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花开二度》奈何小仙

4、妖孽(小修)

　　Chapter1初绽（3）妖孽

　　还是那面镜子，镜子前是另一个我。

　　我第十二次把立领整得挺直，捋出一绺不听话地跑到领子里的头发，左右端详。后退几步，扯扯衬衫下摆，镜中完整的映出一个挺拔的制服模特。嘴角一勾，弯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自信弧度。

　　我这身制服是周末和晴晴磨破了脚底，试衣试的浑身瘫软，最终忍着绞痛的小心肝，狠心买下来的。样式简单却大气，白衣黑裙，虽称不上完美，说得体二字，已是绰绰有余了。

　　准备了几天，现在突然没底了起来。

　　我蹭到晴晴身边，她正纠结于一个大型程序，对着电脑屏幕，在一旁运笔如飞，左手中另一支圆珠笔不停地把一绺头发卷起来、绕开去••••••

　　“晴晴，我紧张••••••”

　　“嗯。”相当于没理我。

　　“晴晴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就一会儿？”

　　“嗯。”她继续。

　　“晴晴你晚些再做嘛，大不了借鉴我的程序••••••”

　　“我才不！”她终于看我一眼，“我的袁大美女，您还有什么紧张的呀？瞎紧张！我告诉你，这是面试前夕综合症，你去听听歌看看书，自然就好了啊，乖~”说完，继续蹂躏她的头发。

　　我塞着耳机翻着书，什么也没听见，字码化身蚂蚁在眼前乱爬。

　　晴晴把我从舞夜接回家后没两天，孙绍的好消息就让我们眼前一亮。

　　他一路做到警司，自然不是吃干饭的，意想不到的是，他竟与当下横跨商业、娱乐圈、金融界的倪氏新任董事长倪东璟有酒席之交。

　　说起这个倪东璟，是个尘世中人都不会陌生。

　　倪氏企业是十五年前由从沃顿商学院毕业归来的倪焕创办的。

　　倪焕本是个穷小子，在美国生活也全靠全奖，谁知竟做了个法国富商的女婿，有了创业的本钱。倪氏的第一个房地产公司诞生时，倪家小少爷倪东璟已经十岁，其母据说美到惊为天人。

　　如果现实就这样美好地发展下去，无疑是个“穷小子倪焕鲤鱼跃龙门，美女江山兼得，小儿承欢膝下”的童话故事。只可惜，美女是那薄命的红颜，在倪东璟十二岁时突然离世。

　　倪焕从此更把倪东璟当成心头之肉，盼着他沿着自己的学业之路继承家业。谁知小少爷却不争气，天生顽劣，只上了个英国大学拿文凭。

　　大门关上了还有窗。倪东璟虽成绩不佳却颇有些怪才。

　　出自商界名门，竟有一身过硬的功夫，十五岁时便在新泽打响一片天，又有天生的领导气场，笼络了段昇这样的“商界诸葛”，承袭母亲的俊朗成为社交圈宠儿。

　　直到今年年初，倪焕神秘遇刺，倪东璟临危接下大业，强硬的经营运作手腕竟让各界刮目相看。如今，各家评论都在预测这个新生代狠角色会为倪氏开创出何等的新气象。

　　至少在大众眼里,倪东璟待人十分随和.听孙绍讲,他刚刚接手倪家大旗，正需要新人，同意我去面试。孙绍本就是个温润君子的嗓音，又用暧昧的语气附加一句“我看行”。

　　春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炽烈，却也照的我昏昏欲睡。

　　我有预感，今天的面试会对我很重要，也许我们的生活又要改变了。爸爸，你祝我好运，好不好？

　　面试时间定在下午三点，尽管是星期六，我为以防万一，仍然提早出门。于是，当瑞安大厦出现在我面前时，还是两点半。

　　这是新泽科技园区的边缘地带，我并不常来。

　　只有几次，我坐车路过这座大厦。那仅有的几次萍水相逢，玻璃罩壁反射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真讨厌！每次我都在心底暗暗唾弃，有钱了不起啊，小心恐怖分子来了你最先挨撞！天知道我心中有个小角落在羡慕那里面的人。

