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4、福晋

　　进了四贝勒府，小顺子先带着赫福瑞找府中的总管签了卖身契。为了让他姐姐玉佳也能进府，三人便向着福晋住着的地方而去。

　　“等等见到福晋，福晋问你什么就照实说，没问的就别说，懂了吗？”小顺子再三的交待着赫福瑞应该注意的事情，“记得要低头，千万别盯着福晋看。福晋是谁啊？那是你能看的。”

　　“知道了！”赫福瑞点了点头，伸手紧紧的握着玉佳轻颤的手。

　　玉佳的手很冰，赫福瑞将她的手往袖中拉了点，希望能给她哪怕一丝一点的温暖。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无论以后的日子有多苦，多难，他都会好好的照顾这个姐姐的。赫福瑞想如果福晋不让姐姐留下的话，那他想办法筹钱在内城里给姐姐安顿一个住处。

　　“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福晋，千万别乱跑。”

　　小顺子说了一句便向房中走去，这时屋门上的厚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袄子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见小顺子就笑道：“这不是爷身边的小顺子吗？怎么爷回来了？”

　　“桃红姑娘，福晋可在歇息？”小顺子见了，连忙笑脸迎上。这姑奶奶可是福晋身边的随嫁丫鬟，若是想要让玉佳留下，定要和她说说好话。

　　“福晋刚起，喝了碗梅花粥，在屋里呢。”桃红抬首看向赫福瑞的方向，嫣然一笑，问道：“那傻小子是谁啊？”

　　桃红人若其名，面如桃花，标志可人。赫福瑞除了自己姐姐，何曾见过这般漂亮的人儿。加上桃红和小顺子说话时，笑脸如花，音似黄鹂，赫福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脸上便烧起了红霞。

　　现在桃红又对他一笑，让他整个人都险些飘了起来，赶紧窘迫的低下了头。

　　“那是爷今个买回来的奴才，我这不领过来给福晋瞧瞧。”

　　桃红一听，琉璃眼珠一转，在赫福瑞身上上下打量的一番，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小顺子，许久才说道：“那你快进去吧！”

　　小顺子点头，掀起门帘便钻进屋中。桃红走近赫福瑞的身边，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说道：“我叫桃红，你叫什么？”脖子一伸，看向站在赫福瑞身后的玉佳，“你又叫什么？”

　　“赫福瑞，她是我姐姐叫玉佳。”赫福瑞低着头轻轻的说着，就是不敢抬头和桃红对上眼。

　　见他这般害羞，桃红忍不住呵呵的笑起来，自语道：“这么害羞，以后怎么伺候爷啊？”

　　“桃红，你别欺负福瑞了！福晋让他进去呢！”小顺子从屋内出来，就招呼着赫福瑞进屋。

　　赫福瑞一进屋就感到脚底传来一阵暖气，屋中很温暖，丝毫没有冬日的感觉。主座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旗服，正端着茶抿着。

　　谨记着小顺子刚刚说的话，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行到屋中间，打千儿在地，口里念道：“奴才赫福瑞请福晋大安。”

　　玉佳则双脚平行站立，两手扶膝弓腰半蹲身子，柔声说道：“民女玉佳请福晋瑞安。”

　　乌拉那拉氏放下手中的瓷杯，有些吃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赫福瑞和玉佳。这两人行礼甚是准确，怎么也不像是小顺子说的平民百姓，倒像是官宦人家。

　　转目看向玉佳，面如芙蓉，眉似新月，一双桃花眼撩人心怀。那拉氏秋波一转，笑道：“你叫玉佳？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福晋您准姐姐留下？”赫福瑞一听便高兴的抬起头看着那拉氏。

　　一眼，赫福瑞就呆住了。若说刚刚的桃红是个美人，那四福晋就是天仙。说不出的漂亮，感觉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庙里的观音。见那拉氏也在看着自己，赫福瑞才察觉到自己的逾越，慌忙的低下了头。

　　那拉氏对上赫福瑞的双眼，马上明白了胤禛为何会买下这个人。那双眼睛和那人太像了，甚至比那人的还好看几分。

　　同样的桃花眼，玉佳的是撩人心怀，那人的是秋水盈盈，而赫福瑞的却宛若一潭春水，清澄透彻，醉人心魂。让人看不够，也看不清。

　　“爷只买你一人？”

　　“回……回福晋的话，是的。”赫福瑞低着头，抵在地上的手指轻轻的抖着。

　　“这府中要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什么。既然你是爷亲自买回来的，以后你就给爷做近侍。”端起桌上的瓷杯，那拉氏持起杯盖轻拂着茶面，“你可知这近侍要做些什么吗？”

　　想着大概就是和小厮一般，可赫福瑞不敢乱说，毕竟贝勒府不必寻常人家，也许还有些其他事物。垂首说道：“请福晋教导。”

　　“你倒是守礼儿。”抿了口茶，那拉氏盯着赫福瑞的脑袋看着，暗想这人像是被训过，寻常百姓的礼仪哪能这般厉害。若是给他打扮一番，扔出去一站，定是没人相信这是个奴才。

　　赫福瑞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多归娘亲自小教导。”

　　“是吗？”那拉氏轻声说了一句，明知赫福瑞有所隐瞒，也不再多问了，毕竟这个四贝勒府不是随便都能进来的，想必胤禛已经派人去查了。

　　“这近侍自然是伺候爷的，以后你就和小顺子一起跟着爷。平日里照顾爷的饮食起居，有时若是爷有需要，也需伺候爷的身子。”顿了顿，那拉氏转头看向玉佳，“你姐姐以后就在我这伺候着，你若做得好，我给她指个好人家。”

