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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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先生的笑意依旧很轻、很慢，就像他往手中白玉雕成的茶盏中注水一样，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有些人岂非天生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惯用俯瞰众生的姿态？俗先生忍不住冷哼一声。他伸出两根保养的极好的手指，拈起了长桌上的一只金樽。那里面乘的是来自东瀛的清酒，入口温和，后劲却奇大。他年轻时喜欢烈酒，不论是关外常见的烧刀子，还是马夫自酿的劣质酒，他都不在意。如今年岁已高，这个习惯也一直改不掉。
雅先生道：“哼是什么意思？”
俗先生道：“哼。”这有钱的老人不理他，反而转过头看着顾惜朝，“自上古洪荒以来，不论夏禹、商汤、周武。从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到如今太祖皇帝黄袍加身。这期间的规矩数不胜数，是又臭又多。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个神医，号称三不救。当真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自己家门口。后来他遇上麻烦惹了三十二流的龙头老大，江湖中没一个人肯援助于他，最后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可见这类规矩实属放屁，连屁都不如。”
顾惜朝一怔，没想到这老人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雅先生听了他这番话也不恼，只淡淡道：“你说这规矩是放屁，你自己不是还恪守着视财如命的规矩？只怕这满嘴放屁的也有你吧？”又对顾惜朝一笑，拱手施礼，道，“阁下不妨先告知尊姓大名，毕竟规矩也是人定的。”
顾惜朝见他笑的一脸和气，当下心思转动，表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是拱手还了礼，道：“在下顾惜朝。”
俗先生见顾惜朝还了礼，当即狠狠瞪着他。恶声恶气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千里追杀九现神龙戚少商，灭了碎云渊毁诺城、霹雳堂小雷门，砸了神威镖局高风亮节御赐招牌的玉面修罗顾惜朝。好好好，权当老夫刚才的话是放屁。你就留在这地方吧！”
雅先生拊掌笑道：“原来是顾公子！顾公子要在我们三不留酒家随意住多久都行，须知我们这儿就只有三条规矩——其一，非大奸大恶之人不留。其二，非大奸大恶之人不留。其三，非大奸大恶之人不留。”
顾惜朝正因为那俗先生提起了昔年逆水寒一案心中不快，又听得雅先生这番解释，拢在袖中的右手早已紧紧扣住神哭小斧，用力之大连指节都已经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雅先生道：“顾公子可认得你身后三丈开外的那人？”
顾惜朝慢慢松开袖中紧握的斧柄，看似不经意的转过了身。他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意，而他此时转身就是把后背好几处空门都露在雅先生眼前。对方要是趁机直捣他气海穴，他恐怕就要先一步下去偿债了。——但是他依然转了过去。这就到了要赌的时候，只不过赢了所面对还有很多未知，而输了就要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身后三丈开外处有很多人。男女老少各自围着几张赌桌，推牌码牌的声音在旱烟斗升起的烟雾中变得不真实起来。——这么多人，雅先生究竟指的是哪一个？顾惜朝不禁眯了眯眼。忽然，烟雾缭绕之中一道类似黄铜反射烛光的影子闪过。顾惜朝当即运起内力凝聚在双眼上，然后他看见了一柄刀。
——一柄刀鞘漆块剥落，黄铜刀柄的刀。而且刀柄上还有一个字：彭。
握刀的是个神情潦倒憔悴的中年汉子，一身青布劲装已经糊上了好几层油渍，几乎辨认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他腿上原本绑着的千层浪的绑腿，如今只剩下破破烂烂几条碎布。他一面恍恍惚惚的往嘴里倒着酒，一面不忘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刀，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
顾惜朝看了他半晌，叹道：“这人莫不是三年前五虎断门刀彭家失踪的二当家，彭天霸？怎落得如此地步？”
雅先生也跟着叹道：“的确是彭天霸。五虎断门刀彭家，也是武林中资格最老，经验最高的镖局。押送的货物从未有过一次失手。三年前彭天霸在蜀中接了一趟生死镖，镖局中也有镖局的规矩，但凡从托镖人手里接下东西，而托镖人又在镖头面前自杀身亡的生死镖，是一定要赌上性命的。结果彭天霸那次竟然失手了，他自觉没脸回彭家，在三不留酒家一待就是三年。为此五虎断门刀还去蜀中找过唐门的麻烦。”
顾惜朝道：“难得他还记得自己的刀”说罢顿了一顿，“雅先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雅先生会意的一笑，道：“其实也很简单。我只希望顾公子杀了他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