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云小七

17、历史

　　安澜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六岁的年纪。
　　那个时候，她的身边还有个明明比她年长，却一直躲在她身后的男孩子。眼睛很大很漂亮，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她伸手想去抓住他的手，一阵扬起的风沙，吹散了纯真的少年。远处站在一个目光冷漠的，棱角分明的男子。
　　他们明明是一个人，却再也没了让人怜惜的眼神。
　　他的眼神那么空洞，空洞的寒冷，寒冷中有戾气。
　　“少聪。”她低声唤道。
　　男子冷漠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安澜慌了神，想要追上去，却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了。努力想要站起身，但又无论如何都站不住，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口型。
　　“我是雅格•安德烈。”
　　不，不是这样的。
　　安澜拼命的摇着头，想要解释。那人却再也没有等她，消失在黄沙中……

　　模糊中，安澜感觉到有人抱起了她，温暖而坚实，那样的柔软，让人安定，渐渐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她床边的赵轩枫，尴尬的笑了笑。
　　“花月姑娘醒了。”赵轩枫递了杯水给安澜。
　　“红铃儿和张昇怎么样？”安澜问。
　　赵轩枫愣了一下，说道：“我以为姑娘会先问这是哪里。红铃儿姑娘和张公子都没有大碍，自然醒来就好了。”
　　安澜听到两人没事，也就放了心，穿鞋下床。“有你在，自然是安全的地方。”安澜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向外走去，想亲眼确定现在的处境，“他们毕竟是随我来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便是我的责任。”
　　这个镇子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被黄沙掩埋的散乱的骸骨已经收拾妥当，但村子的死气难以掩盖。不远处，东德正在忙东忙西的分配水和粮食，看到花月和赵轩枫，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鞠躬便走了。
　　“齐俊呢？”安澜确定了人群中没有她要找的人之后，才问道。
　　“齐公子有急事，先行了一步。”赵轩枫答。
　　安澜体力极好，本以为自己这一昏迷顶多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多问，听赵轩枫这样一说，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昏迷了很久。
　　“我睡了多久？”她问。
　　“这已经是第四日了。”赵轩枫答。
　　四日，四日。安澜看向远方，他走了，明明脸色那么不好，身体随时都会倒下，还有什么值得他舍命赶路，是她吧，是她对么？
　　“你的事办完了？”安澜问。
　　“姑娘生气了？”赵轩枫笑了。
　　“为什么要他离开？”有些话，所幸说明白了比较好。
　　“只有他才能救云爷。”
　　安澜看着赵轩枫的眸子，真切的不带有一丝谎言。齐俊啊齐俊，今日你去救了云庄主，他日如果你得知灭了这村子的人就是这位庄主，你要如何慰藉齐家人的在天之灵。
　　“还有一事要跟姑娘说一下。”赵轩枫上前一步，跟上她巡查的步子，“若金国比之凝赤国，辈分上繁杂了些。”
　　安澜听他这么说，便是知道他归心似箭，就算是齐俊出面，他也有牵挂定要尽快赶回去，不然这些话大可慢慢的说。
　　“比如？”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赵轩枫笑了笑，“花月姑娘只要记得，公子的称呼多用于文人便可了。”
　　“就像你。”安澜接话。
　　“不瞒姑娘，江湖人不以公子相称的。”赵轩枫想了想，又举了个例子，“比如齐公子，在未然居大家都这样称呼他，但是在若金国，要称呼齐家寨的寨主，总要尊一声齐爷。”
　　安澜恍然大悟的笑了笑，确实称爷的感觉，江湖气要浓一些，公子二字就显得文弱了。

