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蝉（GL）》藩田同学

33、9、雨后

　　如果你喜欢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施昱婕说：“当你走进一条死胡同，你可以选择继续向前，可一旦你真的看见了那堵让你无法再向前的墙，即便你不想回头也只能回头。除非你甘愿守在那堵墙下，直到老死。你敢吗？”
　　夏蝉迟疑了，然后她摇摇头，说：“我不敢，如果有一天我清楚明白再继续也无意义了，我会干脆离开的。可是那一天是哪一天？我想只有它真的到来了，我才会知道它的存在。”
　　“既然如此，何不一开始就不要走进去？”
　　“因为有句话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有种侥幸是：或许在我无法再前进之时，那堵墙会奇迹般地倒了。”

　　每个人都是骗子，最擅长的不是欺骗别人，而是自欺。
　　我以为，努力总能改变一些所谓的不可逆，却不可否认等着我的只有那些绝望。

　　大雨还在下，似乎要将这两个人困死在这陌生又压抑的环境中。施昱婕不知再说什么才好，便就着那被风化的石门坎坐了下来。

　　五点了，雨才舍得小一些。这时候陈飞打电话问夏蝉在哪里，都吃饭的点了，怎么还没见回去。
　　“我们在山上，那个古庄园里面，下雨没伞回不去啊。”
　　“山上！”陈飞一惊：“孤女寡女在山上，你们要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您希望发生什么我们就能做什么，您需要观看么？那就上山来吧。”
　　陈飞还没想到夏蝉的说话方式突然变样了，一时觉得她不好玩了，就失望地说：“好啦，你们抓紧时间回来，不然天黑了就回不来了。”
　　“嗯。”
　　挂掉电话，夏蝉对施昱婕说：“你帮我把相机拿着，在这里等我。”
　　“你去哪？”
　　“去周围的人家借伞，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的。”

　　周围的人家早就开始吃饭了，夏蝉快步跑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口，看见一个小孩被放在他专用的小桌小椅上，自己一边用勺子，一边用手抓着吃饭。家里大人都围在桌边，有人喝酒，有人吃菜，席间言语欢笑看来好不热闹。
　　“打扰一下。”夏蝉站在门口，表情带着腼腆，样子却无比狼狈。
　　一个妇人出来问道：“什么事？”
　　“大姐你好，我和我朋友下午上山来看古庄园，结果刚上来就下了大雨。这会儿天也晚了，想跟您借两把伞下山，明天我会把伞给您送回来的。”
　　“伞啊……”
　　妇人话语停顿一会儿，夏蝉怕她不肯借，便又说：“我可以押一些东西在这里，明天把伞拿回来换回。”
　　妇人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是前两天我大儿出门带了两把伞走，这下屋头只有一把伞咯。”
　　“一把……”夏蝉想了想。“一把也好啊，可以借给我用一下吗？明天一定送回来的。”
　　一个男人在屋里大声说：“你就给她嘛，天都要黑咯，一个女娃娃再不回去咋个办嘛……”
　　男人这么一说，女人也就麻利的找出伞来。“好了，快点回去嘛。”
　　“谢谢大姐。”

　　夏蝉撑着伞回去的时候，施昱婕正在看她相机里的照片，见到她回来，下意识就关掉了开关。夏蝉也没说什么，反正她的相机里也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走吧。”夏蝉把伞递给施昱婕。
　　“只有一把？”
　　“嗯。”拿回相机，夏蝉就把它装进那个塑料口袋里面，再放进了包包里。“这会儿雨也不是很大，你撑着走，我不用打伞。”
　　可是施昱婕却将伞撑开了交给夏蝉，让她举着，自己和她一起站在伞下。“你不走的话，我怎么回去？”
　　夏蝉举着伞，心中突然万马奔腾，等她挨过了小心肝被马蹄无情践踏之后，她才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存心在嘲笑我的身高吗？”
　　施昱婕被夏蝉嚎得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哈哈大笑，然后把伞从夏蝉手里拿回来。“好啦，我给你打伞好不好？走呗，夏大小姐……哦，是二小姐。”
　　夏蝉快翻白眼了，一气之下自己冲进雨里，然后回头喊道：“一把伞怎么装两个人！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回来。”
　　施昱婕有点摸不清楚夏蝉的想法，她好像总是小脾气一上来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没一会儿时间夏蝉就跑不见了，施昱婕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天雨路滑，夏蝉跑那么快多不安全！施昱婕一边自己加快一些速度往前走，一边拨通秦如一的电话，让她看见夏蝉之后打个电话回来报个平安。