　　我记得最佳到场时间是约定时间前十分钟，于是站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耐心等待。

　　瑞安，瑞安房地产，倪氏最初的燎原之火。

　　科技园周边是普遍的中层小企业，这座华丽耀眼的二十层建筑更显鹤立鸡群。

　　隔着一条马路，我看见大厦一层的圆形底座，底座外壁是暗金色，材质不明，显然是个气派的接待大厅。底座上面的部分是诡异高耸的A字形，全玻璃外壁。据说，这种海蓝色的玻璃在室内的人眼里近乎透明，却绝不会向室外的人暴露隐私。

　　我的视线随大厦的轮廓上移，传说中的倪东璟就坐在那个狭窄的区域，倪氏的大厦把位高人稀的现实表现得真形象，我失笑。

　　腕表显示两点四十五分，我走进两边石化般面无表情的保安守卫着的大门，经过三根挂着不明旗帜的旗杆，进入接待大厅。地板是锃亮的大理石，高跟鞋踏在上面，无法忽略的“哒哒”声被拱形空间放大数倍。我有些窘迫，却见四周无人注意我，立时心安.

　　我穿过设计得简洁大气的大厅，电梯口一旁立着楼层分配标牌。

　　除了地下停车场和员工餐厅，从第二层到第五层是瑞安房地产的办公区，其上的第六到第十层由后来的方达基金占据，而倪氏最晚发展出的娱乐公司——璟天娱乐拥有一直到十六层的高层空间。

　　再向上，第十七层，是中央高管的办公室和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多媒体展室。

　　十八十九两层是休息娱乐区，我从标牌上看到台球室、乒乓球室和休闲餐厅。听说这休闲餐厅环境优雅，餐点饮料精致，对所有员工和来宾开放，当然，只要你能付了钱还不吐血••••••

　　仅从这一点看，倪氏的管理理念还是很开放的，毕竟，员工可以和老板有共同的休闲空间，这是亲民的好手段。最高层是供能配电等后勤部门，被我华丽的忽视掉。

　　我要乘电梯直达十七层。

　　初来乍到,竟有机会直接应聘总部秘书，还劳动了人事经理大驾，通知我面试事宜,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从电梯里走出来时刚好两点五十。这一层和大厅的装修风格很类似，但可能是因为地广人稀，比大厅安静了许多。

　　均匀地轻敲三声，在屋内传来一句“请进”后，我落落大方地走进办公室，微笑：“您好！我约好三点来参加面试。”

　　我抬头，眼前的女子扬起面庞，瀑布般的乌黑长发自然地落在肩上，她站起身，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便有了个狭长的裂缝。我吃了一惊。

　　这是个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持续吸引眼球的女人。柳叶细的吊稍眉，狭长的狐狸眼，随便一个眼神都是暧昧。饱满性感的唇，脸上轮廓分明但不显突兀，颀长的脖颈下，是黑色制服也无法埋没的火辣身材。

　　她的皮肤不是我的那种透明的白皙，却是更健康、更成熟性感的肤色。相比之下，我的脸蛋好像还没褪尽婴儿肥，身材就只能用“身量尚小”来形容了。

　　待我回过神来，她已娉婷而至，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一动不动，赶紧收回眼神，耳根微热。

　　她可能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并未尴尬，向我伸出右手：
　　“你就是袁洁了。你好，我是人事经理乔玛丽。”

　　我赶忙伸手迎上去，恭敬地称一声：“乔经理！”

　　她轻笑一声，紧了紧我的手：“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是习惯别人叫我Mary。”

　　她的声音比电话里听上去更有磁性，随意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自信.我应了一声，这种轻松的气氛，让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倪氏一行，到目前为止，已令我吃惊连连。而现在,头一次应聘，就轻易被带到头号老板的地盘.Mary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示意我进入。看着她，我突然很感动。

　　我整整衣角，推门而入。

　　这房间里充满柔和的光和柔和的香。我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发现大小与Mary的办公室相差无几，窗帘半掩。我从不接触古龙水，但这种弥散的清香并不甜腻，却有安神之效，很舒服的感觉。我关好门，转过身，办公桌前的人才抬起头。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心慌，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光线、香气和所有之前的准备。从露出一半的玻璃窗透进来的光模糊了男人的轮廓。

　　不，不够恰当，应该是：那男人周身发出淡金的微光，模糊了窗框。

　　电视上的倪东璟甚至也没有这样的太阳神般的样貌：直挺的鼻梁，深邃的眼，淡金的眉，仔细看去，那星眸似乎透着蓝。明明是欧洲人的五官，却雕成东方的细腻精致，唇线是最诱人的形状，下颌又包藏着男人的野性，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微畅的领口下欲盖弥彰着我不敢想象的秘密。

