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魔》曲罢

1、梦魔

　　林梅拖着行李箱出了火车站，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四处找寻着丈夫管一航的身影。出差一个多月了，林梅有些疲倦，很想念那个属于自己的小家，也很想丈夫。
　　P市的夜晚霓虹闪烁，林梅的脸在霓虹与来来往往的车灯映照下，有种恍惚的美丽。站在路边，却始终没看到管一航的身影，她有些失望，难道他把这事忘了。
　　正准备拦出租的时候，管一航来了。林梅看着他，吓了一跳，如果没听到他的叫声，有可能林梅根本认不出他，才一个多月，管一航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脸的胡子茬，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隐隐有一股子怪味，像是有很多天没洗澡了。这还是那个酷爱整洁，风度翩翩的老公吗？整个儿一叫化子！
　　“你……你怎么了？”林梅心疼的伸手摸摸一航额头，是不是这阵子工作太多，太累？以至于一航变得这样憔悴。
　　管一航摇了摇头，接过林梅手中的箱子，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太累，回家再说吧！”顺手招呼了一辆出租，把箱子放到后备箱里。
　　林梅觉得奇怪，上了车两个人各怀心事，起先都沉默着，久别重逢的小夫妻不但没有半点亲热劲，反而像陌生人一样。后来管一航打破沉默：“小梅，我们重新买套房子吧！”
　　“干吗，现在的房子不是很好吗？你想卖？”
　　“不卖！”“你说什么？现在的房子不卖，还想买新房子！你又不做房地产。有毛……”林梅看看司机，把后面那个“病”字咽了回去。
　　管一航脸色阴郁下来，半天不吭气，把林梅气的够戗，索性也不理他。
　　“今天晚上不回家住行吗？”管一航忽然瓮声瓮气冒了一句。
　　林梅冒起火来：“我说你是怎么了，不回家，那去哪儿？住旅馆，自个有房子还要往旅馆跑，疯了！”

　　开门的时候管一航手抖的厉害，好一阵子钥匙都插不进锁孔。林梅疑惑的看着丈夫，心头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那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屋子里凌乱的很，到处都是灰尘，有股刺鼻的怪味直往林梅鼻子里钻，冲的她胃里一阵翻涌。林梅不满的转头去看跟在身后的管一航，却见管一航脸色煞白，眼光直愣愣的盯着卫生间。
　　“你是不是没在家住啊？怎么乱成这个样子？”林梅埋怨着，才走一个月家里就成这样，她和管一航结婚有两年了，以前每次出差回来，屋子里总是干干净净，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大对头。她开始动手收拾屋子，擦卧室里的床头柜的时候，抹布被什么东西钩住，林梅扯出来一看，竟是一条铂金项链，坠子是个小巧玲珑的Y字型的底座托着一颗心，链子中间好像被扯断了，坠子几乎要从链子上脱下来。
　　林梅看着链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她的，但是很熟悉，一定看见别人戴过，可是是谁呢？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管一航打开电视在看，但是一直在不停的换台，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你去洗澡啊！”林梅喊他，“你看看你，都臭了，还不洗！”
　　管一航愣了愣，看着卫生间，眼里露出恐惧之色，很快的移回眼光，说：“你先去洗！我等等……”
　　林梅走进卫生间，往浴缸里放水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打开门探出头来问：“一航，这浴缸怎么比以前高了好多？”
　　“不知道……好像……一直这么高的！”管一航的声音在空气里簌簌颤动着，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浴室里的水哗哗地响着，管一航心不在焉地望着不停变换的电视画面，什么也看不进去。正想关了电视去卧室躺着，屋里的灯忽然全部熄灭，电视啪地也关上了，没过几秒钟，灯和电视却又自动打开了，持续数秒便又关上。就这样忽明忽暗的闪个不停，房中一时间有些阴森诡异起来。
　　“一航……一航……你快来！”浴室里传出林梅惊恐的叫声。
　　管一航愣了愣，就看见浴室门下哗哗的往外面冒出水来，林梅还在里面不停的叫。管一航一个箭步冲过去，猛地拉开门，水哗地冲了出来，迎头浇了管一航一身。那水竟是蓝色的，幽幽的泛着奇异的莹光。他看见妻子围着浴巾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拼命拧那个水龙头，却怎么也关不住，水注从水龙头里喷出来，往客厅里涌去，一时间到处都是水。
