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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   拥有“无杀生罪”特权的佛剑,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佛门治贪机构兼职检察员,根据群众举报对涉嫌贪污受贿和擅自挪用公款的佛友进行侦查立案等,考虑到佛剑的特殊身份某些情况下他可以先斩后奏。
      佛剑走了没几天,剑子就坚决认定宫灯帷不是养伤的地方,继而积极收拾布置他在豁然之境的那个小草屋——这是相对龙宿的居所而言——忙得晕头转向时蓦然焦虑起来,在龙宿床前走来走去。
      龙宿看得头疼,问他:“汝究竟干嘛?”
      “我曾经发誓三年不离开宫灯帷,怎么办怎么办?”
      “……吾不介意汝留下守门。”
      剑子好像根本没听见,一脸踌躇迷茫:“换个地点而已嘛,可以当做没破誓么……可以的吧,事件本身没有变化……一定可以的!”
      想通之后格外神清气爽,剑子抱了一堆白狐大氅黑狐披肩羊羔绒小褂什么的,哼着小曲搬到豁然之境。
      那天风清云朗,龙宿已经考虑了几日,借楚君仪又来探望的机会将儒门事务暂时都委托给教母打理。
      楚君仪让了两次。她很久没有主持大局,担心力不从心。龙宿是清楚她的能为的,前龙首在位时楚君仪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御史大夫,出了名的刚正严谨,谈笑化干戈。
      况且这个时候,龙宿不知道偌大儒门,能委以重任的有几个。
      最后楚君仪还是接过掌印,隔天就往儒门天下议事去了。
      豁然之境本没有确切界限,仿佛天然生长的唐竹,隐约勾了个轮廓,顺着小石路走进去,迈过清水桥,转过黄杨亭,尽头只有一座里外两层的小院子。
      道童又扫过一次灰,需要的物件都搬过来收拾好,只等将龙宿安顿进去。
      龙宿几处大伤恢复缓慢,但看得见新肉长出来渐渐封口,剑子每天给他换药都要说“情况不错,过段时间就该好了”。
      “嗯。”龙宿应声道。他左手撑着身体,垂眼看剑子小心翼翼清洗伤口,沾干了上药,再一圈一圈仔细缠上药布。
      “好了,该右边了……抬起来一点——弄疼了?”
      “不是。”
      头抵在剑子肩上,龙宿像是实在忍不住,轻微哼了一声。
      “怎么了?说话啊。”
      “……背疼。”
      以前龙宿也说过几次同样的话,但他背上并没有伤口,剑子想是不是躺太久的缘故,又不好翻身或者久坐着,有时候就抱着他依在怀里,给他顺顺背。
      剑子听他又叫疼,便转头瞧他后背,为了换药龙宿上衣褪尽,就见着刚刚绑上去的药布隐隐浸出点血迹。
      “怎么搞的?”剑子看得清清楚楚,当时的擦伤明明都好了,为什么平白无故忽然渗出血来。
      而且血越渗越多,药布渐渐都红了。
      “龙宿。”剑子抓着他肩头,肃然地盯着他眼睛,“怎么回事?”
      “……没什么。”龙宿扒他手,“仙凤,重新拿药布来。”
      剑子站起来,微微的,眉头皱起来。
      仙凤捧着药布过来,剑子挪开脚走到一边去,在软榻上坐了坐说:“我有点事,在隔壁屋里,有事叫我。”
      他出去的时候龙宿没有看他一眼。
      晚上剑子也没回来,就在隔壁囫囵睡了。
      半夜听见龙宿房间稀里哗啦响,他坐起来仔细听了会儿,仙凤窃窃说话,静了小半晌,乒乓盆碟轻碰的声音,悉悉索索绸料摩挲声,龙宿克制的呻吟。
      “主人,都拔出来了。”
      “……嗯……”
      “明天仙凤找太医官拿点消脓的药。”
      “……嗯……”
      剑子心想我不是有意偷听是你们声音太大了。
      又过半晌仙凤出门,进门,悉索响了会儿,安定下来。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剑子起床伸个懒腰。他好多天没踏实睡一觉,这晚总算混了个饱,格外的精神奕奕。
      他走出房门在院子里散步,看着晨曦渐渐浓重,色彩繁华斑斓。
      稍微活动了下筋骨,仙凤启门出来,微有些诧的望着剑子:“先生……这么早就起了?”
