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蝴蝶绿

4、从前的从前,有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从小就生病，身体很不好，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不幸福，他有那么爱他的爹，那么宠他的娘，所以即使他生病的时候很疼很疼，那种从骨髓里散发的疼痛，让人生不如死，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因为他要为他的爹娘忍耐，他不想让他们心疼，真的一点都不想，他那么爱他的爹娘。他的爹娘为他请了那么多的大夫，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个小孩注定或不过十岁。他的爹娘背着他偷偷流泪，可是到了他面前还是强颜欢笑，告诉他，他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那个小孩每天要喝很多很苦很涩的药，泡在让人又疼又痒的药水里，还要扎很多很多的针，可是他从来都不哭不闹。因为他早就知道他的病治不好了，虽然他的爹娘瞒着他。所以他每多活一天，都是为他的爹娘活的。活着，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快乐，那么痛苦，除了痛苦就是昏睡。可是因为他的爹娘，他咬牙苦苦捱着。他们不想让他死，他便活着。后来他的娘听说绝世谷里有一位神医，专门治常人无法治的病，不过那个神医脾气古怪，从不出谷。他的娘要带着他去治病，可是他的爹却不同意，他们吵得那么凶，连那个正在昏睡的孩子都被吵醒了。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原来曾经先皇的大公主看上了爹，那时候的爹只是一介布衣，他与娘刚刚成亲，新婚燕尔，跑去踏青，结果被乔装打扮的公主瞧上。于是那个公主无所不用其极地要得到爹，爹没有办法，只好娶了公主。可是公主渐渐不满足，她想要独占爹，于是她对娘下了蛊，可以让人慢慢死亡。等到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娘中毒已深，陷入昏迷。爹着急得不得了，结果碰上了正在云游的神医。神医想了很久，告诉爹，只有把蛊引到骨肉至亲身上，才有可能让娘活下来。娘在这世上的唯一至亲就是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子爹考虑了很久，仿佛有一生那么久，答应了神医的方案。
　　那个孩子终生将要缠绵病榻，受尽病痛折磨，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可能活过十岁。他活得那么苦，那么累，那么痛，那么辛苦，却还是只能活着，但还是不得不活着，因为只有他活着，他的娘才活着。如果他死去，他娘体内被抑制的无法排尽的毒素将会再度发作起来。一直以来，他爹每个月，偷偷采取这个孩子的一点血，悄悄喂给他娘喝，来抑制毒素发作。等到这个孩子活到他九岁，他娘的毒素就可以清除干净。而那个时候这个孩子的所有生机已经破坏殆尽，绝对活不过十岁。
　　他娘哭着捶打他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爹回答他娘，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是的，孩子可以再生，下一个，还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他是可以替代的。那个孩子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他宁愿从来都不要听到这个答案。他并不怨恨爹，也不怨恨娘，他甚至可以理解爹为了娘牺牲了他，可是为什么要让他听到答案呢？如果没有听到，他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爹最爱的孩子，独一无二的孩子。
　　娘最终还是瞒着爹，偷偷带他去看那个神医。因为她不相信她的孩子注定夭折。那个神医最终告诉娘，其实经过这么多年医术浸淫，他已经有办法治疗这个孩子，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娘因为中毒已深，时间长远，绝对没有办法解毒了。也就是说，要救这个孩子，只有牺牲他娘了。
　　那个孩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久很久的梦，在那个梦里面，他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跑来跑去，而他的爹娘站在一旁看着他玩耍，他们一家都很幸福。那个孩子醒来的时候，只有爹陪在他身旁，原来他已经昏睡一年，他的娘等了太久太久，等不到他醒来。孩子无声无息哭得泪流满面，他发现那种幸福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回来了。
　　孩子和他的爹再也无法亲近起来。那个孩子不知道他的爹是不是恨他，如果他们没有找到那个神医，等到他死去，他娘还是活着，他们可以幸福，可以快乐，可以再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个小孩会享受父母全部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宠爱，他不会像他的哥哥那样，躺在床上，只能带给他们伤痛，提醒他爹，他亲手选择的罪孽。
　　现在，那个孩子可能会真正死去，他想要告诉他爹，他从来没有恨过他，他只是遗憾，用娘换来的这条命没有办法活得更久了。可是即使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问，爹，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