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三章 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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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月笼大地。皎洁的月光洒落一片银白，在‘清院’庭院石质地面上反出疏疏的光华。
顾之惜临窗而立，看着院中那片被月色照耀得泛白的地面，一向清冽的眼中却毫无焦距。半新的青色长衫松垮的披在只着了内衣的瘦弱躯壳上，手指无意识的在窗棂上轻轻敲击。
一阵夜风突起，透过窗户吹入房内。顾之惜打了个冷战，随后回过神来。有多少年了，自己没有发过呆。
移动脚步，走至一旁的桌边执壶倒了杯冷茶，一口饮尽。
冰冷的茶水带着茶叶的苦涩入口，缓缓而下，只是这么微微的冷意，却让顾之惜冷得手脚发颤。
轻叹口气，依桌而坐。
他自小聪慧，任何学识均是一学便会，一点就通。九岁中秀才，十三岁为皇子师，十六岁为贤郡王幕僚，如今，他已十九了。
罗睿砚对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否则也不会在那时做出那般举动，以进为退的拒绝。而对罗睿砚，他自是也有那份懵懂。只是心中自知，别说罗睿砚志在天下，即使只是一名皇子，又怎可能与他一世。
除非顾之惜甘愿为玩物，终生只以那四四方方的一院为界，甘愿等待对方偶尔的临宠，以对方为天，与那些女子争宠。
这，是顾之惜做不到的，他有自己的傲气，自己的自尊。虽是一介文弱书生，却在内心犹如精铁般的那股自傲。
此次大病一场，却是自己该承受的苦痛。
世间之事有因才有果，就因为自己对罗睿砚的那份心思，所以得知七皇子住进了竹园，才会起了焦虑，有了自残的念头，故而不吃不喝不睡，一连三日绘制布防图，整理权臣之间的关系、派系。
整整三日，用脑过度，心竭气虚，才闹了这么一场病。如今想来，也是自己的心思仍不坚定的缘故。只因知晓罗睿砚对自己的感情，所以当时才会有慌乱，才会觉得被伤害，导致了心灰意冷。
人生在世，总脱不开那份情。也正因为一开始，他便直视了自己对罗睿砚的感情，所以能在初初之时便冷静理智的以旁观者去分析事态。从而坚守本心，不受情之困扰。即使如今，那份情已深入骨，浸入髓，他仍能把持住心，行为举止一如以往。
这是对自己残忍，对罗睿砚残忍，可何尝不是最好的作为呢？
罗睿砚要至尊之位，自己便为他谋划。只是以自己的清高傲气，断是无法去守那分为几十、几百分的情。
顾之惜动了动已然僵硬发麻的手指，轻叹一声。思虑过甚，导致心内气血不畅，调养得当的话，自是无碍。只是自己这身子，本就不甚强健，如今只望能撑过那人登上大宝，之后自是可以慢慢调养，哪怕落下些病根，毕竟与命无碍。
以手撑桌，慢慢起身后，走至书桌前，研磨执笔写了个方子，唤来残熙让其明日配了药煎好送来。
这个方子无法根治自己的病，也有一定的遗症，却是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补上精气神，让自己看着无碍。
“残熙，这药是先生自己开的方子？”西白随意的靠在墙上，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残熙用指尖抹去眼角溢出的泪，点了点头，专心的熬着药。她虽是专供毒术，却也对岐黄之术精通，这药方一拿到手，便已知是下重了。固然可以快速恢复，却会有不小的遗症，药方中有两味辅药一般大夫不会开在一起，虽说效果显著，却是会有残毒留体。而且先生如今下这么重的药性，今后要再以药补，却是不能了。
“可有劝过先生？”
“劝了，”残熙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止我，天敛哥，莲轻风，南红哥，都劝了，劝不住。”
西白轻叹，眉头紧锁，却是无法再言语。先生的性子他是知晓的。虽是个随和的人，却又固执得紧，一旦下了决定，便是无法更改的了。
此时，南红端了餐盘进来，放下后，也叹了口气，看着另两人说道：“先生就吃了几口，便说没了胃口，吃不下了。这么点东西哪能吃饱。”
