人。现在她做到了，自从她搬进他的家。形形色-色的女人进进出出，她都假装没看见。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关紧客房的房门，默默地写研究报告，明知道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却还是强迫症似的把音乐开到最大。她不会去在意他和其他女人调笑，只在意那些女人离开后，他会不会更失落？她总是偷偷去他的房外，静静地，她好像听见了老鼠啮噬自己心脏的声音，随即而来的幻疼让她崩溃。
但她从不泄气，她自认对他的爱收放自如。他不需要她，她就滚，滚远。她现在需要他，哪怕只是身体，安慰到他，她也满足。她不会同情他，她下得了手，去替代可西姐在他心中的位置。
她对着电脑屏幕，敲下关于他的文字，她对他的行为和性格进行了严格的分析。在她的坚持下，她现在和他一起吃着流食。在她的坚持下，她要求他每天多加了一餐流食。她做着记录，他的进步，让她欢欣。
一个热爱工作的女人，眉眼当中流露出来的认真而专注的神情，无疑是动人的。这一点，即便是有人现在质问此时侧着脸凝视着秦莱蕾的李亦辰，他也不会否认。
那种看到工作会绽放光芒的专著神情，那种遇到问题会抓狂的可爱表情，竟和他记忆中的苏可西有几分相似。明明是天差地别的容貌，他看到后来竟迷惑了。
缓缓的风吹乱了她如绸缎般的乌发，挡住了她沉思的小脸。她皱了皱鼻子，不满发丝遮挡自己的视线，腾出手指将凌乱的发丝归位。他注意到侧影下的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丝蝶。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同样的，有很多没有嘴的丝蝶从他的心底飞出来，带着淋漓的血液。
他细看丝蝶，发现丝蝶的头，清一色安了一张和可西一摸一样的脸。
“阿亦，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尴尬。
其实，她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只是她很狡猾，知道他在她身后，便贪婪地希冀他的目光能在她的身后多做停留。
他的侧影是美得传神的，虽然少了六年前朝阳一般的笑容，却仍幸运地残留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线。
这样的弧线，随时随地地拉直秦莱蕾理智，叫她趋之若鹜。
“就在刚刚。”李亦辰闻声便走过来，淡笑着靠在她打字的电脑旁。
“吃饭了吗？”秦莱蕾问出了她今日来关注率最高的问题。
他避开她期待的眼神，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电脑屏，轻笑：“我要是回答你吃了，我在想，我要怎么编我的食谱，很久没吃饭了，菜名记不大得了。别为难我，成么？”
她看了他一眼，他的本意明明是想要逗笑她的，可她却觉得眼底湿润得彻底。她也知道他会嬉皮笑脸地和她打太极，所以更加不依不饶地说下去：“阿亦，我饿。”
李亦辰听到她喊饿，没来由地觉得烦躁。她现在在他眼里，就像一个放羊的孩子。
他知道她根本不饿，甚至跟他一样厌食。她就是这样一个骗人不眨眼的撒谎精，每次在他面前猛吃，吃到他真以为她饿。转身就一个人默默地吐了。她怕他看见秽物，她连吐都很小心，跑了一条街才敢拿出塑料袋吐。他去寻她的时候，看到的时候，几乎认不出她。那么落魄，那么狼狈，那么脆弱，一点也不像那个在他面前一直接近完美的秦三小姐。
她连处理的手法也很小心。
她再次出现他的面前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脸色，若无其事对他喊饿。
他告诉自己不要管，不要管，随她，都随她。一旦插手，万劫不复。
于是他就铁石心肠地看着她撑死自己的胃。
就像昨天，半夜了，被她叫醒说想吃饭。
他是无法拒绝这样皱着小脸跟他喊饿的莱莱的，况且他思前想后，也觉得她饿了，她吃的东西几乎被她吐得一干二净了。
然后，他们折腾着从床上爬上来。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看着副驾驶座上沉睡的她。他有一瞬间的错觉，其实喊饿把别人挖起床的人，是他吧，身边这个沉睡的人儿才是那个受害者。他扯扯嘴角，将车驶向一家熟识的清淡餐馆。
原来以为在美国六年的秦莱蕾，会变得不拘小节一点。结果，这次让他大感意外。
刚睡醒的她，一下子跳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了大一堆。在她再闹下去之前，他任命地妥协，被她拉去他多年不去的夜市吃东西。她摇动他的手臂撒娇的时候，他恍惚地觉得似乎她还是那个六年前的秦莱蕾，看似长大，却仍还是喜欢和她做娇的小不点。
她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很神奇，她如饥似渴地扑向美食的摸样，像是可以在美食的世界里飞起来。
有时候，李亦辰多看她一眼，她就觉得他会把她的食物抢走一般，把所有的食物都咬一口。那样防备他吃掉她的食物的样子，真是可爱翻了，让他忍俊不禁。
她也总是邀功般地将食物递给他，灯光下，他看到糕点上清晰的牙齿印，带着她的口水，泛着璀璨的光。他笑着拒绝。看他不吃，她负着气，孩子般地很恨吃下去。