　　“快点……快把水龙头关了！”管一航顾不得害怕，凑过去帮忙。
　　“关不上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林梅大叫。
　　管一航身子猛地一震，恍惚间仿佛看见有乌油油的发丝飘浮在浴缸的水面上。一个充满着极度怨恨的声音从水底飘了出来：“伪君子……伪君子！”
　　“快跑！”无法遏制的恐惧袭上心头，管一航丢下林梅掉头便跑。
　　“一航……”林梅掉转头看着向外冲去的管一航，一时间愣住。水面还在不停上涨，已经上升到林梅腰际，她丢下水龙头，冲出卫生间，想去关总阀。她拽着身上湿漉漉的浴巾往浴室外跑，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个东西迅速的撞入了她的身体，她的头脑立时便是一片空白。
　　管一航跑到门口，忽然停住。屋里突然之间恢复了平静，干干净净，哪儿有水？他拍拍脑袋，难道在做梦？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他上前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一航，公司临时派我出差，大概一个月，你自己保重，来不及跟你告别了。梅!”
　　他苦笑一声，又出差。刚才的一切……他有些迷迷糊糊，难道是这两天手术太累，连幻觉都产生了。

　　叮咚！门铃在响。
　　拉开门，他看见妻妹林雅站在门口对他微笑。林雅刚刚大学毕业，现在一家珠宝公司担任设计工作。她和林梅都很漂亮，只不过林雅更温柔娴雅些，林梅却是颇具干将风格的女强人。今天林雅穿了条长及脚踝的白色连衣裙，将本来就很好的身材衬的愈发修长。
　　“姐夫！姐姐出差了，叫我来给你说一声。”
　　“进来坐吧！我刚回来，今天手机也忘带了，才知道。还没吃饭吧？我随便弄点，一起吃？”
　　管一航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林雅也进来帮忙。林梅一年到头经常不在家，林雅的到来让清冷的家里多了些女人温馨的味道，不可否认的管一航心里朦朦胧胧对妻妹很有些欣赏。
　　“还要什么？”林雅问手忙脚乱的管一航。
　　“把那柜里的水淀粉给我……”
　　“来了……”管一航转身去接，也许离的太近，那一霎那，他的胳膊肘忽然就碰上了林雅柔软的胸，他愣神的瞬间，林雅的脸腾的红了。尴尬迅速在两个人中间弥漫开来，管一航拿着那只装水淀粉的塑料盒，看着盛着肉片的碗，再也没有做饭的情绪。胳膊肘上那种柔软的感觉仿佛一点火星迅速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qingyu之火。
　　林梅无疑是个好妻子，唯一的缺憾也许就是对待夫妻生活的态度上，两人总会产生冲突。她太呆板，甚至不能容忍丈夫不经意的调笑。在她看来那些全都是下流的，即便到了chuang上，也是如此。两人结婚没有几年，又没有孩子，按道理应该激情彭湃才对，可是两个人的生活却很单调，一个月同床的机会至多两三次而已。
　　看着林雅的窈窕的腰肢，管一航有些不能自持，几乎想立刻将那个身体拥在怀中。
　　“姐夫，我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沉默的气息令林雅感到压抑，刚才的身体接触让她很不自在，甚至对自己平常很尊敬的姐夫有了些厌恶，管一航忽然的沉默让她有些不安，于是找借口想离开。
　　见姐夫没答话，林雅转身走出厨房，到门口撩起裙子换鞋，穿着丝袜的脚踝看起来很性感。
　　“小雅！”
　　开门的瞬间听见管一航的喊声，林雅下意识回头，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蓬地一声关上，整个人一瞬间被压在门上，她的嘴被狠狠wen住。林雅喘不过气来，仿佛缺氧一般，她用力撑拒着，却怎么也推不开那铁箍一般强硬的手臂。她惊恐的睁大眼，眼前却只是白花花的一片。神志已经开始慢慢模糊，朦胧中她被人拥着倒下去……

　　林梅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象是浮在半空中。她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切，自己的丈夫，在q/j自己的妹妹。这个畜牲！林梅几乎要出离愤怒了，她想破口大骂，扑上前去撕破那个伪君子的脸皮。但是这一切的想法都不能实现，她只是轻轻的一动，就飘进了卧室。
　　她看见林雅眼光呆滞，直直的望着天花板。管一航跪在林雅面前，不停的打自己耳光。林梅在半空中啜泣，为什么会这样？一向温文尔雅的管一航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头野兽，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不！他根本就是一个畜牲，一头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野兽。
