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计谋军事)》墨紫言

78、第七十七章 成真

　　两人默默坐着，良久之后，顾之惜再度开口说道：“郡王明日可准备去看望太子？”
　　罗睿砚轻点了下头，继而问道：“先生如此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太子身边的橘先生，乃是魏东国的细作。”声音清冷平静，轻轻的诉说。
　　“这事是父皇查证的？”
　　“五皇子查的。”轻叹一声后，顾之惜还是缓缓道出原委，“橘先生与人在京郊寺院碰面，被去上香的安国候遇见，安国侯当时未动声色。后被五皇子得知，具体事宜，草民也无从得知。只知事后橘先生逃逸，而与其碰面之人惨死当场，据查实，乃是魏东国师之徒，颇得其器重。另有数名武功强悍之辈横死。经此一事，五皇子在朝中声望大震，而太子则是一落千丈。今上虽让知情者封了口，但仍有些言语外传，太子固然强辩，却是很难撇清干系。事情发生后，虽然今上表面像是相信了太子所言，是被奸人蒙骗，未曾继续追究太子之责，但却夺了太子的辅政之权。之后七皇子之事，便成了今上废太子的主因。不论七皇子之事是否为太子所为，但出事之地是太子府邸，何况，这也是太子自身太过大意所导致。”
　　“先生是说，小七之事未必是太子所为？”罗睿砚颇为意外的看向顾之惜。
　　后者抿唇扯出个淡淡的笑容问道：“郡王为何肯定必是太子所为？”
　　罗睿砚低垂眼眸略一想，正要开口。
　　没想到顾之惜的声音比他快了一步响起：“因为当时德郡王陪同在侧？而他对七皇子一直爱护有加？还是因为事发地点是在太子府邸？或者只因为太子贪好男色？”手指敲击着桌子，轻轻的，带着独特的节奏，配着清冷的声音，话语变得略带着些冷硬，“五皇子固然对七皇子爱护有加，平日里更是兄友弟恭。但在皇贵妃的心中，未必是在意七皇子的。至于在太子府邸出事，太子又怎会这么蠢钝，在自己府里将自己的弟弟凌辱？至于贪好男色，太子即使再贪好这事，他府邸里多得是小倌、戏子，何必在这个今上正对他不满的当口做出这事？”
　　“这……”罗睿砚略顿了顿，最后化为叹息，幽幽道：“只是可怜了小七了。”
　　顾之惜淡淡一笑，静静的捧起茶杯慢慢的抿着。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这两件事虽然已传进很多人的耳中，宫中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但今上毕竟还是要这个面子的，郡王心知便是了。”

　　晨韶殿院中，淑妃专注的修剪着花枝，柔声的问罗睿砚：“砚儿，看看这株金火牡丹如何？”
　　“母妃花了大心思照料，自是好的。”
　　“是啊，”放下花剪，淑妃拉着罗睿砚走进屋子坐下后，才接着道：“花，自要细心栽培才会开得好。女子也是一样。”
　　罗睿砚含笑不语，似虚心聆听般的微点了下头。
　　淑妃叹了口气，扫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并不喜欢郡王妃。不止是因为‘她’的原因，还因为郡王妃的家族。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你还需早有子嗣才是。”拉过他的，轻轻拍了拍，接着道：“你舅舅前几天进宫来请安，说起你之前与他提过的族中女子之事，他说已经挑选好了，近日便会送来我这儿，先住个几日，让我看看。”
　　罗睿砚明白淑妃言中意思，笑道：“母妃所为自是妥当，儿子先谢过了。”
　　“你啊……”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罗睿砚的额头，含着疼宠的笑着，转眼却又皱起了眉头，提醒道：“你等下去看看小七，虽说你刚回来，不一定知道，这事也没外传，不过宫里总是有风声的。这孩子也是个苦的，有心的话，就多陪陪他。出事到现在，他就没踏出过房门一步，也不让人进去，连服侍的内侍宫女们，都不准进房。你们从小要好，你去看看他，说不定能劝劝。”