　　我失神地望着他，忘了呼吸。

　　当我因为大脑缺氧而反射性的回过神，倪东璟也在定定地望着我，只是满眼戏谑的笑意。我大脑的CPU瞬间恢复运转，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垂下眼睛。我暗自骂了句“Bitch!”，调整心神，再抬起头，又是一个自信严肃心如止水的世外高人。

　　这才发现，倪东璟斜后方的阴影里还端坐着一个颀长的男人。

　　单独看去，那男人竟也美得不真实。我不是没认出来出来这人是谁，不是没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也不是故意要笑一个男人“美”，可面对真实的段昇，看清他那透出青蓝色毛细血管的脸，我也只能说：喔，这个美人！

　　他的五官和倪东璟一样精致，只是东方形态得多，活脱脱一个从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甚至给我一种和Mary极其相似的感觉。这个"小白脸"真的是那个纵横捭阖，心机极深的倪氏二号人物段昇么？

　　你一个如此不男人的男人，就算你再美，坐在倪东璟身旁，也只能充当背景了，可惜，可惜！

　　“袁洁。”开口的是倪东璟，他的声音倒没什么特别，略带沙哑，听上去很舒服。

　　这是个陈述句，我朝他一笑，点点头，问声好。他请我坐下，态度不亲不疏。

　　几天来，我恶补了大量倪氏资料，包括它的发展历程、市场信息、主要竞争对手和可能的发展方向.

　　但当我坐在这个气氛和谐的办公室，面对着仅有的两个“考官”，回答着可有可无的问题，我只有在心里默默问候上帝：您是太爱护我了呢，还是直接让我fail掉了呢？

　　“是，我在念大三下学期，所以暂时只能周末兼职。我希望可以先熟悉一段时间的工作，从大三暑假开始我就可以全职了。”

　　“嗯，我觉得短期内娱乐公司的工作更适合，但如果以后我继续做下去，肯定会慢慢学习其他方面的东西。”

　　“我会盲打，速度也比较快。”

　　“呃••••••这个••••••由您决定吧，全职之前我可以不要工资的••••••”

　　••••••

　　但细想之下，答案呼之欲出：我应聘的是个无足轻重的秘书，当然不需要满腹经纶条分缕析，再者，谁知道两个月后人家会不会正式聘用我呢？

　　倪东璟果然是个仁慈的老板，或是因为孙绍的介绍，他最终留我实习。

　　说是实习，实则学习。七月前，我将被安在璟天娱乐的人事部熟悉工作，顺便打打下手，七月开始转正。七月前的两个月，将按最低工资标准发给我薪水，至于转正之后，房租和爸爸的药费就再也不用愁了。

　　我不禁再次问候上帝：您原来是真的爱我啊！

　　走出大楼，阳光都像带有甜味，这一去一回，就像个梦。我回想起倪东璟那张帅气的不像人类的脸。

　　妖孽，绝对的妖孽！怪不得那么多女星（和男星）争先恐后前仆后继飞蛾扑火，此等公狐狸精，真乃人间祸害也！

　　告别前，倪东璟提醒我明天开始工作，我欣喜地微微欠身对他展颜一笑：“谢谢老板！”我从余光里看见他的嘴角很不明显的弯了一弯。

　　很久以后，我又想起这一天的初见，想起那番诡异的心慌。我想，上帝着实爱我不浅，他从那时起就在警告我了。但这终究是后话。

　　这天下午的我已经不会正常的走路，我想我应该是踩着弹簧回去的。

　　“晴晴！”我在街上旁若无人地对着手机叫喊，“下楼等我，现在立刻马上，姑奶奶我今天高兴，开恩请你一顿，地方你选！哎，也别太狠啊••••••”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一路跟随我的背影走出瑞安大厦，那眼睛自己也说不出是该庆幸还是悲伤，只好祝我好运。

　　而在我走出倪东璟办公室后一分钟，冷面王段昇从阴影里探过身来，探究地望着倪东璟高高挑起一边眉毛的眼睛：“就算你真的想留住他，你也用不着这样。”他平生第一次看不透这只狐狸的心。

　　狐狸放下眉毛，双手背在脑后，枕在椅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