或许是真的被秦莱蕾异样美感的吃相打动，阿亦盛情难却地咬了一口。那咬得不大的一口，就是那一口，让秦莱蕾瞬间觉得饱了。她笑了，那种笑，在夜幕下，隐隐地开出暗夜里最明媚的花瓣。
可是她又不满足，后来她总结出了规律，她吃十多口，他才会闭上眼睛如临大难地吃上一口。所以她又耍了点小手段。
当他惊叹于她的胃容量的时候，她不以为然地更加肆意地喊饿。
他那时以为她是真的饿，便纵容她胡吃一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吃，觉得有一种变相的满足。
那夜本来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了，但他梦见了许久不见的苏可西。梦里，可西一直在喊他，他想应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仿佛有千万条坚固的绳索绕在他喉咙。他迫切地想告诉她，他想她，疯了一样。他急得差点在睡梦中咬断舌根。
他难受地醒来时，竟发现秦莱蕾在卫生间，她闷闷的呕吐声，像受伤的小猫，怯弱到奄奄一息却还是害怕主人会因为它病了一脚把它踢开，所以忍着。他静静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她依旧压抑的呕吐声，仿佛如鲠在喉，令他更加的头疼欲裂。
秦莱蕾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温热的双脚交缠在他冰冷的脚板上。
他一动不动，心却好像食用了过量的柠檬水一般，心酸得彻底。
凌晨了，外面的鸟也开始了新一天的晨飞，发出呜呜呜的叫声，他的心一颤，竟像她做恶梦时的闷叫。
“我不饿。”他这次语气很强硬，不复以往的耐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怕激起他更加严重的逆反心理，终是败下阵来，温软地开口：“那好，我们晚点再说。”
他知道秦莱蕾从来就是一个知进退的好女孩。像是奖励一般，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细致丝滑的发之间，宠溺的表情简直杀到了极点。
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秦莱蕾这么多年都宝贝着这么一身头发。在美国的时候，再忙，就算把吃饭的时间掐掉，也要花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
*********************************************
或许这几天和李亦辰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如预期中的一样，秦莱蕾的身体出现了基因模仿。她看到米饭也会晕，早上起来的时候更严重些。就像在她的课上，今天是早上第一节的课。她看到前排的同学高调地再啃饭团，她看着密密麻麻整齐排列在纸袋里的饭团，她就头皮发麻，只想脱下高跟，砸爆他的头。
秦莱蕾自认忍耐力极强，但看到那个同学平均五分钟咬一次饭团的速度，她气得脑门充了血。但真要细究那个同学的错，真也挑不出什么错。那个同学听得极认真，全神贯注地生怕错漏一个知识点。知书达礼的他，都是在秦莱蕾讲完一个知识点的空挡见缝插针地咬一口饭团。他不贪心，中规中矩地只咬一口。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奔出去厕所狂吐的她，已经非常坚定地决定期末绝不给这个可恶的学生放一滴滴水！
她刚回教室拿课本，就看见了等在门外的他。
“莱莱——”李捷辰喊她。
经过秦莱蕾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已不再逃课来旁听她的课了。只是他一下课便会心急如焚地赶到她面前报道。有时，秦莱蕾赶着去其他学校上课，他只为了说一句话。
她抬起头，面对他一汪如清水一般的眼睛，如芒刺在心间，顿顿的，不会很有痛感，但却难受异常。
李捷辰继续说道：“我下午没课，和你一起去店里吧。”
秦莱蕾不敢看他的眼，她感到来自心底的负疚感。
她低着头，整理着书本，状似无意地说：“我和你哥……决定交往了，晚上有约会。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顾店了，大概会关掉它。”她的目的达到了，那么那个店存在的意义就不会那么大了。
说出这些话，秦莱蕾也是本能在心底里冷嗤自己的厚颜。
沉默了良久，秦莱蕾以为李捷辰积蓄了大量发怒的情绪准备爆发的时候，她的耳朵却传来他如常的爽朗声音：“原来是这样啊，真可惜啊，以后都喝不到那么好喝的咖啡了。”
等秦莱蕾呐呐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李捷辰径直跑到了篮球场，一抹脸，凉凉的。
他冷笑自己：跑再快，怎么快过眼泪划落的速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1.相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