　　落霞宫内，内侍宫女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有个别几个匆匆来去，都未曾注意到站在宫门口的罗睿砚。
　　罗睿砚冷眼环视了一遍院内，低声吩咐身边跟着的内侍几句，跨过门槛，走入院中。
　　“请贤郡王安。”随着一个内侍看到他行礼，其他人慌忙跟着跪下请安。
　　看也未看周遭行礼的众人，罗睿砚径自往卧房行去。
　　“小七，是四哥，我回来了。”敲了敲门，门里没有半点声音。
　　转头看向落霞宫的管事太监，那太监忙跪爬着上前回道：“七皇子自回宫后，便未出过房门。”顿了顿，偷瞄了眼罗睿砚，见他面色阴沉冰冷，吓得再次垂下了头，只盯着自己膝前的一方青砖。他在落霞宫伺候这么多年，别说冷脸了，贤郡王每次都是温和的笑着，从未见过他面色铁青，气势如此吓人。
　　“七皇子最近胃口可好？”
　　“这……”管事太监心思转了转，理了理话语才回道,“一开始的确不太有胃口，不过最近好了许多，每顿都多多少少的吃了些。”
　　“多多少少的吃了些？”罗睿砚眯着眼睛沉下声音重复了遍，猛然踹出一脚，正中那太监的胸口，“如果七皇子有个万一，你们就是先下去为他探路，打点一切。”
　　说罢，不顾身后跪着的众人吓青了的面色，又敲了敲门，用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柔和声调叫着门：“小七，四哥回来了 ，都一年多了，你不想四哥吗？四哥可是很想念你，开门让四哥看看吧。”
　　门内还是毫无动静，罗睿砚也不气馁，继续说着：“四哥这次去江南，看到了好些东西，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人学了、买了，就想着回来送你，也让你尝尝真正江南菜的味道。你不是很喜欢江南菜吗？还记得当时你在四哥府里，可是吃了很多啊。”
　　听闻到门内一阵唏嗦声，但片刻后又没了动静，罗睿砚静静候了片刻，确定再无动静后，声音压得更沉了，显得有些萧索：“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和四哥在一起玩，难道现在这么不待见四哥了吗？”
　　似有若无的哽咽声自门里传出，细细的，弱弱的，听在罗睿砚耳中，却又那么清晰。
　　听清门内声音虽轻，但仿若就在耳边，罗睿砚的嘴角划出抹温柔的微笑，索性席地而坐，继续轻声喃语：“你出生时就长的好，白嫩嫩的，又爱笑，我和老五老爱去看你，后来你大了点，却调皮了起来，每次捉弄完老五，就爱往我那儿躲。我每次都护着你，不让老五罚你。再之后，你开始懂事了，知道我与你并非同母，但仍与我亲近，对着我撒娇，对着我闹腾。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小七。”
　　话到这里，轻叹了声，幽幽道：“小七，你如今不肯开门见我，可是怪四哥离京太久，没能早点回来，未能好好护着你？还是怪四哥回来当天未来看你？”
　　“……四哥……”轻轻的，仿佛是幻觉般，但罗睿砚知道，是七皇子正在门后说话。
　　轻轻的抽泣声随之响起，同时，门也被拉开了一条缝。罗睿砚快速的站了起来，闪入房内。

　　现在仍是白日当空，但房中却昏暗一片，每扇窗户都被宣纸糊了一层又一层。
　　罗睿砚稍稍适应了下光线，便看到裹着厚厚的被子，绻在门边的七皇子。
　　被子很厚，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头顶的一点点泛着油光的黑发。
　　罗睿砚眼中闪着怜惜，丝毫不在意被子上的尘埃脏污，伸手抱起被团，走进寝室坐在床沿，将怀中的被团抱得更紧了些：“小七，对不起，四哥回来晚了。”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深深的叹息。
　　“……四哥……”被团动了动，轻轻的声音隔着被子幽幽的传出，闷闷的，飘忽的微弱。
　　听到声音的罗睿砚心底被轻轻的扯动了下，微微的痛，暗暗叹息，即使自己的理智知道，但，毕竟疼宠了这么多年，即使原本是假的，现在也有些微的真了。
　　“小七，四哥不问你事情的原委，只想看看你是否安好，你愿意给四哥看看吗？”贴着七皇子的头顶，忽视那刺鼻的油腻味和汗味，罗睿砚轻柔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