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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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景天死缠烂打的结果，就是抢到了徐长卿对面房间的入住权——本来那是人家二师兄常胤住的。
常胤为此每次见到景天都要和他争论一番。
蜀山很大，躲一个人很容易，而徐长卿也和配合景天一样，一整天都没有再从他面前出现。
入了夜，景天早早就带着从山下摸来的几壶酒躲进了房间里，蜀山的房间格局都是相同的，就连这个房间，也和景天第一次来蜀山时睡的那房间一个样。
是谁那么胆大包天，第一次上蜀山就把那蜀山大弟子的房间弄的一团糟。
可是白豆腐没怪他，一点没怪，反而对他好，景天就这样呆做在一堆空酒壶中央，对着空气一个劲傻笑起来。
[我猜敢带酒上蜀山的，这么多年也就老子一个。…呃，好像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景天把背靠在床沿边，努力撑开眼皮想要再看看那些东西。
可桌上摆着的还是那些书，墙上挂着的还是那些画。
就好像原先毁了的书，撕了的画。
都复了原。
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什么都没改变。
觉得碍眼。
非常的碍眼。
胡乱挥舞着手想抹去这个画面，手中装酒的瓶子中发出液体左右晃荡的声音。
反应过来时已经把酒壶砸到了墙壁上，发出乒嘭一声响，墙上悬挂的画被酒浸湿，青色的胭脂色的墨晕了开来，与酒混在一起顺着画纸流下来，刺眼的很。
景天笑了下，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推开门，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打了一个激灵。
景天眯着眼看着对面屋子里点着的蜡烛，烛影摇摇晃晃的，他知道徐长卿在里头。
[喂，白豆腐。]景天叫道，没等屋里人回话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等等啊，你别说话，也别开门，听着老子说就好。]
[我跟你说，从前有个小混混，某一天啊，他遇到了一块会耍剑的白豆腐……]
从前有个小混混，某一天，他遇上了一块会耍剑的白豆腐。
那块白豆腐长得特别顺眼。
比小混混以前见得所有人都顺眼。
然后，小混混觉得，他自己喜欢上了白豆腐。
但他不敢说。
白豆腐肩膀上总是背着很重很重的东西，他管那个叫做天下苍生。不知道那块柔柔软软的豆腐，为什么还没有被压碎。
当小混混自己也背上那些东西时，忽然就意识到，要是自己也压上去的话，白豆腐一定就会被压碎了。
他害怕了。他更加不敢说了。
再后来。
那块总是蹙着眉头的白豆腐认真地说，他爱紫萱。
小混混也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堂堂唐家大小姐，那个大小姐特别凶，可是只要遇上他的事，就一定会哭得很丑。
小混混发现，他和他的白豆腐，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如果白豆腐……只是假设，只是假设啊……]景天背靠着门房滑坐在地上，忽地就羞涩地笑了起来。
[只是假设……景天喜欢徐长卿呢？]
[那么你会喜欢我吗。]
[你会爱我吗。]
[你会丢下蜀山，跟我一起走吗。]景天灌了一口酒，脸上带着一种几乎憧憬的笑容，眼里却满是绝望。[我们可以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改个名字，随便改什么都好…我可以陪你比划剑术…喝酒…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我们是相爱的。]
景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进手心里，声音是充满悲恸的。
[可惜你不行，对吗。]
[我也不行。]
有些东西，有些责任。是这辈子都不能放下的。
无论拿什么来换。
就算是爱。
对面房里安安静静的，徐长卿没有说话。
景天痴痴望着酒杯一会儿，轻轻念着，[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这是镇里妇人成婚时，常常念着的小诗，景天曾拿他逗趣过徐长卿与紫萱。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景天笑起来，忽然觉得。
他们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过的。
一直到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景天喝下了最后一口酒，站了起来。
用指腹轻轻磨蹭房门，景天的语气温柔缠绵的宛如对待亲密的恋人。
[所以再见了。]
再见了。
徐长卿。
我的…白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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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闲闲一抬眼，就看到常胤摆着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站在蜀山的山门前，看样子还站了挺久。
景天笑了下，[交叉你这是来送我的吗。]
常胤轻哼了一声，[顺路！]
景天这下是真笑了，[顺路一路顺到了大门口？你这路顺得可真远。]
[你管得着么你！]说罢好似别扭一样，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再呆一段日子？]
[不了不了，呆腻了，老子还是回去当我的小掌柜吧。]景天拍拍常胤的肩膀，[常胤啊。……你一脸看到鬼的样子做什么？老子其实会念！会念！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了哈。]
[有空来我们当铺玩啊，保重了。]
常胤看着景天的背影，莫名有种预感，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终于还是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句[喂，会再见面吧！]
景天背对着他挥挥手，没有说话。
蜀山依旧是那个蜀山。
连绵的山苍茫的天。
常胤望着景天变成一个小黑点，心里默默想着。
一定，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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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唐家大小姐见到景天时眼睛红得就像兔子。
景天揉揉她的头发，[傻瓜，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杀到蜀山把你抢回来！]
一路嬉笑着顺着那蜀山之巅走下。
一步，两步。
[哇靠，你怎么这么凶啊。]
三步，四步。
[本小姐哪里凶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景天在过去的某一日里，曾背着徐长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来。
[哪里不凶了啊。小心嫁不出去啊。]
景天看着石阶缝里青青翠翠的青苔，莫名就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曾经以为，他会这样，再背着那个人下山，然后，就这样走一辈子。
再也不会分开。
[你你敢说本小姐嫁不出去？！]
十步，十一步……
景天看着天空眯起眼。
蜀山上属于他的故事，大概终是要完结了。
他终于还了蜀山，一个完完整整的徐长卿。
穷尽黄泉碧落，这世上再无他的白豆腐。
只余徐长卿。
蜀山掌门，徐长卿。
这样，就可以了对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