“先生到底怎么了？自那次为郡王画了京师的布防图后，便一直吃不下，睡不着。”西白低头沉吟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南红看了他一眼，再度叹息，随后摇了摇头道：“怕是那次之前就已有问题了。先生的心思一向重，又藏得深，从不与我等说起，那次不吃不喝不睡三日，固然是引起先生大病的因，却绝不是源。”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看着先生糟蹋自己的身子？”残熙抹着泪，语带哭音，却又不敢哭出声。
南红摇头：“不知道，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先生的心思一向难测，或许过上几天，会解开心结也未可知。”
西白看向南红，见他面上一片萧然，便知他只是在安慰残熙而已。但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先生是主，他们是仆，总不能强制灌了先生吃饭吧。如今只能期望先生能自己解开心结了。
“先生聪慧易于常人，往往天纵奇才之人，思虑也多。先生又是自小独自生活惯了的，心思藏得深，也是常情。何况，不论是如今的贤郡王府，或是之前的文人院子，还是最早的显武伯府，均是人多口杂的是非地。先生要自保，必不会事事对人言，何况，我们才跟了先生多久？即使如陈怀安这般大小服侍先生的人，都无法琢磨得透先生的心思。”南红顿了顿，语带无奈的接着说道，“为今之计，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力照顾先生起居饮食，尽己所能的保护先生的安危。天敛哥之前说过，京师怕是要有大风暴了。我们这小院虽说是在贤郡王府内的，可半夜摸进来的人还少过吗？除了杭天阳，莲轻风之外，死于你我之手的探子这几年也不知多少了。”
“天敛哥是否知晓些什么？”西白皱着眉，疑惑的看向南红。当时天敛让他们几个更加谨慎守夜时，他便想问了。
“不知，”南红摇头，“可能是预感吧。我最近也常有此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能有什么事啊？这里是贤郡王府，就算有些个宵小摸进来，难道我们都是摆设不成？”残熙将手中扇炉的蒲扇一摔，起身说道。
“贤郡王府又如何？”东青自门外走进厨房，瞪了眼残熙道：“你只当在这里有多安全？先不说贤郡王如今是做什么打算，对先生又是什么样的心思，就算大事成了，是否还能念着先生的好处放了自由。自古这种事还少过吗？到时郡王念着旧情，肯让先生离开，那固然是最好的。但成事后，卸重权，杀功臣的事也不在少数。”
“不……不会吧。郡王不似这样的人啊。”残熙被东青说得有些害怕，喃喃的无力反驳。
“会或不会，我们都不知道，不论会还是不会，我等要做的，就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全先生的安危。”东青见残熙被吓得不轻，不由放缓了语调道：“我们先不说郡王如何。单说这府里目前的情势。七皇子就住在不远处的竹园，那是哪里，你也知晓。如今郡王与其走得近，也算是在今上面前兄友弟恭了一番。可七皇子毕竟是皇贵妃所生，德郡王的胞弟，再说到底，他是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谁也不晓。凤子龙孙，如有些许意念或是被人挑唆了，郡王即使想保全先生也是难的。”
“挑唆？”西白挑了挑眉，看向东青，“有什么事是我们不晓的，你尽说了吧。”
“刚才井总管来过了，和陈公公聊了几句被我听到了。说是郡王妃突对清院好奇，喊了他去问话。他自是什么都没说，但也让陈公公多加小心。”
“是了。清院固然院外有守卫，但那些人的武功并不强，也只能起个震慑的作用。”南红想了想，似有些眉目，缓声分析，“郡王妃自那次与残熙起了冲突，后被先生顶了回去，虽说郡王压了下来，但小动作不断，也让人在院外打探过，只不过我们均没当回事罢了。如今看来，这郡王府里也不是清净之地。我们确是该打起精神了。”
另三人闻言，均点头应了。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郡王妃虽说年幼，但行事狠辣，心思细密，心机又深。之前不过是碍着郡王，他们也都当没事。反正郡王妃手再长，也伸不进‘清院’，但如今形势变化多端，府里又多了个七皇子，他们的确该多上点心，更为小心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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