      剑子做个小声的手势:“昨晚辛苦你了。”
      说着擦过她小心去开门,顺着缝隙溜进去。
      龙宿向左面墙侧着身,气息沉而匀,好像没醒,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时不时不安稳地皱眉。
      剑子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喃喃道:“前后都是伤是要怎样?躺着趴着都压伤口,怎么能睡得好。”
      他小心翼翼扶起龙宿,龙宿敏感地挣了下,剑子贴他耳边说:“是我,心甘情愿吃你大亏的。”
      龙宿似乎醒了,微睁眼,又睡眼惺忪的样子。
      感觉到被搂在怀抱里,伤口被小心避开,有暖暖的真气流到他心口里,身上的疼痛仿佛减轻了,他稍稍调整一下,靠着剑子继续睡去。
      这回睡到近午时分。
      剑子的脸就在鼻子前,微微有点笑意:“饿不饿?先吃点粥?”
      龙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还是先喝点水。”剑子接过仙凤递来的杯子凑在他嘴边,“太医官说有点化脓,不过坚持上药的话就不会加重,嗯,可能会留疤——男人身上带些疤痕不算什么,但是——”
      剑子忽而认真起来:“我想听你说那会儿还做了什么?”
      又加了句:“如果你真心信任我的话。”
      “吾……咳,咳……”
      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龙宿捂着伤咳嗽好一阵。
      “别急呀。”剑子给他顺气道,“实在不想说就罢了,反正我已经生过气。晓得你脾气还会生你气,我真是傻瓜。”他笑着反问,“是不是?”
      龙宿抓住他手,捏得紧紧的,闭着眼说了声:“抱歉。”
      “算了。你要藏着也是想让我少操心……呃,在我面前化出真身让你觉得很难为情吗?”
      剑子歪头看着他眼睛,龙宿愣了愣,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这有什么?哪天我变猴子给你看。”剑子表现出大度无畏的风范,龙宿似乎更窘迫,耳廓都微微的有些发红。
      剑子转头唤仙凤:“药吃多了嘴苦,凤儿你给调点蜜糖水什么的,行不?”
      “哎。”仙凤答应着出去。
      屋里留下两个人。
      剑子哼哼笑几声:“大战魔龙是多辉煌的事迹啊,也让我听个传奇好不好?”
      “不好。”龙宿闷声闷气的说,“汝让开点,吾要再困会儿。”
      “那你就睡啊。”
      “汝不走开吾怎么睡?”
      “我走开你才是要怎么睡,少不得把自己借给你,别客气。”
      “汝——好厚的面皮。”
      “对啊,你今天才知道?”剑子露出很吃惊的表情。
      龙宿懒得和他辩,闭上眼似乎真要睡去。
      “龙宿?”剑子轻声唤他,“以后不要藏着,知道吗?我差点想让你自生自灭了,但为什么狠不下心呢,奇怪——”
      “魔龙被吾打残了。”
      “嗯?”
