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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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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议书上除了天龙长老的签名,还有魔界并三族族长的血印,充分证明这是一份已然取得双方认可、即时发挥效力的正式文书。
走完过场接着就是大家按章办事,成不成看天意。
天意却说,风声在更大范围内走漏了。
玄宗因为苍道长一时喜好的问题,无视天龙下达的指令,对魔界的常规性骚扰行为采取了严厉的打击手段。
鬼族小王子赦生童子便在某次打击与反打击的冲突中受了伤,惹得螣邪郎破口大骂。
“有工夫在这儿哼哼,不如上去挑他们。”吞佛童子闲淡地说。
“靠,你看老子会不会去。”
螣邪郎拎着倒乂邪薙就去边界线上挑了一个道生小分队,玄宗派出五十人组团围攻,他在气头上下手更重,五十个片刻就倒了一半。
吞佛把他拉回魔界一边:“又没死你发什么疯?!发泄完了,回去。”
螣邪郎正处于杀红眼的境界,挣脱吞佛还要去戳个回马枪,吞佛毫不犹豫把他劈晕拖回。
因为这事,螣邪郎被魔君禁足半年。
魔界派人去找天龙长老,强烈抗议他们不依约定办事,差点赔出一个小王子。
长老挺无奈:“我们管了啊,不是管不住嘛。”
魔界说了,“既然你们不仁在前,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义,就此一拍两散”。
动静已经这么大,接下来龙主没了外忧必然是内部肃清,画了押的长老内心愁苦说不出的难过憋屈,横下一条心,提高了筹码,许诺只要魔界继续践约,事成之后道境玄宗那块地也可以给他们。
“玄宗还杵在那儿,你们可不能空口说白话。”
“理论上来讲,玄宗还是天龙管辖,可以下达强制性行政命令在某个期限内必须搬家。”
“搬不动呢?”
“强拆。天龙的城管队伍还是有经验有技术的。”
魔界掂量了几下,道境的地,加上苦境那块,资源足以让魔龙生机勃勃数百年,只要魔源充沛,魔界的力量便是要与其余两界抗衡也不会落下风。
魔君捏着补充协议冷笑。
天龙派人和玄宗商议搬家的事,代宗主苍道长闷头睡觉一个面子都不给,翠道长只管劝大家“喝茶喝茶”。
茶叶是儒门天下送的,使者还喝出点北海明月的味道。
长老想,只要没撕破脸,能拖一阵是一阵,反正魔界那边也没出实效。
“拖”字诀是顶好用的。
玄宗顺势换了个方针,对魔界小兵放弃卸胳膊断腿的残酷打击,转而非暴力不血腥。
他们沿着边界线布置了一串法阵,融合奇门遁甲生死命门,踏入者摸不到阵眼就活生生困死在里面。每天,道生们三两相约满面春风去观光,一面看里面的魔兵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一面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赭杉军说:“对待敌人怎么能这么不严肃?”
他从思想上道德上人文修养上对嘻哈的道生进行了一场洗礼:“我们需要的是意志坚定、思想过硬,拥有高素质高品格高修为的三高人才。面对敌人我们要坚决打击,面对朋友我们要诚恳和谐。目前我们遇到了一定困难,但我们更应该相信,在宗主及各位道尊的英明领导之下,各位同门师兄弟能够发扬团结互助刻苦钻研勇敢无畏的优良传统,以更加昂扬的斗志取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
赭杉军的拳头刚挥舞了一下,被墨尘音半空里打下来:“师兄你又亢奋了。”
“啊,是吗?刚才我说了啥?”