　　施昱婕回到住处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在自己房间里呆着，有几个撑着伞出去淋雨了，唯独陈飞才下楼来买东西，正巧就看见施昱婕了。施主任淋了雨，一身狼狈兮兮的样子，陈飞这么倒霉地看见她，以后会不会死的很惨？不管会不会，陈飞都下意识地掉头就走。
　　“陈飞！”
　　施主任一声唤，陈飞立刻就定住了。
　　“施主任有事？”
　　“夏蝉呢？”
　　“哦，她好像在洗澡，回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小鸡崽儿一样，浑身湿透了。”
　　施昱婕收好伞，甩了甩伞上的水，对陈飞说：“你帮我跟老板点两个菜，一荤一素，再要一个小菜汤，不准放葱姜蒜在里面。我回去洗个澡，完了就下来吃饭。”
　　陈飞眼一睁：“夏蝉还在洗啊！”
　　施昱婕刚走上楼梯，这又无语地转回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问出这种白痴问题的陈飞。“难道她要洗到明天早上？”
　　“哦……”

　　施昱婕进屋的时候，夏蝉正站落地窗前，一边打电话，一边用一条大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可是她只穿了一件大T恤，连那双脚都是光着踩在地上，地板周围还有很多水渍。
　　听见有人开门，夏蝉只是朝后面看了看，看见是施昱婕，就想也没想地继续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夏蝉好像是在跟家乡的朋友讲电话，施昱婕有时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大概可以猜出那样的对话不是很愉快。过了一会儿，夏蝉把电话挂掉了，回到床前把手机放下，然后开始找东西。
　　施昱婕看着她，长发一直垂到腰下面了，湿透了还一直在滴水，哪里像是擦过的样子？长发随着夏蝉的动作会不时晃动，有时从肩后垂到脸庞，夏蝉便站起身用手指将它们梳到后面，再继续弯下腰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说：“你要洗澡是么？稍微等一下，我刚刚洗了一半，有个神经病不停给我打电话我就先出来了。”
　　她说的话并没有虚假，单从她转过来之后，那T恤上被水浸湿的大面积地方就能看出，她从浴室里出来得有些匆忙。
　　夏蝉再次进了浴室，施昱婕便点了一支烟，去了阳台。施昱婕在想，如果夏蝉是在勾引她该多好，可惜她那脑子里偏偏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陈飞上来敲门，告诉开门的夏蝉，说老板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让她们下去吃饭。
　　“你叫老板准备饭菜了？”夏蝉敲了敲浴室门。
　　“是啊，你先下去吃吧，我一会儿就下来。”
　　“那你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好。”

