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计谋军事)》墨紫言

9、第八章 冰砚

　　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站着的十多个男孩，小的才五，六岁左右，最大的却有十五，六岁，顾之惜看着他们开口道：“有识字或读过书的吗？”
　　有四个站了出来，他让人牙子领了回去，后又问了年纪，十岁以上的又被领走，然后他让余下的七人，每人砌了一杯茶，最后留下了两个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付了钱，让人牙子将未选中的孩子带走。
　　留下的两个并不算是出挑的。
　　识字的他不要，他们只是来做小厮，认识字并不是件好事，十岁以上的也已经很难养熟了，他买的是死契，养不熟的下人容易成隐患。刚才砌茶，只是考验一下他们，因砌茶所用的是滚水，有几个孩子拿了托盘，有几个就这样不顾烫手一直端着，前者太聪明，后者带木纳，都不适合，只有这两个孩子，用衣袖包着手端着茶，他们不是没有看到托盘，而是我只说了砌茶，并没说可以用托盘，本分，老实，却也不呆板，不过这两个孩子是否真的适合，却要再观察一阵。
　　“这两个孩子教给你管教，都是做粗扫的。”顾之惜对站在一边低着头的陈怀安道。
　　“是。”他应声领了两个孩子退了出去。

　　转眼一月已过，这一个月里，除了十四号那天外，顾之惜没有出过小院，每天都在习惯的时辰醒来，然后吃早饭，打一个时辰的太极，整理药埔，然后去书房或看书，或摆棋谱，或是写写字。
　　罗睿砚这次来的时候，已经离他上次过来一个半月了，他的气质已有改变，更温润了，顾之惜正在写字，罗睿砚进房后对他行了一礼，顾之惜摆手让他入座。
　　“学生想请先生再看看我的字。”罗睿砚并未坐下，而是走到书桌前看着他。
　　顾之惜笑了笑，让出位置，他执笔写下：
　　水波依潋风微漾
　　柳枝斜摆逗波澜
　　春风抚过杨柳岸
　　白玉缀耀绿水畔
　　“四皇子的字大有长进。”他听后嘴角微翘，顾之惜微叹着又道：“可惜诗词太过柔美，不适宜。”
　　罗睿砚收了笑容看着他，顾之惜拉他坐下后道：“四皇子，如果不做皇帝的话，您是否有考虑过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从没想过这个。”
　　顾之惜了然的笑了笑，不再问其他问题，因为没有意义，他的心志坚定。
　　“既然如此，四皇子更不该学这类风月之诗词，您目前的确不能写任何有野心或是表露野心的东西，但却可以做一位为百姓设想的言官。”拿了本书递给他，让他先自己看，他疑惑的眼光在书和顾之惜之间打了个来回：“先生这是。。。”
　　“四皇子就先读这个吧，读完后，告诉草民您的理解就可以了。”顾之惜了解他的疑惑，自己给他的是距今已有300多年的圣龙王朝盛世时期，一位富甲天下的大商人的传书。顾之惜不知道他看完后会怎么理解这本书，不过，这也是一种乐趣。

　　两个时辰后，罗睿砚合上书本，顾之惜听到动静也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他似在回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向后者：“先生，这本书很有趣，这个人，不只是一个商人而已，他总是在朝政下达之前就先行一步，在国家有难时，又不吝出钱出力。”
　　“四皇子可看出他为什么能做到朝政未下就先行一步吗？”
　　“因为他常和朝中大臣交往。”
　　“这是其一，但有些朝政是大臣都不一定会知晓的。”
　　“那是为何？”
　　“他的智慧和洞察力，所谓的智慧，并不单指聪明，而是他会反复推敲每个人说的话，洞察力则是他擅于观察别人的语气，动作，表情。这也是四皇子要学的第二课。”
　　罗睿砚沉思了会儿：“先生，虽然这很重要，但是也非一时就可学会的啊。”
　　“的确，所以四皇子要从现在就开始学，并且要习惯。”顾之惜的语气很随意。
　　“弟子明白了，先生放心，我会从这一刻就开始习惯去用智慧和洞察力。”他笑了笑道。
　　“四皇子今后就每半月来一次吧，进出太频繁也不好。”免得别人生疑，那自己的安全就不能得到保证了。
　　罗睿砚点了点头，站起来行了个礼：“今日天色已晚，弟子必须回宫了。”
　　顾之惜目送他离开后，视线转回桌上的传书，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看不到事情黑暗的一面，或者说，对事情的看法太浅显了点。

