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相思》苏寒臣

10、东风恶

　　幕渊扶着景帝出来，高陵忙迎了上去，景帝却看着成绮。
　　她谨慎的立在高陵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神情和态度都让景帝吃惊，这个女子，没有倾城的艳色，她的美丽，来自于气质上的从容和大气。
　　景帝转头问幕渊：“是她？”
　　“是。”幕渊点头，又看向成绮，“快见过陛下。”
　　成绮上前，只福了福，并不说话，她低着头，感受到皇帝犀利的目光如凉水般倾盆倒下。
　　“七郎说，他喜欢你。” 景帝道。
　　成绮抬头，与幕渊的目光相撞，她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不安和歉疚。她不知道这一对天家父子究竟谈过什么，然而幕渊能够在景帝面前坦呈对她的爱恋，她已经觉得感激，她展颜一笑，道：“成绮亦爱七郎。”
　　若是寻常女子，定会含羞带怯的说一句“承殿下错爱”，她却在帝王面前明白说出自己的心意。
　　景帝深看了成绮一眼，感觉到托着自己手臂的幕渊身体微颤。“七郎，你是有福的人。”他淡淡的说，不动声色的抓住了儿子的手腕。
　　知子莫若父，他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儿子，他甚至比自己还要长情。而长情，却并不适合于一个帝王。
　　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幕渊抬头,从景帝凌厉的神色中察觉到了警告的意味，他吸了口气道：“儿臣懂得惜福，会像爱惜自己眼睛一样爱惜成绮。”
　　这无异于向景帝宣告，他容不得任何人伤她，即使是父皇也不行。
　　景帝哂笑，又看了成绮一眼，道：“是叫成绮么？朕记住了。”

　　次日，景帝下旨，拜原兵部侍郎曹愈为西征兵马大元帅，总领西蕃事宜。
　　同日，相王幕渊也接到了上谕，大内总管高陵带来了景帝赐婚的消息，新孺人灵香，将在十日后过门。
　　虽然并不是正式的王妃，但纳彩，问名等礼仪一概未少，景帝又亲自挑选了吉日，足其见对婚仪的重视。
　　相王府内，幕渊跪在地上，迟迟不肯接旨，他的身后，同样低头跪着的，还有成绮。
　　场面颇为尴尬，高陵干咳一声道：“怎么，殿下可允许老奴先讨杯喜酒喝？”
　　幕渊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圣旨，叩头谢恩。他站起身，笑道：“哪里的话？高公公要喝，小王怎敢不允。”说罢便命人备酒。
　　高陵这才道：“老奴皇命在身，不能多留，只饮一杯，略表心意。”说着接过下人送来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告辞出去。
　　幕渊回身，成绮仍旧跪在冰冷的砖石地上，不见表情。
　　成绮眯着眼，尽力不让自己落泪，她以为自己早就有准备，现在才明白，自己选择的，究竟是多么绝望的爱情。
　　“绮。”幕渊轻呼，他希望她哭，希望她闹，他害怕她的沉默。
　　然而成绮没有，她缓缓的站起身，素白的脸上露出萧索的笑意，“恭喜殿下。”
　　她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男人不能爱，所以她所求本就无多，只希望伴在他身侧，同他共历风雨。
　　如今她害怕，怕这最后的一点要求也成为泡影。
　　成绮仔细凝望着眼前骨气端翔的皇子，想把他的一点一滴都镌刻在心里，他眼里有内疚，有痛惜，有款款的情意。
　　这便够了，只要他心里有她，这便够了。
　　成绮上前，埋首于幕渊的胸前，她那么迫切，仿佛在汲取爱的勇气。
　　“对不起。”幕渊一手环上她的腰，轻轻的说。
　　“七郎——”成绮一叹，摇了摇头，“别说了，我知道。”

　　此后成绮便将自己禁足在房中，尽量避免和幕渊的接触，连在书房伺候的差事也丢下了。幕渊并不追究，亦不来找她，只让刘谨每日过来问候，劝她多去外面走动。
　　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四天，碧云再也看不住，劝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不就是一个孺人吗？殿下对您的心，可真是天日可表！”
　　成绮苦笑，原来碧云也在为幕渊抱不平。“他这两天都歇在哪了？”她装做漫不经心的问。
　　碧云白了成绮一眼，道：“殿下还能歇哪，除了书房，他哪也去不了啊。”
　　成绮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支手紧紧的捏着，痉挛般的痛。她已经决定用她最大陌?窗?菟?囊磺校?烧嬲?銎鹄慈凑庋?眩?皇撬?幌爰???撬?姑挥凶急负谩?
　　刘谨照例准时过来，成绮听着刘谨絮絮叨叨的说完，指着他后面一个下人道：“他手里拿着什么？”
　　刘谨笑道：“殿下知道姑娘不喜欢珍珠绫罗，这些都是亲自挑选的书，让姑娘先看着，如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姑娘可差人去换。”
　　成绮拿过书来翻了翻，是一卷《汉书》，字里行间有幕渊指甲划过的痕迹，书页的空白处还有他做的注。
　　一页边角题诗，成绮低头细看，他俊拔的字迹落入眼帘，是一句“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这是前朝太宗皇帝李世民的诗，成绮握紧了书，忽然间觉得，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她含笑收了书，让碧云保管。
　　深秋的明月只是天幕上弯弯的一钩，像女儿家的娥眉，淡淡的一扫。卯时早朝开始，幕渊每日寅时就要起身，成绮将银盆放下，悄然走到他的身边。
　　有好些日子没有叫他起床了。
　　他安静的睡在榻上，只盖了一条薄被，一张丰神如玉的脸，披散着长发，他月光下竟有些魅惑。这个帅气英挺的男人，在熟睡后竟如此的好看。
　　成绮伸手，手指轻滑过他的眉。
　　却被幕渊一把攥住，他笑：“你终于肯见我了。”
　　“该起身了，可别误了早朝。” 成绮转头道。
　　幕渊大力将她拉了下来，一手按住她的头，霸道缠绵的吻便铺天盖地而来，从眼，到鼻，到唇。
　　成绮羞红了脸，却没有反抗。
　　幕渊捏着成绮的手，郑重的道：“绮，你在我心里，是最重的！”
　　成绮点头，忍着要掉泪的冲动，不哭了，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
　　她服侍他穿带好朝服，轻道：“你该去看看王夫人。”
　　幕渊僵住，“成绮——”，他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成绮微笑道：“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新孺人就要进门，伤心的可不止我一人，你该去安慰她。”
　　她回身，收拾好床被，淡淡的道：“都是可怜的女人罢了。”她与她们，本没有什么不同。
　　他站在她身后，神色暗淡。这一生，他注定要亏欠她。

　　更新是慢了一点,唔,寒臣很用心的去写,可脑子最近没什么灵感,各位大人们多多包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