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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一朝踏错千古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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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扬州城早已热气朝天,太阳焦烤着地上庸庸碌碌的人们。纳兰仙坐在院子里,手中是一把长长的秀发,经过精雕细琢的十指活动,慢慢束为一根麻花长辫。
“仙仙,你在扎辫……哇!这是谁的头发啊?”原本笑着靠近的映霞吓得尖叫,本以为纳兰仙是在辫自己的头发,近了才发现他握在手中的仅仅是一截长发,看起来怪吓人的。
纳兰仙没抬头,微笑着仔细辫麻花辫:“是一个女人的。”
看那头发长度不用说也知道是女人的吧!映霞白白眼:“我是问,这是哪个女人的头发?”
纳兰仙的思绪略为飘远,手里一松,刚辫起的几束就散了。他忙拉回紧,继续辫:“是一个我爱的女人。我曾经答应她,以后的每天都要帮她束辫子。”
可是他没等到,她也没等到,一切就结束了。
她只留下一把头发,什么都没有。
一切回归尘土。
“好了!”他终于辫好长辫,在阳光照耀下,仿佛是一条鞭,又似一条绳。红色的,长长的,绕在小指指头上的那种。
可红线的另一端断在哪个地方,又有谁知道。
他们,本来也可以当一对神仙眷侣啊!
纳兰仙拍拍身上掉落的发丝,将刚束好的发辫扎在自己背后绕为一团的发髻下面。长长的辫子甩于身后,一跳一晃,可爱得像刚从天上跃下的精灵。
他深呼口气,竟是那么神清气爽,空气中似有源源不断的灵力。
“我走了。”纳兰仙笑着。
映霞不懂:“你要去哪里?”
“去找我爱的笨女人。”
他可能本来就明白,只是需要一些勇气。
你说是吧,霜儿……
齐山。
仿佛感受不到镇上的炎热,山上树荫连连,清风抚过,阴凉舒心。乘着这份清凉,随心踏上石阶,来到山腰的小亭。
山上本来就极少人烟,行了半天,除了相约的两者,再不见他人。
亭中的天白羽一身米黄色长衫,潇洒绰然,只是额头上的汗水和微锁的剑眉透露出些许不耐烦,手上雅扇合了又开,开了又合,没有乘凉的心情。天若翼立于一旁,不发一言。
看到随心出现,天白羽悬于半空的心总算安稳放下,忙踏上前:“慕姑娘,你可算来了,白羽等得好急!”尽管焦虑不断,笑容依然悬挂唇间,“映……那本邪门秘笈你有带来吧?”
随心总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点点头:“带来了。”
“那就好!”天白羽的笑容总算添加了几份真心实意。
“不过,”随心不知如何启齿,“天公子,对不起,我还是觉得书不能交给你……”
“为何?!”
“这书是我师傅的,没征得师傅的同意不能把书交给你。”
“你!”天白羽怒气上涌,看到旁边天若翼暗示的眼神,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情绪,“姑娘不是说尊师有事暂不在仙人阁吗?实不相瞒,白羽此番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白羽是真担心姑娘和你师傅会惹祸上身,到时反害了姑娘。不如这样吧,姑娘先把书交予白羽,尊师回来你可如实告之,到时请你们来越天城,我定当亲自向尊师言明此事。相信尊师也会明白此事轻重,不会责怪于姑娘的。”
天白羽双眼只盯在随心手中那牛皮册子上,汗如雨下,越看越觉册子透着吸人灵魂的魔力——可抑制武林各大名门正派武功的密笈啊!若能得此,不出三年,越天城必然扬名天下,主宰武林!
“公子!”天若翼及时出手拉住天白羽的右手,暗暗使力,才阻止住他本欲使出的天风掌。
天白羽心神一定,才发现面前随心惊恐的面容。致命的诱惑几乎让他忘记呼吸,双手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除了那本密笈,他脑海中容不下更多东西。
自小苦练二十载的武功,都不及那密笈中数十页上的记载——他必须得到那本秘籍!
随心愈发觉的这人古怪,想起师傅昨日的劝言,不禁慌起来。反正该说的话也说了,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对不起,我先走了!”随心转身跃下台阶。这年头神经病多如繁星,天知道是不是三辈子好运叫她碰到一个。
天白羽眼看随心揣着书要离开,再也忍耐不住,扬手推开天若翼。面上笑得温文尔雅,右手却一掌劈向随心无任何防备的细小背脊——
电光火石!
随心感觉到背后强风刺骨,转过头,见到天白羽右掌直朝自己劈来,还来不及闭上眼,身后一段羽白长袖却轻轻从她脸颊边扫来,无比柔和的袖风,在触及到那凌厉的手掌的同时,竟化解了那劲烈的掌风!