　　滴铃铃！手机又在响。管一航接电话，连声答应。穿起衣服，临走对林雅说：“小雅，你不要走，我马上回来，我……会负责的。”然后他就走了。
　　林梅望着林雅，林雅望着天花板，但是林雅似乎看不到她。林雅一直躺在床上，眼睛里空空荡荡，仿佛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活尸。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雅忽然望着她，幽幽地说：“姐姐，姐姐……你看到了吧！他是怎样的人……”
　　林雅流着泪从那一堆白色的床单里坐起来，穿上她那美丽的白色连衣裙。她在屋子里游荡，好像是一个幽灵。最后她停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的影子。她在梳妆台上的那堆药瓶里翻找，最后找了一整瓶的安眠药。
　　她望着镜子残忍的笑。安眠药倒出来了，林雅一颗颗将它们吞进去，然后又拧开睹喱水的盖子，闭着眼睛往下灌。林梅眼睁睁看着她做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她阻止不了小雅，一切——都是注定的。
　　她看着小雅走到客厅，坐在高脚椅上，她眯着眼，似乎是睡着了，然而过不了多久她便开始痛苦的shenyin，倒到地上翻滚挣扎。门哐啷一声打开，管一航又回来了，他很快清楚了这一切，扳住林雅的脸使劲喊：“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林雅摇摇头，紧咬牙关，双拳紧紧握着。管一航撬开她的牙齿，忽然伸手到她喉咙里去，林雅再也抑制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她不停的呕吐，一地都是蓝汪汪的水渍。
　　“我好难受……”林雅的腹内像是有火在烧，而全身却好像沉溺在深水之中，她不能呼吸，意识忽然间模糊起来，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了求生的意识，她朝着管一航伸出手，“送我去医院……姐夫……姐夫……救救我……”
　　然而管一航却退缩了，他一步步后退，挣扎一般的摇头：“不……我不能……”
　　“救救我……救我……”她极力的把手伸向他，他却越退越远，越远……
　　那只手垂落下去，无声无息。
　　整个屋子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白色，蓝色旋转，旋转。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林梅才从昏眩之中清醒过来，她看见管一航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一群工人七手八脚搬进一只大浴缸来。
　　“先生，要我们安装吗？”
　　“不用！”
　　“我们会保质保量的，价格可以商量。”
　　门嘭地关上，将那些讨厌的声音隔在外面。
　　昏暗的灯光下面，管一航光着脊背挥舞铁锤砸掉以前的浴缸，林梅看见他满背都是汗。
　　她亲眼看着他将小雅的尸体砌进那只新买的浴缸下面。
　　“小雅！”林梅在哭泣，泣不成声。
　　是他杀了小雅，她心里好恨！恍惚间她又回到了身体里，浴室中的水笼头仍旧哗哗的流水，水面越来越高，淹没她的鼻子，眼睛，最后将她整个的人都埋在水下。
　　林梅快要窒息了，管一航游了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愤怒的大叫：“你这个凶手。”
　　两个人在水底撕扯扭斗，漂漂浮浮，浮浮沉沉，好似两个浮游生物。
　　“不！你这个杀人凶手！”
　　林梅奋力挣扎着，双手在空中抓捞。
　　“林梅，林梅！”
　　有人在拼命的摇她，林梅猛地醒了过来，汗出如浆。睁开眼，管一航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你怎么了？做什么噩梦呢？”
　　林梅瞪着他，还沉浸在梦里的情景里，忽然扑上去一把掐住管一航的脖子。
　　“你这个凶手！”
　　管一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林梅的手掰开，愤怒的瞪着她：“你疯了吗？”
　　林梅捂住脸，是在做梦吗？看来是在做梦。她紧紧盯着管一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做——了——个——梦。”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做了梦，究竟什么鬼梦，竟然让你谋杀亲夫。”管一航气哼哼的。
　　“我梦见，你在q/j林雅。”
