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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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被医生叫进去以后我在医院里闲逛，那些被感染的、失去知觉的、高烧着的人，有些人还在拿着十字架祈求上帝垂怜，在象征着科学的地方这样做在我看来有些不能理解。
耶稣可以至于麻风病人，在迦拿的婚宴上变水为酒，让瞎子睁开他们的眼睛，可是他为什么不能让这些人好起来呢。
或许有时候我们不是相信信仰，而是创造能够相信的信仰。
其实医学的起源本身也并不科学，甚至可以说是迷信与谎言的交织，炼丹术士们为了获得长生不老的灵药一遍遍的淬炼，一些医学知识就这么经年累月的积累而来，只是他们觉得想不到，自己竟成了医学的原始。
我看到病房门哭痛哭流涕的丈夫，手术车上昏迷不醒的妻子，他们都在苦难之中，我想起看过的一句话，人只有遇见上帝才能获得真正的平安和幸福，就像鱼只有生活在水中，鸟只有在天上飞，树只有扎根在土壤里才能自由地生息一样。
我想如果是查尔斯，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桀骜不驯的表情，那嘲讽的微笑，他一定会这样说。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怎么不来救救自己的子民。”
一个女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面朝下的跪倒在地上，很久都一动不动，身上满是污泥，污秽不堪，看起来病得很严重的样子，可是医生护士病人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停下，当她不存在一般。我好奇她为什么不求助，然后突然想到，她不是跪倒在地上，她是晕倒在地上。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怎么不来救救自己的子民。
我走过去，将她翻过，看到她的脸时感觉有点熟悉，忍不住多看了一会，突然间我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虽然她的样子和小时候差了很多，我还是把她认了出来。
不由自主的我双膝跪倒在她身边，抱着她的头把她揽进怀里，她的脸色苍白，身体冰冷，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我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有那么一会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抱着她，有凉凉的东西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
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凯文出来时看到我抱着杰西卡有些惊异，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后面的事情一直是他在做，当知道杰西卡并没有得什么病，只是饿晕的时候我才放下心。凯文帮着我把杰西卡送回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着她躺在床上安静的睡过去，我才想起凯文。
他手上的绷带很刺眼，明明是来帮凯文看病的，到最后还是他照顾我。
凯文拍拍我的肩膀，示意自己去给杰西卡弄些吃的。
我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杰西卡，看着这么多年岁月写在她身上的痕迹，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噩梦。她还不到二十五岁，但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我看着她乱蒙蒙脏兮兮的头发，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爱美的小公主了。她曾经柔软纤细的手上布满暗疮，光看她的手，就能想象出她所遭受的苦难。
而这一切，都有我的错。
她被赶出家门的时间并不长，而我，和她在同一个城市里，竟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去帮她。
我都做了什么。
我抱住头，忍不住的肩膀抽动起来。
这么多年，我总是习惯性的想起妈妈，想起杰西卡，在我心里，她早就已经不仅仅是我妹妹，她是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上帝为我准备的小天使。
我记得当父亲要送我去福克伍德时，她来送我。
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我的离开竟然会变成种离别。
我站在黑色的轿车旁，她从紫杉丛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三色堇，满身都是花的香气。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陪她唱儿歌。
我没有回答她，问她会不会想我。
后面的事我很多年都忘不了，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在记忆的回溯中更加清晰。
她把三色堇递给我，软软的微笑，用普希金的诗来调皮的作答。
或许我还会再想起你，
就像想起一朵不重开的花。
这样的杰西卡，在她需要保护时，我却没有在她身边。
我反复的责问自己回到伦敦时为什么不去看她，如果我救埃里克时能见到她，或许这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想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还在害怕那个家，原来是因为我的恐惧与懦弱。
