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十六章 ...
-
戚少商和追命一面说笑，一面互相扶持着走过地牢这段长廊，到下一个转角处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方形的石室两边各开着大小不一的洞口，却有些神似窑口。洞口处都装着小腿粗的铁栏，里面没有开窗口。石室两边这些牢房多年不用，铺的一层干草早已散发出一股霉味。戚少商抬袖掩住口鼻，才向这石室中央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只瞧着无情坐在木椅上，离那被擒的刺客极近。正面无表情的紧盯着这人，手中寒光一闪，已经在这此刻胸前将台，章门，风池几穴上施了三针。
那刺客的斗笠不知落在了何处，一身短打因着刚才一番恶斗也变得破碎不成样子，竟露出他里面还有一件缁衣来。戚少商和追命打眼一扫，便注意到石室上方吊下来的一副铁铐锁住了这人的琵琶骨，使他动弹不得，又看见无情出手的那几针并不是以往他常用的暗器，而是真真正正一套刑具。——这大约是骨针，中间被用楔子剔了个中空，插入人身上，好像放血一般使血液很快流干。追命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戚少商看他和无情一眼，并不开口。许是那几针刺的都是恰到好处的穴位，这刺客呻吟几声竟然幽幽转醒。
这人睁眼的一刻戚少商没来由的想起了刘独峰。一别经年之后，对着这刺客的双眼，竟有些似是故人来的恍惚之感。但又转念一想，刘独峰生前虽有儿子但也被编入赫连将军麾下，与这人并无一点相关。只道是自己看错了吧。
无情冷冷道：“你可以不开口，但不出三个时辰，你必死无疑。”
刺客听他这话，居然还能淡然一笑，闭上眼道：“我杀你三剑童子，你杀我也应该。”
戚少商和追命听他这话一出口，心里暗道不妙。再看无情，却见这白衣的名捕木然一笑，声音里像是压抑了巨大的痛苦道：“我不杀你。你没说出来之前，我绝不杀你。”
刺客哈的笑了一声，虚弱道：“我久闻无情大捕头生性杀气太重，昨日见到时还以为是传言出了错。谁知道果然如此。”这人一说话牵动了内伤，咳出几口血来之后还嫌无情脸色不够难看，接着道：“大捕头应该没事看看佛典，尸毗王舍身救鸽，不惜割肉喂鹰，是说佛爱众生，不离众生。既然如此，我一个人杀人，岂不是众生杀人？众生都有罪？”
无情见这人在此情此景下仍是口若悬河不着边际，身上一面放着血一面还在扯佛家典故，扯倒也罢了，只是他话里没一点逻辑可寻，前后便是不搭，便冷笑道：“你说佛爱众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佛怎么会爱？般若智慧不过是拿众生开心的幌子。要佛当真以慈悲为怀，博爱众生，那佛也必然是软弱可欺之辈。再者你说你一人杀人，众生皆有罪更是荒谬无稽。莫非你以佛祖自居，将自己与众生系在一起不成？简直可笑。”
戚少商听无情这番说正感到诧异，他认识无情这么久，不觉得无情是这样偏激的人。就连刚才无情那句满怀悲愤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都没怎么在意。只当是一时失态罢了。如今却和一个犯人铢缁必究，只能解释为无情因为三剑童子的死是真的心境变了。——一个人只要心境变了，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正为昔日好友如今的转变失神时，就听见缁衣人此刻极淡然的一句话在耳边响起：“不错，我便是佛。”
——我。便。是。佛。
这四字在他嘴里轻轻柔柔道来，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众人不禁为之一怔。
弹指霎那间的一怔，却出了意想不到的变故！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委实太过突然，太让人不敢置信了！戚少商、无情和追命三个，只来得及听见耳边一阵难以描述的血肉汩汩声音，紧接着眼前一花，戚少商听见身旁追命低声喝了一句不好，就护在了离刺客最近的无情身前。接下来就是锁着那贼人琵琶骨的铁链，发出了好似撼天动地般哗啦啦的巨响。戚少商只觉得有带着锈味的强风迎面横扫过来，追命忙慌不迭之中冲戚少商大喊了一声“趴下！”
铁链整个被横扫了起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垂直击上了地牢石室的顶层。霎时间只闻那声比雷鸣尤甚的巨响回荡在每个人耳蜗中，响声未停时就看见石室顶端被砸了个通风口大小的洞。一道人影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从那被砸穿的洞中窜出，戚少商抬头时感到有黏稠的液体落在脸上，腥气扑鼻，原来是血迹。正想着，忽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抬头一看，是顶上被开了口子，石室顶部已经不能受力，周围的青砖开始一块一块往下掉。无情跪在废墟上脸色苍白，追命在一旁搀着他。戚少商来不及多想，强运了一口气过去和追命一左一右扶着无情就往出口奔。——此时境况的凶险，实在不能用语言描述。每走一步身后都在塌陷，他们只能比时间更快！
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永远不会了解在迈出地牢的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感觉。好像刚才所以来不及恐惧的恐惧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三人瘫倒在地，回身看着地牢在身后塌陷。追命咬咬牙正在辨认那缁衣刺客逃脱时走的方向，一转头就看见戚少商面色苍白的以右手掩着口鼻，额头上冷汗直下，见追命看他，只来得及一张口，还没有说什么，便咳出了一滩青黑色的血迹，然后就直直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