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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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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侵噬着我的身体,像心口,裂开的纯白伤口,他人看不见,而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它在那儿。我一直期望着,我是被需要的。
这里是一个很美的村子,终年为积雪所覆盖。我出生时,刚好下了场大雪。站在窗口向外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因此,母亲为我取名为——白。
我想我是幸福的,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
当我懂事起,我就知道父母很恩爱。父亲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他每天到山里去打猎以维持全家的生计。母亲有着漂亮的容貌,她经常在家打理一切,准备好饭菜等着归来的父亲。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却有平淡中的幸福。我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过下去。
我承袭了母亲所拥有的美貌,虽然我是个男孩子。母亲时常抚摸着我的脸,然后轻轻叹息。我那时还小,不明白母亲当时眼神中所蕴含的千言万语。
再长大一些,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特殊的能力。我竟然可以轻易操控水!对此,我兴奋不已。
那次,我凭着与身俱来的能力,将门前水坑中的水隔空捧起来。透明晶亮的冰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异常迷人的色彩。
“好漂亮!”我不禁赞叹道。我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母亲。
母亲美丽的面容,那时却苍白如鬼魅,看着我的目光有着从未有过的阴冷。我吓得后退了几步,母亲却一把抓住我的肩死命摇动着。她疯了似的冲着我喊:“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孩子也可以这样?!”我从来都没想过母亲的力气会是这样大,我几乎不能呼吸,全身仿佛散了架似的不能动弹。我差点以为,我会就这么死去。母亲突然甩了我一巴掌,我的耳朵被振得翁翁作响,大脑呈现一片空白。我用手捂住脸,掌心下火辣辣地疼,灼热得几乎烫伤我的手。
这是平时温声细语的母亲吗?在那一瞬间,母亲绝美的面容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脸早已被泪水浸湿。我被她一把抱住,听着她反反复复对我说着“对不起……”
那天,在那个早已习惯的冰天雪地里,我却不禁打了个哆嗦。
待到晚饭时,我和母亲默默守在餐桌旁,等来了父亲……和他身后一大帮持着武器的村民。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名词——血继限界。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母亲身上有“血继限界”,当然这也遗传给了我。当初,母亲嫁给父亲时隐瞒了这一点。就这样提心吊胆过了十几年,却在那一天被父亲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拥有“血继限界”之人,有着特殊的能力或忍术,所以常被利用于战乱、纷争。在雾之国,这被认为是不详的象征,遇到这一族的人,人们通常是杀之而后快。这也是母亲隐瞒身份的原因。
我眼睁睁看着父亲举着锄头一步步走向母亲,我的腿像注了铅似的立在当场。嗓子又干又涩,呼喊声全部哽在了咽喉处。从眼眶溢出越来越多的液体,当时的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我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了当时的影象:父亲将锄头重重砸在母亲的头部,大量的鲜血喷薄而出。那艳丽的色彩,染红了我的视线。我看到母亲挂着血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着。她在微笑,她在对我微笑。
我的耳畔回荡着母亲凄厉的笑声,然后我有一瞬间的失聪。我讷讷地看着那个我叫了近十年“父亲”的人,举着染了母亲血液的凶器向我袭来。
我想用力眨眨眼,我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
望着那人阴恻的表情,我不禁一身寒意。眼看着锄头越逼越近,我的大脑一下子炸开了。潜在的能力,也在霎那间爆发出来……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行走在雪地里。身后那个所谓的“家”早已被无数冰锥戳破,父亲和村民恐怖的死状还历历在目。鲜血自人体内缓缓流出,红得妖冶,红得刺目,像是一朵朵在黑暗中幽幽绽放的红莲。
我想仰天大笑,这个世界是疯了么?父亲杀了母亲,我又杀了父亲。上天竟让我在同一天内承受了失去双亲的痛苦,背上了弑父的罪名。那么我这个罪人,又该何去何从?双手,已沾满鲜血,怕是洗不干净了。
然后我眼前一黑,昏倒在雪地里。那时,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恰似专程来送葬的,上天赐予的最后的礼物。我想,说不定这样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