　　“嘁！我现在倒是很想q/j你。”管一航望着林梅半敞的衣领，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你杀了她，把她砌在浴室的浴缸底下。”林梅看向浴室，脸上有恐惧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鬼梦啊！”管一航哭笑不得，“别胡思乱想了，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我听说有一种叫梦魔的生物，常常会进入人们的梦里，破坏他们的生活啊。你别是被梦魔附体了。”
　　“梦魔！”林梅微微发怔，却拒绝管一航将她搂进怀里。
　　“你别傻了，林雅好好的活着呢，也不知道你整天想些什么，在梦里竟把我梦成一个se/狼。”
　　电话铃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林梅一把抢了过来，是母亲打来的，母亲的声音颤抖着，在哭泣：“梅梅啊，你快过来……小雅自杀了。”
　　电话悄无声息的滑落下去。
　　“怎么了？”管一航凑了过来，林梅忽然一把将他推下床去。
　　“都是你……你这个恶魔。”

　　医院里。
　　林梅扶着虚弱的母亲在急救室门外等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那个梦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越来越清晰。
　　终于，门灯亮起，一群医生护士走了出来，管一航拉过一个医生来询问。
　　“暂时脱离危险，还需要继续观察。”医生跟管一航很相熟。
　　半个小时后林雅苏醒了过来，然而眼神却空洞无神，她的目光从母亲，姐姐和姐夫身上掠过，毫无波澜的又游移开去，好像从来就不认识他们。
　　“怎么回事？”管一航问那医生。
　　“药物的毒性伤害了她大脑的某个部分，所以会丢失一段记忆。”
　　“你的意思是失忆！”
　　“是的。”医生拍拍管一航的肩膀，安慰他，“再过一阵子，她就会完全恢复，你们可以带她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慢慢调养。”
　　一个月后，林梅的母亲带着林雅去了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
　　谁也不知道林雅究竟为了什么自杀。林梅却从家里搬了出去，给管一航丢下两个字“离婚。”
　　管一航并不同意离婚，在林梅搬出去的日子，他开始酗酒。
　　林梅不时去找他谈判。
　　“签字吧！”林梅循循善诱。
　　“我为什么要签字？”管一航凑过来，酒气扑面而来。
　　林梅厌恶地躲开，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收起协议书准备离开。
　　“就因为一个梦？”管一航忽然哈哈大笑。
　　“太巧合了，我梦见你杀她的那晚，她就忽然自杀了，难道你就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笑话！我为什么非要跟你妹妹有关系？”管一航大怒，“你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林梅回头冷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管一航忽然将手里的酒瓶子狠狠砸了出去，砰地一声，酒瓶砸在墙上，粉碎，酒液沥沥地从墙壁上流淌下来。
　　“滚！给我滚！”
　　林梅有些震惊，甚至有一霎时的犹豫，那不过就是个梦而已，可是……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
　　她落荒而逃。
　　半年之后，这场旷日持久的离婚大战终于告捷。
　　管一航打扮的体体面面去跟她办离婚手续，签字的时候，他非常平静。
　　“你们女人的怀疑真是不可理喻！”从办事处出来，管一航双手插进裤兜，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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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梅离开p市，去了千里之外的那个小县城陪她的妹妹林雅。
　　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管一航做完一个大手术驾车回家，遭遇车祸身亡。
　　在管一航死的那一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林雅忽然从睡梦中醒来，脸上露出阴森而诡异的笑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