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忘多情》小三儿

85、八十五

　　经过打捞佛剑事件后，变裔天邪为逃避晦气撤出了魇魅鬼沼，邪影便捡便宜在池泽边盖了座茅草屋暂且定居下来。
　　剑子笑容满面来叨扰的时候，他正给猎到的山猪剥皮。
　　魇魅鬼沼极少有人来往，邪影摘了面具脱了黑衣，一身干练劲装剥皮剥得很起劲。他望见剑子，英挺眉头皱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不欢迎？”
　　手上动作顿了下，埋头道：“没有。屋里有茶自己倒。”
　　“别客气，我不当自己外人的。”剑子径直走进去，寻对着山猪尸体叹了口气。
　　稍晚些寻烤好了肉，拿个大盆子装着端进屋，剑子本说去帮忙，寻阻止道：“算了，我还计划多吃几顿。”
　　“我觉得我的烤肉技术不错的。”
　　“可是我没有多余调料拿来浪费。”
　　剑子干笑两声：“我会记得下次买些盐和香料来。”
　　“不用了，我在这里住不了多久，时间也差不多。”
　　“——你跟宗主商量没有？”
　　“商量过了。”
　　剑子就不再说什么，挑了块看起来不太油腻的猪肉，寻又出去端进一锅饭，再去柜子边找碗，拿来一大一小两只问剑子：“你吃大的吃小的？”
　　“我通吃。”
　　“啊？”寻满脸惊异。
　　剑子抬起头来，舔了舔油光光的嘴皮：“哦，你说碗啊，随便。”
　　过几天寻对外恢复了原本面貌，长年戴着的黑面具被剑子讨去，说做个纪念。
　　寻道：“有什么好纪念的？”
　　剑子一本正经状：“这上面记载着你曾经的丰功伟绩，别人不知道，可我们都记着，总有一天人们会理解你做过的那些，说不定还给你立碑书传。”
　　“我不过照着宗主的吩咐，没什么特别的。”
　　“不要小看自己。”剑子拍他肩头，“等这一茬过去了，我请宗主给你放个假，老绷着会早衰，你也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我没什么想做的。”
　　“仔细想，就有了。”剑子说，“比如，和你老相好牵牵小手赏赏日出日落。”
　　“剑子先生，我说过没什么老相好。”
　　“瞧，脸红了。年轻人，我是过来人，明白的。”
　　有理说不清，寻扶额想你到底明白什么啊。
　　实际上有那么一瞬间，就是弹指的工夫，他眼前闪过一张脸，可速度太快，又或者他不愿看清，像流星一样的划落了。
　　之后，他也没机会再看那张脸。
　　剑迟半寸，天理难申。仇差一步，天履含恨。
　　尽管剑子相当迅速地冲出去企图扶起他，寻还是慢慢的倾倒，剑子抱住他，鼻腔里隐隐约约的酸涩难耐起来。
　　“你的仇，剑子绝对替你讨回。”
　　剑子将他带回钜锋里，武魂冢前青烟袅袅。剑子对令狐神逸承诺：“此事我会全力担起，必让凶手血债血偿。”
　　“千万小心为上，地理司心机深沉工于算计，不好硬斗，尤其还有佛剑之事，你要多加注意。”
　　“佛剑啊……”剑子想起被他关在再生涅盘的好友，一阵头大。
　　因为邪兵卫时不时暴乱，佛剑也就时不时的暴走，有回还又爆了舍利子化身修罗态。剑子内心那个愁啊，四处寻找披头散发的佛剑，不知不觉走到宫灯帏，远望那十里华灯花团锦簇，熟悉得令人慌乱。
　　“先生？”应无忧抓着扫帚喊他。
　　剑子立刻佯装偶然路过：“可否入内，向你家主人问候？”
　　“先生太客气，里面请。”应无忧领路，带他穿过春影婆娑，仿佛是许多年前跟着师父脚步，第一次进入到这个弥漫着摄心夺魄迷离香的地方。
　　龙宿坐在亭台中，一袭雍容依旧，锦扇轻摇，淡垂眼帘。仙凤一旁斟茶，见到剑子颔首做礼。
　　剑子点点头走到亭下，踯躅片刻方问道：“近来可好？”
　　“是剑子道长。”龙宿看他一眼，“请入亭，让龙宿为道长奉茶。”
　　生疏的语气让剑子暗自苦笑：“咳，我还要去找佛剑，等下次吧。”
　　龙宿似乎知道佛剑的处境，微转眼想了想，说：“道长精研术法，何不施以法阵护持？”
　　“这个主意好。”剑子笑道，“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关心则乱罢了。”
　　“佛剑也是你好友，前段时间你还——”
　　“吾已尽过心力，余下措施想来道长是游刃有余的。
　　“哎，你这么看得起我真让我有那么点——”
　　“道长还是速去罢，以免横生枝节。”
　　龙宿抢了两句话，剑子没法继续话题，转着手里拂尘看他一眼：“那我先走了，以后若有机会再来讨杯茶水。”
　　“仙凤，送道长。”
　　“不用了，我认得路。”剑子转身离去，说不出这次见面是喜悦多一点还是更惆怅。
　　地理司已经吸收了北嵎龙气，剑子远观龙宿气色，并无太大异样，可能是影响退去了，却不知天龙那边作何反应。
　　剑子想逮回佛剑之后就和族里联系一下。他记得龙宿说过，除他这一脉外还有同源旁支，若是要改立龙主，当是从那旁支中选择。
　　龙宿最衰弱的时候，天龙里已选过一次，但后来龙宿拿到前龙首留下的秘册，转气养气，身体状况好起来，又给撤了，据说那两个候选才貌都是极其出众的。
　　但一定比不上龙宿——剑子坚持这么认为。
　　入了眼的花，凋谢了也是最美的。
　　进了心的人，疏远了也是最牵挂的。