      “散了云之后,吾开天眼查看魔龙位置,然后入地与之缠斗。”
      魔龙翻身翻得正爽,很不耐烦被中途打断,嚎叫着摇头摆尾冲过来。龙宿刚消耗大量元气一时调不过来,硬生生被撞开几丈远。背鳍在摩擦里断了又反折扎进肉里。龙宿喘口气翻身吐出一口紫耀罡气,正打中魔龙尾巴。魔龙很生气,狂暴地竖起尖利的角刺向龙宿。龙宿扭身避开,它又一爪子拍过来。
      龙宿引它在地穴中来往消耗它体力,自己也累得够呛,一个失神,魔龙尖角戳进他胸口,钻心的痛。龙宿龇牙咧嘴,摆尾巴甩出一个后空翻,爪子狠狠划过魔龙脑袋,流出来的血刺激到魔龙眼睛,魔龙更狂乱地扭动,扒住龙宿前腿张口乱咬。龙宿吃疼,后腿踢中魔龙腹部,刮带下一大片血肉,尾巴再死命拍他它脑袋。
      就见魔龙翻两个大白眼,被拍晕了。
      龙宿竭尽所能又补了一掌,估摸着是拍断了腰骨,反正让它相当一段时间里都翻腾不起来。
      魔界的构造说穿了是靠魔龙身体幻化而成,魔龙身上的任何一点创伤都能即时反应到魔界本身。
      魔龙和龙宿打架,不光苦道两境地块上波动,魔界内部也动荡不安。
      龙宿尾巴扫中魔龙后半身,魔龙重重的甩出去撞碎穴壁,于是鬼族的地盘损毁得很严重,朱武拖着半死不活的魔君回去之后才知道,他弟弟也就是鬼王在那场冲击里死了。
      根据幸存者回忆,当时一股强悍无比的真气从外部入侵,几乎撕裂了鬼族空间,鬼王拼了毕生修为与之对抗,努力将被扭曲的空间又扭曲回来。忽然一场大震动,时间凝滞了片刻,接着整个鬼族地界以几乎不可遏制的疯狂速度走向瓦解。
      朱武所看见是鬼王用自己最后力量勉强粘合起的鬼界,很多地方因为粘合不全出现了时空隙缝,误入其中立刻被肢解化散。
      “没有办法,”伏婴师摇头说,“一定是魔龙本体受到重创。只有全面封印起来,等魔龙自我修复。”
      “这种办法——”朱武苦笑,“是我以前那些荒唐的报应吗。”
      伏婴师魔化了赭杉军之后便全心全意对付玄宗的术法结界,他平时缺乏运动,玄宗地界线绵长,走一遍就够累死他。此刻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嘴里发干发苦,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在龟裂。
      黥武兄弟赶回,赦生激动地想往里扑,被螣邪郎死死抱住:“不准去,会死的。”
      “父王呢?母后呢?”
      “赦生!”
      赦生童子循声望去,被九祸正手反手两巴掌:“我没有这么懦弱的儿子。”
      螣邪郎心里叫疼,面上毫无表情,他知道什么情况下必须收敛张狂态度,鬼后心情不爽的时候最好躲远点。
      他拉着赦生到火焰城围观魔君状况,魔界长老对佛心束手无策,只能暂时摁在魔君胸口缺洞上,再连同魔君本人一起冷冻起来。
      若说黥武将父亲朱武看做人生奋斗目标,那鬼王叔叔就是他渴望亲近的长辈。
      鬼王脾气好,见谁都和颜悦色,不会像婶婶九祸端庄得不近人情,也不像叔公随时随地吐痰加粗口,他是个看起来很平常的照顾着一大家子的慈祥的家长。
      黥武每次去鬼王殿,叔叔都叫人抓果子给他吃,在他很小的时候还会抱他坐在腿上,大手摸他软软的头发,柔声问他这几天过得好不好看了什么书。
      伏婴师也会抱着他,但心里是想着另外的人。
      只有叔叔和他说话的时候,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一个。
      黥武还知道叔叔多少次告诫螣邪郎:“不可以欺负这个只晚你几个时辰出生的弟弟,他腿上不利落不准嘲笑,多让着他。”当螣邪郎流露出一点鄙夷态度,鬼王便让他在身边抄书,螣邪郎一点偷懒的机会都讨不到,写得泪流满面。
      可是这样的叔叔往后没有了,甚至连尸骨都寻不到。
      黥武略抬头,将鼻腔里的酸涩咽下去,冷不丁被吞佛自后面拍了一掌,他胸口里的淤血噗的,从他嘴里喷出来。
      吞佛冷冰冰的样子,丝毫不觉得刚刚失去了血缘关系上与他最亲的人。
      真是个冷酷的魔。黥武心想,又有些羡慕。
      朱武在伏婴师咒印的协助下,将整个鬼族封印起来,九祸说:“这是你当初不负责任的代价。”
      时间回不去,没谁能证明她的对错。
      朱武觉得很累,身心疲惫,干脆把自己也封到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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