　　夏蝉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白姝和崔琪出门，她们似乎是想趁着雨后的时间再逛逛街道。夏蝉坐下了，楼下早已经摆好了一桌麻将，编辑部的几个人正打得开心。秦如一刚好从麻将桌上下来，看见夏蝉就过来了。
　　“夏蝉……”
　　“秦主任？”
　　“嗯。”秦如一靠近夏蝉坐下，小声地说：“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
　　“你跟施昱婕……”
　　夏蝉抬起头，眉毛皱了皱。“秦主任也要开始八卦这些事情了？”
　　“我只是问一下，你知道，你姐把你交到我手里，要是有什么不对，她不会放过我的。”
　　夏蝉笑道：“我姐再宝贝我，我也这么大的人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最先要追究的是我自身的责任，与你会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不放过你？”
　　“最好她也能这么想，可是你不知道你姐很可怕啊，别看她平时看着还是温温柔柔的，骨子里跟的白姝是一路货色！”
　　“跟白姝一样？”夏蝉对着秦如一微笑起来，然后用特别强调的语气问了一句：“那是一种什么货色？”
　　秦如一这会儿就眼神飘向了其它地方，开始跟夏蝉打起了哈哈。“没事儿，你吃饭，我就是随便跟你说说。”
　　秦如一还不想死啊，她一句话说出来就要得罪两个人，要是被夏蝉告了密，后果不堪设想！

　　周六的晚上，也是大家呆在古镇的最后一个晚上，夏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时间，独自一人跑到小河岸边的巨石上坐了很久。河边还是有好多的萤火虫，她离开家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天上还有那么多的星星，那么多她根本不认识的星星。晚风袭来的时候有些凉，夏蝉却觉得这样的温度正舒服。
　　能看见这样的夜晚，无论要来几次这个小古镇都会让人觉得不虚此行。可也因为这一时的美好让她觉得很是遗憾，因为这样的美好，她却不能将它们带回去让顾荏也看一看，她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办法拍下来。更遗憾的是，她并不能与顾荏一同站在这里看见这一切。
　　“你又在想什么？一个人在这里，静得像是要坐化了一样。”
　　夏蝉扭着头看了施昱婕一眼，说：“你才要坐化了！”
　　施昱婕离夏蝉很近，几乎都快贴着夏蝉而站了。她看着那些飞舞着的萤火虫，觉得那样一闪一闪的样子真容易让人犯晕，却还是有兴趣对夏蝉开玩笑说：“我是站着的，怎么会坐化，应该是飞升才对。”
　　“慢慢飞呐您！”
　　施昱婕擅自就陪着夏蝉坐下来。“你很喜欢这个地方？”
　　“安静的地方我都喜欢。”
　　“你是嫌我吵么？”
　　本来真的没什么，可是这句话倒真让夏蝉有点不耐烦了。“我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你总要这么觉得？”
　　“没什么，只是总在想，如果这样的时候，坐在你身边的人是顾荏，你的态度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是啊，如果是顾荏，夏蝉现在又该不一样了。

　　你总能为了那个自己喜欢的人而变得不像自己了，无论是你的开心还是你的难过，你的行为都挂上了她的方式。如果她会欢喜，你或许会尽一切努力。

　　“我其实很好奇，你这么喜欢顾荏，如果有人要追你，你会怎么办？”
　　这样的问题，一般人问来总是心虚的，可施昱婕是怎样的人，她怎么会因为这一点事情就心虚了？她或许以为这仅仅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了，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很理性地问夏蝉，反正她也未曾与夏蝉说过任何此时不该说的话。
　　夏蝉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最后她给施昱婕的回答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值得别人追求的人，太平凡，太普通。我特别容易被人感动，时间长了我就分不清心里的感觉到底是感动还是心动。或许我会因为太过感动而答应和某个人在一起，可那仅是在我谁都不喜欢的情况下。而我现在喜欢顾荏，所以以上不成立。”
　　施昱婕这是摸出手机，居然发了一条短信给夏蝉：这一条做标记，我要看看是你先追到她，还是别人先追到你。
　　夏蝉看了短信很无语。“你是太无聊了么？”
　　“是啊！”施昱婕笑道：“你不要删哦，到时候我来算算距今天能有多少天。”
　　“毛病！”夏蝉哼了一声，当时就把短信删掉，起身回去了。
　　施昱婕却在她身后说：“你删了也行啊，我这里有备份，到时候一样可以算日子的！”
　　夏蝉回过头来：“你！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