　　剑子好容易找到佛剑，请他到再生涅盘暂住，佛剑也折腾得有些疲怠，便同意了。
　　但市面上还是不断传来佛剑入魔开杀的消息，剑子自然不会怀疑佛剑的为人，更自信布下的封印法阵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他与素还真开了几次碰头会，一方面就这段时间佛剑是否真的血案累累达成共识，另一方面就可能的真凶人选进行了深入分析。
　　“这样说来，勺子脸的可能性最高？”佛剑问。
　　“嗯，十有八九，所以我设了个局，麻烦你暂时费神把邪气压一压，等事情解决了我请你喝好茶。”
　　“你？”佛剑鄙视他一眼，“你请得起好茶我名字倒着写。”
　　这个时候剑子又无比深情地想念起龙宿。
　　局设计得比较完美。所谓“比较”，就是假冒佛剑的人露了脸抢走了邪兵卫，可是佛剑不幸受了点伤，算险胜。
　　剑子担心豁然之境太天然，两个道童修为有限只能自保，于是将佛剑暂时托管在琉璃仙境做修养。
　　而他则准备去单挑地理司，临行前佛剑说：“此行凶险。”
　　“只是去试试，若是能探出他本体最好，探不出来只当活络筋骨。”
　　那时剑子话语轻松，但后来试探的结果不太好，心中难免就有点堵。
　　与此同时剑子又听说好友圣踪被琴绝弦琵琶音所伤，陷入癫狂混乱中。剑子略感惭愧，总觉得当初让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圣踪去抢人皮鼓是自己犯错。于是接到他发疯的消息后急忙到处逮人，好不容易逮到还被他咬了两口。
　　此刻，剑子对他的真实身份依旧没有丝毫怀疑。
　　直到剑子找到破除金身的方法，并做好了充足准备，只待将圣踪从金封中解放出来的最后一步——
　　不可置信地望着志得意满一脸喜气的圣踪，剑子想说点诸如“为什么”“你竟然骗我”或者“瞎了我的金刚石狗眼”之类的话，但是都没来得及。他耳边风声赫赫，崖壁在眼前迅速向上移动成一条条的线，显示自己正以无比自由的姿态坠落着。
　　想我剑子一世英名，砸在一个狼心狗肺的小人手里……枉我过去那么信任他，介绍了无数人去他家观光旅游甚至免费导游。剑子啐了口，如果能活着，剑子定要让你后悔在这世上走一遭——唉，真不该将素还真的暗示当耳边风啊。
　　他继续急速下落着，内心充满了各种不甘。
　　龙宿，龙宿……他还没让我再进他房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