都是我的懦弱，让我亲眼看着杰西卡枯萎在我面前。
我在她床边坐了很久，她睁开眼睛，灰暗的没有神采的眼睛，在她认出我的瞬间，我把她抱进怀里，听着她失声痛哭，我胸前的衣服很快被濡湿。
我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头发，里面已经没有回忆中花草的香味。
有些委屈是说不出来的。
就像有些花，注定是不重开的。
她抱着我哭了很久，直到凯文抱着一堆食物进来，杰西卡像饿狼一样往嘴里塞着东西，我已经不忍心再看。
我不想说的东西凯文从来不会追问我，他对我突然蹦出来的妹妹也没有多问。
安置好杰西卡以后，我并没有回查尔斯的宅子，继续留在这里陪她，这种时候，如果她醒来发现我不见了，后面的事我不敢想。
等杰西卡再睡去，已经是夜半了，透过窗子我看到月亮静静地洒下她的光辉，从贫民窟到唐宁街十号首相府，月光是不会偏袒的。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死，我猜，那个凶手应该已经销声匿迹了吧，就像1888年那个真正的开膛手杰克所做的一样，造成足够的轰动，偌大的城市人人自危，然后再无声的消失，留下一团解不尽的谜团给后人猜想。
又或者，他只是悄悄的躲起来，像一条狡猾的蛇一样，在所有人都丧失警惕的时候，突然伸出它的毒信，给予最后的致命一击。
第二天我才意识到我没给宅子里的人一个交代，手机又没电了，不知道他们找不到我会不会担心。
眼前是查尔斯刻薄傲慢的神情。
我摇摇头，比起查尔斯，我更愿意相信戴夫想我想的睡不着觉。
当我回到那栋屋子，查尔斯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满是疲态，恍若无神的看着眼前，整个屋子里没什么阳光，阴暗而压抑。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猛地望过来，见到是我身体又放松坐了回去。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的死活都不关他的事。
像没看见他一样，我直接走上楼梯，没在他面前停留。
“你去哪了？”身后传来查尔斯一贯冷漠的声音。
查尔斯的温柔和他的冷漠一样残忍，我闭着眼想起他温软的声线，我想到他脸色变化的那个瞬间，仅仅因为气味就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在心里叹口气。
他从来就不相信我。
或许这个时候我准过头去，坐在他身边好好解释一通，就能雨过天晴，可是，真的是没有这个心情，还有很多的委屈。
我握紧双手。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误会了我，怀疑了我。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偏偏是查尔斯。
而查尔斯偏偏又是这样。
像高贵美丽的玫瑰一样全身都是刺，从来都不肯低头，不肯妥协，只要我有一点过错，就会立刻判若两人。
各种画面交织在我眼前，痛苦不堪的杰西卡、神圣纯洁的凯文，他们和查尔斯在我眼前不断地轮番上映着，这些画面不断的折磨着我，不依不饶。
我不能回头，回不了头。
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推在一起，就成了说不出的委屈。
对查尔斯，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
我闷着声音说道：“随便走了走。”
然后整个大厅里回荡着我单调机械的脚步声，我在心里还暗暗企盼着查尔斯能叫我停下，多么冷酷也好，愤怒也好，只要他叫我停下，我一定会停下。可是当我走到楼梯的顶端，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我仰起头，鼻子酸酸的。
查尔斯，在你的心里，我和那些匍匐在你脚下称自己为奴仆的人一样吗。
让他去爱，就必须去爱。
没有自己的情感，没有选择的权力。
必须时刻承受主人的反复无常，没有定数的情感。
喜悦时召之即来，烦躁时挥之即去。
墙上几个世纪前尊贵的人物从画像中眼神从容的俯视着我，眼神像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是的，你们是血族，强大、美丽、一切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只要你让我爱，我就会爱你。
可是，查尔斯，你有没有想过。
你有你的骄傲，可我也有我的尊严啊。
我表情黯然的站在屋子楼梯的顶端，背对着查尔斯，我们中间只隔了几米的距离，但我却觉得整个英吉利海峡都填在我们心里。
“默，你回来了！”伊莎贝拉不知道突然从哪冒了出来，看见我立刻扑了上来，我看着她，从心底冷上来，这迷人的微笑是真诚的，还是只是主人刻意的伪作。
“你去哪了？怎么一个晚上都找不到人？”
我努力露出一丝笑，用仅有的力气摇摇头，向她重复我给过查尔斯的答案，口气表情都在完全复制，我已经没有经历再去编造新的可以安慰人的话。
“伊莎贝拉，过来。”查尔斯终于开了口，只不过叫的人不是我。
伊莎贝拉担心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我身边蹭过去向着查尔斯快步走去。
我看着她窈窕的身躯，再看看仍旧坐在沙发上的查尔斯。
他们才是一类人，冷艳、藐视生命，和，懂得怎样去爱。
我加快脚步走回我的房间，感觉心里已然不多的火焰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我早该明白过来的。
在他们无尽的生命里，我只是个卑微过客的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 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