　　之后，罗睿砚每半月来一次，顾之惜每次教授给他的内容也都不同，不过每次都是先让他自己看书，随后再讲解，当然每次的讲解都不会分析得很透彻，总会保留一些，就这样维持了一年多，顾之惜也已到了弱冠之年。
　　“先生，”罗睿砚这次没有一个人来，而是带了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起来，“这是刑秋，字迹鹤，是我先延揽的一位幕友。迹鹤，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顾之惜先生。”
　　刑秋对顾之惜拱了拱手：“先生大名早有耳闻，四皇子与显武亲王均是赞不绝口，只是迹鹤未曾想到先生年纪如此之轻。”
　　顾之惜笑了，他应该想说的是自己年纪如此之小吧。伸手示意他们坐下说话。坐下后，刑秋先开了口：“有一事，在下想讨教下先生。”
　　“迹鹤先生请说。”讨教？应该是想打击他吧，看来四皇子的确是对他信服，不然也不用特意找个人来探他的话了。
　　“先生觉得目前朝堂是何形势？”他问得很直白，但自己却不能回答得这么爽快，虽然回答得仔细可以让他认同自己，但顾之惜却并不需要他的认同，而且那样做，容易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顾之惜可没有四皇子那样的胆量，对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毫不顾忌的付出信任，即使这人是显武亲王推荐的也一样。
　　“迹鹤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一介白衣，论理是不可言论朝堂问题的。”
　　刑秋的神色里带上了有点不屑：“先生是不能论，还是不想论，或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论呢？”
　　罗睿砚坐在一侧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听到似的。顾之惜了然一笑，摆了摆手：“迹鹤先生，无论是哪种不论，都是一样的结果，您又何必太执着呢。何况，在下的职责只在于教导四皇子课业，至于其他，还要有劳先生与亲王了。”
　　罗睿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而刑秋则由不屑变为踞傲，顾之惜在心里直摇头，这位先不论他能力高低，手段何如，单就他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出现这种表情，就已经是种大错失了，也或许是自己的年纪给了他轻视我的理由？所以才会一开口就挑衅，之后又问出看似刁难的问题？顾之惜的唇不由划出了个弧。
　　他又看向罗睿砚，他发觉顾之惜的视线后，忙正经危坐：“先生今日课题为何？”
　　顾之惜摇了摇头：“想必今日四皇子还与迹鹤先生有要紧事，就不授课了，草民就布置些功课，请四皇子完成，下次来时带来即可。”他顿了顿，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面，片刻后道：“四皇子最近有点急躁，就抄些经文吧。”随后叫来陈怀安：“你将那天仲清先生送来的冰砚拿来。”
　　陈怀安找出砚台后，就退了下去，顾之惜将砚台交予罗睿砚道：“四皇子切莫嫌弃，此砚虽然不比徽砚，端砚，但其墨清冷凝静，最为适合经书抄写，就请四皇子用此砚吧。”
　　罗睿砚接过砚台，细看了看后，露出一个笑容：“弟子定会静心抄写，今日谢先生指导，弟子就此告辞。”说完，行了一礼后，拉着刑秋离开。顾之惜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已明白自己的意思。
　　送出的砚台是不出名的冰砚，墨细而柔，出墨虽快，但凝墨也快，磨墨稍微差一点火候，墨都会凝成块，即使趁凝结之前写于纸上，也会快速凝结剥落，必须按一个方向慢慢的磨，直到墨稠如水，方可书写，那时的墨不易凝结，而且书写柔顺，附纸能力也强，墨色清澈反光，如水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