“没什么,背了会儿书。”
“哦……那个小墨,我觉得有点饿……”
墨尘音看他一眼,叹口气,拉着他袖子往住所走:“我就知道——炉子上温着昨晚煎的葱油烧饼,还有麦芽茶。”
墨保姆牵木头回家的同时,翠管家忙着在院子里晒铺盖枕头。
苍道长的床被扒得只剩最底下的棕垫,这样是不能躺人的,苍打算顺天应势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但是从他床上搜下的乱七八糟的书册啊纸卷啊笔墨啊什么的堆了两桌子,他只能从中间刨个刚能卡下脑袋的空隙,手就抱着两边的卷册呼呼大睡。
翠山行拍过枕头进来,一边拎件外套披在他身上,一边小声说:“师兄?你这样睡不舒服,去我床上睡。”
苍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翠山行伸手拽他,苍扒着不肯动。
“不管你了。”
翠山行在隔壁桌上整理东西。满眼都是涂画得看不出原本形迹的阵法图,又不敢随便折,只有稍微摞一叠放在一边,把书册收拾了放一些在书架上。
苍睡到下午醒来,果然肩酸脖子痛,翠山行给他揉了揉:“叫你去我床上你不肯。”
“……一步莲华。”
“什么?”
“帮吾找一步莲华。”
“为什么?”
“魔界搬救兵,吾们不能干瞪着。”
因为边界线上布法阵的关系,魔界正常的打劫活动受到严重干扰,加之儒门那边的法阵不突破,光靠潜入的办法要袭击得手很困难,于是魔界打起邪能境的主意。
邪能境隶属冥界,乃在三界之外六道之中。当年冥界收罗了众多妖魔邪小三界的怨灵,从一个只管送来迎往的过渡机构升级为拥有相当规模的地盘、相当能干的人员和相当能战斗的兵力的独立组织。
冥界首领自封圣主,平日里不怎么露面,据说虽然是死灵化体但相当爱好佛门教义,目前在潜心修习佛教典籍。
有这样一个心不在焉的圣主而冥界还能巍然屹立,全靠他们拥有一位智慧超群吃苦耐劳的好军师四无君。冥界的日常事务都要过军师的眼目,没有军师的批谕谁都不能动,哪怕是到黄泉道上拐两个生灵改善伙食也不行。
作为邪能境之主的阴阳师,常常嘲笑四无君是汤锅里的鸡。
“下面火烧得熊熊的,锅里的汤咕咕的,不拼命蹦跶真是一锅好鸡汤。”阴阳师斜靠在软榻上,眯着眼说,“就怕是蹦出去了才知道,外面是口更大的锅。”
四无君喷他一口盐水:“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
“吾家什么品种不劳军师操心,汝倒是有空往不染凡尘关切少许,以免后院着火。”
阴阳师如此不咸不淡的吐着槽,任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死过两次。
一次是做人的时候,被一个叫人形师的掐死在床上。
大概是觉得还没有体味到欢愉极致就死掉了,心里实在不甘愿,他在黄泉道上飘荡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奈何桥也不走轮回门,似乎漫无目的。某日自彼岸花丛里穿梭而过,意外触动冥界法阵。
阴阳师生前研习过三界术法结阵,颇有心得,那时机缘巧合之下他竟然突破冥界防护,一路畅行无阻,溜达到了广邪清法殿外,让正在议事的长老群错愕不已。
长老群以寄骨重生之法再塑□□,就此复生了阴阳师。
阴阳师在邪能境修行了几十年,术法修为更为精进,武学、智巧方面也令人赞赏,正当长老群开会商议是否推举他为邪能境之主时,他又死了。
凶手依旧是人形师。
这便是不可不叹的缘分啊——
地点在春秋两不沾,具体过程不详,虽然不像上次被发现在床上,但考虑到私人乐趣问题,衣冠不整袒胸露腿的躺在水晶榭台上难保让人不往某个地方联想,更何况人形师终于也为一而再的错手付出了代价。
根据阴阳师随侍三昧和柳鹪的私下透露,他们其实是“殉情”。
“主人总是为自己已经身为冥界一员而烦恼,因为他不能再回到人界。而人形师若是在冥界呆久了,灵气神都会遭受极大的损害,最后死不死活不活的像僵尸。作为极具高品味审美观的主人,是断不能接受一个僵尸情人的。
他们感情那么好,人形师曾经说‘我恨不得将你拆骨入腹’,主人也常说‘汝之血肉便是吾生存的依赖’。外人看起来他们一见面就打架什么的,说他们冤仇撼天,都是误解。
打是亲骂是爱,那些俗人懂什么。
主人将人形师压在水池里的时候,或者人形师骑在主人身上的时候,我们都是不敢直视的。
红果果的激情啊,太瞎眼了。”
四无君听到这样的报告,面色阴沉。
他不被允许踏入不染凡尘已经两个月了,任凭他怎么恳求怎么表白,沐流尘丝毫不松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四无君愁得羽毛都褪色了,本来鲜亮闪耀的碧蓝,如今显得暗淡无光。开会的时候下面的人免不了窃窃私语,说军师为冥界殚心竭虑鞠躬尽瘁不愧为冥界第一标兵唯一的榜样!
