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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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儇走出御书房，远远守着的程公公上前来：“殿下，可要奴才替您照路？”
“不必了。”姚儇答道，语声清冷如夜色。她抬起头看天边一弯美月，心里默默说道，我姚儇今年不过十四岁，年华锦绣，身份尊贵，无所不能得，无所不能做，真正过得比谁都快活。
她这么一想，脸色柔和下来。她一向夜间难眠，此刻夜色深沉，却一丝睡意也无。待她慢慢沿着路走到太清苑门前，只听到一声“公主殿下”，语声低沉柔和。蓦地回过头，那人一身暗绿色的官袍站在角落，并不张扬，却不知为何格外显眼。方才在御书房，她心思恍惚，也不过略略看他几眼，如今月色正明，她细细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这个人，就算被发配到穷山恶水里去，也脱不去那份坦荡的君子之仪。
周华容啊周华容。。。打马游街时你是翩翩的状元公子，皇子书苑里你是温文的教授先生，偏在朝堂之上，你要做那直言不讳的谏臣。我嗤笑你的清高，却也佩服你的坚韧。可惜。。。你被我母亲选中，成了束缚我的棋子，我不能拿之尘出气，便只好刁难你。
姚儇淡淡一笑：“周大人，有事么？”
“下官代舍弟谢过殿下照拂之恩。”
周之尘自小身体羸弱，终日与药物为伴，却并不阴郁，是个十分开朗的男孩子。姚儇从小便喜爱这样的人，关系是处得极好的，平日里光是上等药材就递过几大箱，有些什么稀罕物也是先往周府里送。周华容一走三年，周之尘竟比三年前健康了不少，不必猜也知是姚儇的功劳。
“之尘是我的朋友，我不过尽些朋友之谊。”姚儇似笑非笑，微一探身，靠近那暗绿衣袍：“周大人半夜候在这里，不会只是为了道谢吧？”
周华容忽然跪倒在地：“请殿下放过舍弟，之尘他天性单纯，受不得宫闱之苦。”
“你！”姚儇不料他会说出这番话来，蓦然变色，眼神凌厉如刀：“周华容，你竟然把我看得这般下作！”
皇朝公主未成婚前，是可收些侍人的，只是这些侍人一旦入了公主的府第，便终生不能出去。有些官员为巴结权贵，还会主动送去自己的儿孙，侍人一旦得宠，翻身成为驸马的也不少。而姚儇一旦自立府第，便意味着有了继承大统的可能，届时朝中定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姚儇冷哼道：“我便是要收侍人，也该选你这一心护弟的兄长，周华容，你说是不是？”
周华容仍旧跪着，惨绿衣袍铺在冰凉的地上，一片乌云遮住了皓月。
“下官不敢。”
他已预备迎接一场疾言厉色的暴怒，却只听到一声轻笑。面前的少女，笑得异常云淡风轻，他却心神一凛，只觉那目光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不能直视。
“若不是为了之尘，你以为我还能让你活着回来？”
周华容默然不语。这位长公主的手段，当年他在皇子学苑时就有所领教，大概是离京久了，看着那张天生善意的少女面孔，就不由自主忘记了那些教训。
“你这人啊，就是太耿直了。”姚儇淡淡道：“我一直把之尘当作哥哥，不管何时都不会动他的。”她顿了顿，又说道：“即使是别人，也不能动他分毫。”
“下官代舍弟谢公主殿下回护。”周华容眉目舒展，如释重负。
周华容，你费尽心机为，只是为之尘讨这一个承诺么。以你周家之力，难道不能护他周全？除非。。。姚儇忽然醒悟，看着跪地之人：即便是示弱般的跪在此处，依然风骨不消。十年之内，都不能看到这个人在朝堂上直言进谏了吧。
“周太傅还能撑多久？”
“最多两年。”
果然是算好了的。两年之内她势必要回来，长公主及笈是皇家大事，到那时即便周太傅有什么不测，还有她护着周之尘。
“周华容，你怎知我肯许这个承诺？”
周华容答道：“之尘身边有一人，名唤穆青。”
穆青是姚儇手下十二暗卫之首，亦是其中的顶尖人物，本是在她身边的，后来给了周之尘。周之尘一直以为穆青不过是一个宫中侍卫，没想到周华容眼力这样犀利。姚儇越发觉得此人难得，只可惜不能为己所用。她感受着夜露里的寒气，温言道：“夜深寒重，周大人早些回吧，受凉了总不好。”
她径直进了太清苑，秦衣衣并未入睡，见她面上疲累，浑身带着寒意，连忙一个手炉递过来：“主子怎么又在外面吹冷风，小心冻着。”说着替她解了外裳，又吩咐人去放热水。姚儇笑道：“不过是一时贪看了月色。”秦衣衣看她神色有些异样，却不会猜到方才太清苑外的事，边替她散了头发边道：“这次出宫不过一两年，主子何必伤怀。”
“衣衣，周华容周大人你可还记得？”
秦衣衣有些茫然，姚儇提醒道：“就是教过我的那个周夫子。”
“啊，是那个人，”秦衣衣恍然大悟，道：“我记着是个挺古板的人，模样倒是一表人才。”
“哦？”姚儇似是调侃般问道：“比之李丹青，又如何？”
“论相貌，都是不错。不过小李公子性情好，这样一比自然就比不过了。若要我选，当然是选小李公子。”
姚儇戏谑道：“我只是问你二人高下，你倒是像在选夫婿。看来。。。有人思嫁了。”
秦衣衣脸红了一红，反驳道：“十几岁的女孩子思春本是常理，我就不信主子没个动心的人。”
姚儇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淡淡笑道：“你倒寻起我的开心了。”
“那位周大人，此次会与我们同行一阵。父皇让我去一趟晋地，你备些御寒的衣物，听说边地极冷。”
秦衣衣愕然，不满道：“那个鬼地方，圣上怎的让主子去那里？”
“那地方虽偏远些，出产的皮毛可比京都的漂亮百倍。”姚儇说道，果然见秦衣衣眼睛一亮，心下好笑：若说秦衣衣有什么嗜好，那便是梳妆打扮。晋地的皮毛，果然哄得住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