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步·淵》林初四

12、拾壹

　　这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夏天。

　　因为渊，在这个赤裸裸的季节里，一天天地消沉下去。

　　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因为即使每夜每夜地紧紧拥抱着渊，他的心里，仍有个角落，叫逃避。

　　逃避暴露在空气中无遮无拦的自己，逃避我，逃避未来，逃避过去。

　　如果可以，我乞求上帝，把夏天这个季节，从世界上彻底地删去。虽然我曾经在余下的三个季节里祈祷着夏季，只因为又可以用甜甜的小背心和超短裤，赚取一点回头率。

　　我的世界里，不再只有我自己。

　　可是渊呢？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多放一个人在他的心里？

　　还是又开始考虑，怎么样才能摆脱，他难缠的未婚妻？

　　“渊，出去走走吧。”犹豫了很久，才向渊，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与阳光长期的隔离，已经在渊的皮肤上，留下了病态的苍白。苍白得，看不出一丝生命存在的痕迹。

　　怎么会不知道，即使被困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渊依然在对自己逃避。外面的世界，会更令他恐惧。

　　可是渊，纯不希望你，一辈子躲在自己一个人的悲伤里，走不出去。

　　渊的沉默，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已经习惯，他用这样的方式，表示抗拒。

　　“渊，走吧，就一次，好不好？就算是陪一陪纯，好不好？”撒娇般地轻轻晃动着渊的肩膀，我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让渊失去平衡地栽倒下去。

　　“算了吧，纯。我连这张床都下不去，你还指望我能去哪里？”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不是还有纯吗？纯会想办法。纯带你出去，好不好，好不好？”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虽然计算出的渊答应的几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好。”渊却这样轻易地向我点了头。

　　没有去理会渊的表情里，有着怎样复杂的情绪，我在意外的欣喜中，忘记了猜疑。

　　我为赤裸着上身的渊穿上他的衬衣，再找出短裤，为他将连接在下身的管子拔去后，一点一点地穿上去。

　　“渊长得好帅！”将渊抱上借来的轮椅后，我整理着渊显得有些长的头发，讨好他。

　　渊笑了。那抹自嘲的笑，象是加进了一整湖的苦涩。

　　已经为渊，将仍显得过长的裤管叠起，也已经为他将靠背上的防滑带扣紧，我望着渊似乎少了些什么的下身，犹豫，该不该将那跟了渊1.5年的装备带出去。

　　算了……还是这样的渊比较帅气。

　　一路上，渊一直是低着头的。

　　好在阳光，不会因为渊低着头而绕过他的身体。

　　渊，感觉到温暖了吗？

　　“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当走过的路越来越长，遇见的人越来越多，渊回过头来，对我说。

　　于是我停下脚步，问他为什么。

　　“你不觉得很丢脸吗？这么多人看着你和我在一起，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我不知道，渊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是不是也和他的语气一样镇静。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为什么要觉得丢脸？渊长得这么帅，我骄傲还来不及……”我将双手放在渊的肩上。

　　“不要再用这种话来哄我！我不是无知的小孩子，没有那么幼稚那么好骗！”渊微微颤动的双肩，竟同他的声音一起，渗透出抗拒。

　　我不得不松开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陪你出来吗？因为我要让你看见，和我在一起，你要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目光。纯，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在意，不相信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渊，如果我这么对你说，你会相信我吗？

　　于是我绕过渊，在他的面前俯下身来，深深地吻住他的双唇。

　　这样，你相信了吗？

　　感觉到渊不明原因的挣扎，我只有疑惑地放开他。

　　“纯……我想……”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下身。

　　那一天，我做了史上最勇敢的女生，抱着渊，义无反顾地冲进了Men’s WC。

　　男士们尴尬的表情，我视而不见。

　　我真的已经尽力……但渊，还是将裤子弄脏了。他的，还有我的。

　　回到家之前，渊对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每一句，都是，对不起。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只想多给渊一点阳光，一点空气，为什么却变成了更多无奈，更多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