你们哪里能体会到我的苦……四下无人时,伟大的冥界军师蹲在墙角默默流泪。
由于阴阳师确实太有才,邪能境的长老集合月亮的力量再次复生了他。
人形师就没有这种好运,他以为阴阳师已经厌倦了他,悲愤交织之下跳入冥河,打算从此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命运这个玩意儿果然是玄之又玄,他起跳的地方正是冥河通往鬼楼的秘密通道,当年是想把鬼楼里的恶鬼人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排到冥界里,后来发现构架出的通道有技术瑕疵弃而未用,于是人形师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卷入了鬼楼那个漩涡的中心。
阴阳师并不知道他突变的结果,以为他真跳进了冥河,黄泉碧落,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人形师,只剩自己独对漫漫长生,与天地同腐朽。
心灰意冷的阴阳师接受了邪能境之主的竞争,想着若能死在争斗中长老们应该能对他死心。
结果策谋略离界出走开辟新人生,灭轮回心理阴影太重自愿退居辅佐之位,真正和阴阳师拼杀过一场的只有九曲邪君。
一不小心,阴阳师赢了。
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轮实际功力九曲邪君绝对在他之上,阴阳师压根没想过不仅继续活着而且被封为了邪之主。
他神情恍惚地想到人形师跳河后他再次复生的最初几天,一向因为装束问题被他唾弃的鬼隐表现得特别温柔贴心。人在遭遇到莫大挫折、感情身体都几乎不能负担的时候最脆弱,鬼隐适时的温言细语仿佛是溺水时的稻草,阴阳师带着一种毁灭精神扑进他怀里,又“啊呜”一声弹开。
“把你那个棺材丢了,否则滚。”
鬼隐是个思维正常的男人,每一步都告诫自己要清醒,所以他毫不犹豫丢开棺材盒勾住了阴阳师脖子。
双修什么的……就是那么回事。
阴阳师算是无心插柳,只有顺其自然。被称为邪主的他有事做的时候在广邪清法殿做事,没事做的时候在春秋两不沾发呆。
水荡清明月,空浮飘渺花。
手执金粉黑涂流樱扇,心怀虚幻零落往昔影。
阴阳师生的俊逸脱俗又妖媚缱绻,而那优雅中带着颓废的姿态,让三昧柳鹪看在眼里伤痛十分。
“让主人这么消沉下去可怎么行啊,他应该是高贵的风流的,不是这样行尸走肉般。”
“最好有点什么事让他分心,没时间想那个人,或许就不会如此这般了。”
他们扒在柳树边咬耳朵的时候,魔界使者正在邪能境外面打圈圈。
长老解开迷障让使者进入,看过魔君的亲笔信,长老们去请阴阳师过来商议。
阴阳师神情懒倦,别有一番风韵滋味。
他歪在广邪清法殿主位上,漫不经心听长老权衡利弊。
“要打,就打罢。”阴阳师悠悠道。
和邪能境缔结盟约的过程异常顺利,让魔君隐约有点忐忑心理。
世局却不容他犹豫。
在知道魔界勾搭邪能境之后,玄宗迅速联络万圣岩,本着友好互助八项原则,几天工夫就建立统一战线,矛头直指魔邪联盟。
这下子,事情真的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