　　福晋的话明示，暗示说的很清楚。赫福瑞也听得很清楚且都听懂了。他以后不但要当小厮，必要的时候还要暖床。

　　清军入关后就禁了官妓，民间虽然还有些私家青楼教坊。可那些地方皇子官员是不能去的，就算去也不是明的去。顿时男风大起，上到天子，下到名士都有自己的侍童、侍官、侍员，陪侍左右。有甚者还在外玩弄优伶，召名伶陪酒，狎亵童仆更不在话下。达官贵胄几乎无一不好此事。

　　赫福瑞把头低了一低，他没得选择。这比直接被买去当男宠，娈童要好得多了。

　　“小瑞，我们回去。姐姐宁愿去教坊，也不要你这般……”

　　“玉佳！”赫福瑞突然抬头直接喝道玉佳的名讳，两眼瞪得极大，低吼道：“这个家我是男人，听我的！”

　　定定的看着玉佳发憷的脸，赫福瑞紧紧的捏着拳。他是个男人，不用躲在女人的裙下过活。福晋的话很清楚，他好好做事，就会给玉佳好归宿。这是他唯一的姐姐，他怎么可能让她去那种地方让人糟蹋。

　　不就让男人上吗？忍一忍就过去了。指不定人家主子根本就看不上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福晋，姐姐她一时糊涂，还望福晋大人有大量，饶恕她！赫福瑞竟已进了爷的府中，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重重的磕了个响头，赫福瑞认真的说着誓言，这一生他都给爱新觉罗胤禛做奴。

　　放下手中的瓷杯，那拉氏柔声说道：“我说的严重了，看把你们吓得。爷礼佛，修身养性。府里的侧室、格格还有一堆，那轮得到找你们。只是担心爷随万岁爷南巡，秋闱时身边没人伺候。先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不知如何是好，扫了爷的兴罢了。小顺子，给他们姐弟安排间房。让人领玉佳去管事嬷嬷那儿学规矩去，你跟赫福瑞说说爷的规矩。都跪安吧！”

　　“嗻！”又磕了一个头，赫福瑞起身跟着小顺子离开。走到门边，那拉氏突然开口道。

　　“你是满人？”

　　赫福瑞转头对上那拉氏的眼，相望片刻，回道：“奴才是爷的人。”

　　已经出了门的小顺子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想着赫福瑞虽然感觉很憨厚，可是人却聪明的很，一点即透。这种人要么是真聪明，要么就是装憨厚。不管哪种人，回头都要让人好好查查他的身份。

　　随着小顺子来到下人住的院子安顿好后，赫福瑞就见娘亲的牌位请了出来供好。跪在牌位前轻声说道：“娘，您说不求我出人头地，只望着我能过的开心。我会天天开心的，也会照顾好姐姐的。”

　　“小瑞……”玉佳双手递上三根香给赫福瑞，跟着跪在他的身边，对着牌位双手合十说道：“娘，玉佳愧做姐姐。不能让小瑞过上好日子，还让他因为我卖身给人为奴。他本该是……”

　　“姐！别在娘面前提那人，我们和他没关系。做奴才也好，做什么都好，只要无愧于心便是了。今日若不是也爷买了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赎你。这世间就我们相依为命的，我怎么能让你受委屈。莫说爷要我的身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赫福瑞说着转身对向玉佳，磕头说道：“姐，求你别再说去青楼教坊的事了。别把我当孩子，别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

　　“起来啊！小瑞你快起来！”玉佳慌忙的伸手拉赫福瑞起来，当年抱在怀中的男孩，现在却拉也拉不动。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那个总是躲在她和娘亲身后的弟弟长大了。已经懂得扛起一个家，懂得照顾她了。

　　眼眶一红，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玉佳紧紧的抱着赫福瑞的身子，哭道：“姐姐错了，是姐姐的错。我们家的小瑞长大了，懂事了！姐姐我却越来越不懂事了，以后我们好好的在这过着，天天都要开心，莫让娘亲操心。”

　　“恩！”点了点头，赫福瑞吸了吸鼻子，伸手捧着玉佳的脸，扯出一个笑，说道：“多大了，姐姐还哭鼻子。福瑞现在没钱给姐姐买糖葫芦吃了，别哭了。”

　　玉佳破涕为笑，从衣袖中掏出手绢擦拭着泪水，嗔道：“爱吃的人是你吧！”

　　“咳咳！”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小顺子的脑袋从外探了进来，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来领你们去学规矩的。”

　　顿了顿，小顺子抬手挠着脸又说道：“其实爷几乎没召过近侍，就算不得已时，也只是让人用……”说着抬手指了指嘴。

　　赫福瑞一看，脸上发红，连忙打岔道：“顺哥儿，这事你私下和我说便是了。姐姐还在呢！”

　　“哎呦！瞧我都说了什么，我这就领你们去见管事嬷嬷。”

　　胤禛一回府，总管就简单禀报了这一日府中的事。

　　“爷，您今日买回来的奴才，福晋已经安排给您做近侍。而且那个奴才带了个姐姐，福晋已经收她在身边伺候了。这事本该不扰爷费心，可是福晋说这人可疑，便派人去查了查。”

　　“查出什么了？”胤禛想到那双眼睛，便伸手玩起手中的扳指。

　　“基本清白身世，不会是桩子。回头查清了，奴才再汇报给爷。”

　　胤禛点了点头，便直径向着书房走去。这种事他府里的人会办妥当的，不必他太过操心。

　　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一人立于桌前，一手持着一封信函看着。胤禛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松开了。戴扳指的手别到伸手，紧紧握拳。面上笑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放下手中的信函，缓缓转身，紫裘披风划出一道弧。侧头笑看着胤禛，那模样可是绣幕芙蓉一笑开，桃花眼中秋水剪。

　　“四哥，早个见着我也不打声招呼，好是薄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