　　东德刚刚经过，看见花月和赵轩枫说说笑笑，暧昧的很，不由得想起自家主子晕迷的时候还喊着花月的名字，心中莫名一阵生气，便闪进了屋里。
　　“你回来了？”张昇早就做了起来。
　　“公子。”东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鼓鼓的不理人。
　　“怎么了？”张昇问。
　　“还不是那个花月姑娘。”东德说，“我都听齐公子说了，要不是公子你拉着花月姑娘，花月姑娘早就被风沙卷跑了，哪还能到到齐公子找到她，还把她抱回来。”
　　“花月姑娘没事就好。”张昇听他的意思，便是知道花月已经醒了。心里也就安心了许多。
　　“公子！”东德很生气，“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她在跟那个紫云山庄的赵公子有说有笑的散步呢。公子你这次是当了小人了。花月姑娘一定会把这紫云山庄灭村的事压下去的。”
　　“或许吧。”张昇自言自语道，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要拉住她，为什么要救她。
　　“公子，不如我们逃吧。”东德突然提议道。
　　张昇惊异的抬头，正好对上东德身后的花月。
　　“逃到哪去？”安澜问。
　　“当然是逃回古银国。反正蓉儿死了，我们再留在未然居也没有什么意思。老夫人一定会给你找家更好的。”东德接着说。
　　“为什么要逃？”安澜继续问。
　　“这还用说么，万一赵轩枫要灭口，花月姑娘定会帮他，那我们……”东德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花月姑娘。”张昇这才开口。看到东德对自己挤眉弄眼，他也只能视而不见。
　　“要走么？”安澜问。
　　“自然不会。”不知为何，见到她没事，比听到她安好，更让张昇宽心。
　　安澜看了眼东德，东德很识趣的灰溜溜的退出了屋子。
　　“赵轩枫打算加快行程，尽快赶回若金国。”安澜说。
　　“齐公子也是因为若金国出事，才先走一步的。”张昇补充。
　　“若金国到底出了什么事？”安澜这句话，似是发问，但又不求回答。
　　“不过就算是若金国，齐公子也未必会这么上心，怕是银月姑娘出了事情。”张昇分析。
　　这话你不说，也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安澜微微有些不悦，可惜的是，张昇不懂女儿心。
　　“齐家寨和紫云山庄是什么关系？”安澜实在想不明白，她一直以为交好的两家，怎么会一方屠了另一方的村子。
　　“这个……”张昇犹豫了一下，“其实紫云山庄系出名门，传闻曾经也有天子血脉，不过不是如今的若金国。紫云山庄鉴于百年之前，第一任庄主据说姬堇国的皇子。这等清高的人是本是不屑与草莽结交的。只不过，大约十年前，紫云山庄起了变故，这都只是传闻，那个时候正逢若金国南北内战，有人说老庄主是死于战乱，也有人说是现任的庄主暗杀了老庄主，取而代之。不过不管怎么说，正是这一任的云庄主，让紫云山庄成了江湖至尊，齐公子的齐家寨虽然说是做领路人的工作，但是依仗熟知各地路况，其实做的事情，多属匪类。但是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都要仰仗齐家人指路，所以官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却从未听说过，紫云山庄和齐家寨有什么交集。”张昇说。
　　“那齐俊又为什么要帮赵轩枫？”安澜接着问。
　　“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张昇虽然出身兵器世家，但是江湖上的事情，知道越少活的也就越长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花月姑娘也在未然居住过些时日，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银月姑娘就在紫云山庄。”
　　这个传闻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中间，却有很多说不出的蹊跷。她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既然紫云山庄的庄主是别国的皇亲国戚，庄主死了，没人追究么？”安澜问。
　　张昇惊异，他从未想过手段狠辣，很有城府的花月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敢问花月姑娘来自哪里？”
　　这倒是把她问住了，见花月不答，张昇又细化了问题。
　　“在下是问，花月姑娘本名为何，来自哪个国家的哪一世家。”张昇自信，有如此修养气度的女子，定然不会是买来的佣人。
　　安澜轻笑，说：“你知道中国么？”
　　张昇茫然……
　　见花月不想谈及自己，张昇不想自讨没趣，本来他的父亲教过他，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是想多了解一点眼前这位与人保持距离的花月姑娘。
　　“姬堇国其他国家不同，是由女皇统治的。皇子没有继承权。传闻百年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姬堇国女人地位极高，与男人相等。所以皇子和皇女都可以继承皇位，当时的女皇很喜欢这位小皇子，他的姐姐怕这位聪明伶俐的弟弟威胁到她的皇位，几次设计杀害他。女皇为了保住这位皇子，就把他送到了若金国。那名皇子唤名姬云。紫云山庄的名字，便是取了姬堇国的堇色与自己的字相组合。而自这位皇子走后，他的姐姐顺利登上皇位，怕有朝一日这位深得人心的弟弟回国，特意定了条国法，姬堇国皇子无继承权。”这是人人皆知的故事。一个在男人的世界里，唯一的高傲的女权的故事。只要是这片大陆的人，都传闻姬堇国的女人是蛇妖和狐媚结合所生。

　　安澜并不知道，她本以为这片大陆男权至上，本觉得红铃儿是个异类，本以为所有的女人都是黄蓉儿这样的存在。
　　原来还有如此强势的女子。
　　“张昇，你知道么，在我的国家，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时代。”安澜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很期待在段清扬的寿宴上看到姬堇国的来客，“在漫长的男人至上的时代，曾经有那么一段过去，出现过一个女皇。我们的故事里，那个女皇不是蛇妖和狐媚的结合，而是天上来的仙子。传说还是牡丹仙子。”
　　张昇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牡丹贵气，怎么能用来形容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