天白羽被那股力量推得无力阻挡,猛地摔向后方,倒在小亭台阶上。才爬起来,胸口居然一气直攻心房,险些呕出一口赤红鲜血!
捂着胸口,在天若翼搀扶下站起,他无力地看向那名微笑着从慕随心身后走出的美男子。
这人是谁?
竟能凭一袖挡下他的天风掌,定不是寻常人!
好不容易缓冲过胸口那堵闷气,天白羽盯着面前这美得不像男人的白衣人,而对方笑容盈然,似天地间最无邪的一抹月光。
“你……!”
不待天白羽说话,纳兰仙便笑眯眯地打断:“毛头小子,你不是我纳兰仙的对手!还是快快回家找妈妈去吧!”
天白羽气得险些一口血喷出三尺远。想他堂堂越天城少主,到哪里不是人人尊敬畏惧?再者,越天城四大护城个个是他前辈,却在他十六岁那年都输给他。他自认虽不及武林第一,也决不是这般任人鱼肉!
想必此人便是这小丫头的师傅了!他是这秘籍的持有者,自然习过当中武功,有几分内力也非奇事。反正从未听过纳兰仙这名字,想来也不会是江湖上了得之人。
想罢,天白羽又扬起雅扇,转为温文笑脸:“纳兰公子定是慕姑娘的师傅,这般更好。我正与慕姑娘说着,此书中记载的是曾经危害过武林的邪门武学,您或慕姑娘拿着都不妥当,不如交给在下,对你们两人都好。”
纳兰仙笑得更欢:“你说这是危害过武林的邪门武学?交给你才妥当?”他忽然大笑起来,弄得天白羽甚是难堪,随心也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哈哈!”纳兰仙笑得捂住肚子,全无仪态,又突然问:“那你打算把这本‘危害过武林的邪门武学’如何处置?”
天白羽顿了顿,坦然道:“自然是销毁,免得再危害武林。”
“好!”纳兰仙应道,向随心伸出玉手:“小猪猪,把书给我!”
随心一怔,纳兰仙向来见书如见鬼,如今居然摊手跟她要书?真是奇哉!赶快乖乖奉上,且不管师傅今天抽了哪根筋,烫手山芋能交出去自然最好!
纳兰仙看看手中的册子,眼中闪过些什么,流光幻境,非常短暂,以至无人发现。他扬手把书扔在地上,看到天白羽面上一闪而过的心疼,又向随心要火刀火石。
天白羽愣住,直到看见燃起的火苗,才吓得不顾一切扑过去。才刚触到书角,纳兰仙便轻轻一踢,书又滑落到随心脚边。
“不是说要销毁吗?”纳兰仙奸笑着嚷。
天白羽面色难堪,猛然抬手一掌扑向纳兰仙。纳兰仙却早有准备,双手置背,身子一侧,轻松避过这招。
“哦?抢书不成,又要杀人了?”纳兰仙火上浇油地叫唤。
天白羽恼羞成怒,掌掌劈着而上,皆是全力而出。掌风强劲,招招对着纳兰仙身上大穴。
可他的指头连纳兰仙的衣角都触不到。
全力的攻击,如面对老鹰的小鸡,纳兰仙收起双手,坦然自若。轻移玉步,皆化解开来,步伐轻松如闲来逛街散步。
夕阳早偷偷躲至山下,换上一轮明月悬挂在黑幕一侧。银色的光芒,斜斜照耀在二人身上,如一道银光。
天若翼见主子久攻不下,也着急起来,却插不上手,忙把长剑甩出:“公子,接剑!”
天白羽转身一提,拔出长刃,剑鞘摔地发出清脆声响。
拿到剑,便是增加了一倍威力。越天城最强是剑法,当下天雷剑法使出,栩栩生风,刚劲有力,速度奇快,招招砍向纳兰仙纤细身影。
纳兰仙倒没慌过,笑容不变,步如踏莲,一跳一跃,避开天白羽的夺命剑招。
天白羽额头冷汗涔涔。
他只觉自己似在和花朵芳草相斗,对方步伐柔若无骨,他剑剑如砍上棉絮般无力。
纳兰仙的笑容,纳兰仙的步伐,纳兰仙的优美身段,似乎都在哪儿见过,那般熟悉,又那般遥远,似上辈子的记忆。
是什么时候见过?
天白羽剑风一收,退回天若翼身边。
没错!他真的见过!
八年前!清灵山顶峰!武林大会!
十五岁的他第一次跟爹出城涉足江湖,认识了江湖各大门派掌门,也第一次见到这柔美至极、天下无双的武功!
天白羽双眼眯得细长:“你……你是……”他震震喉,齿间吐出几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字:“白月仙庄的……白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