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云小七

13、送行

　　送行。

　　花月出谷的那天，送行的队伍极为庞大，虽然出行的人很少。
　　段清扬召来了象征着至尊的白鹰。那鹰儿似乎很开心见到气色如此红润的花月，见段清扬没有拱起手臂让它停落，它便很欢快的以俯冲的速度向花月奔去……
　　送行的队伍又是一阵惊诧。
　　安澜拂过它那白又白的毛，那通人性的白鹰便又飞上天空，欢快的转了两圈等着这位花月姑娘拱起手臂供它停落……
　　“月儿。”段清扬唤的极其暧昧，接过身后的侍从递过来的皮质护臂，亲自送给了花月做践行礼物。
　　送行人中，女子们开始嫉妒的窃窃私语。
　　待到安澜走到柳若曦面前，他只是笑着整理了下她略微有些褶皱的长衫，附耳私语了几句，安澜看到他身后穿着鹅黄色服饰的女子眼中已经开始怒火中烧。
　　“你此次离开，张昇必死。”他笑得那么云淡风轻，话语却如此冰冷。
　　张昇，那个为了一个替身而舍命的男人。
　　若不是柳若曦提起，她早就忘了这么一个人。
　　有些人，天生气场强大，让人过目不忘，未然居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的，但是也有一种人，不管你见过他多少次，看过他多少眼，终是无法记住他的脸，张昇就是这种人中的佼佼者。

　　这一天，在此后的日子里，记入了凝赤国国史。
　　“有女天赐，惠泽众生。”
　　安澜此时还并不知道，由于她的行动而默默改写的一切。
　　她带走了张昇。

　　大漠是苍茫壮阔却又压抑的。
　　进入大漠的第二日起，齐俊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许多。安澜看着他前面带路的背影，怀念着谷中他的样子，虽然面无血色，但比起现在，那是好的太多了。从他高大的背影看，或许很难想象此刻他的脸，那就像是常年吸毒的瘾君子，一脸憔悴不堪，随时倒下去也不奇怪。可是这样一个男人，背影却如此另人安心。

　　“姑娘。”牵着缰绳的张昇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步调，“我可以请教姑娘一件事情吗？”
　　“你说。”安澜接话道。
　　“不知道我对姑娘而言，还有什么能拿来利用的地方，值得姑娘不杀我。”张昇问。
　　“我说过不杀你。”安澜说。
　　“那时，是蓉儿的性命换得我今日的苟且，姑娘又为何再救我出谷？”安澜看张昇说的轻巧，死了一个女子，虽然她未曾谋面，但是肯为这个男人而犯忌，足以见得她一片深情，可是眼前这个男子，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一定对她很好的，安澜见过很多谷中的姑娘，谷中来的人多了，见的人也就多了，个个聪明伶俐，透着乖巧，又绝对不会被人随便骗了去，个个都是人精。若不是张昇真心相待，是不会博得美人归的。

　　或许终究是这样吧，男尊女卑，女人只不过是他的宠物，对她好，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丢弃一只宠物，保住自己的兄弟，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家狗死了，难道还要人陪葬么？

　　“姑娘为何不语？张昇可是说错了什么？”张昇看着安澜一直盯着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我在想，或许我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男人。”安澜看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再说话。

　　这条路，走的比想象中的艰难，你无法在大漠中寻到路标，找到方向，甚至连感觉都是不可信的。越是走在这片苍茫中，就越是对沙漠充满敬畏。安澜看着前方的齐俊，他是怎么识得路线，辨别方向的呢。尾随的人不过十余人，出谷的是花月，但是护卫却是未然居人人敬仰的门客齐俊，同行的还有兵器世家接班人张昇，誉为小医仙的红铃儿。要请动他们中任何一个，那都是千金难买我乐意的主，为此而选出的几名护卫侍从，其实只是跑跑腿，打打杂，刷刷马匹，护送粮食。就算是个打杂的，那也是未然居出来的人精，花月姑娘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所有人都在看眼里。只可惜前面引路的齐公子看不到这一片柔情了。

　　天边隐隐起了风，齐俊面色本就已经骇人，如今又多几分肃杀之气，他在前方挥了挥手，红铃儿轻功一闪，便从队尾落到了齐俊旁边。
　　“怎么回事？”红铃儿问。
　　“三里之内，有一片绿洲。派人去寻，越快越好。”绿洲旁边的村落，才是他们平安度过这场沙尘之灾的依靠。
　　大漠无常，如同海洋。
　　红铃儿交代了四名打杂的，又回到了队伍后面。想到忘了跟花月汇报，又折回来对花月说了要变天的消息。
　　这些人中翘楚，总是习惯了单独行动，与他人也多是合作，又怎么会有回报的习性。
　　三里，安澜心里盘算着。望了望天色，干涸炽热，阳光灼灼。
　　安澜示意张昇牵稳骆驼，自己掌握了一下平衡，站了上去。
　　她是被誉为鹰目的人，当家族发现她无以复加的语言才能，就被拉去做了一个隐秘的高科技手术，无关于自己的意愿，一切只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
　　鹰目，视千里入微毫。
　　辨别不到两千米外的小村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在那边。”安澜跳下骆驼，整个队伍也就停了下来。
　　所有人精神一振，刚刚派出去的四人还未归来，花月姑娘只凭目测便可以寻到地点，这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怎么回事？”齐俊感觉到身后的人起了骚动，向后面走来。
　　“齐公子，花月姑娘要我们去那边。”随从指向西南方。
　　齐俊皱了皱眉，除了漫天卷起的黄沙，金色的小沙丘，他无法辨别离这最近的村落的具体位置。更何况他知道，这位花月，从未出过未然居。
　　红铃儿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作为花月的好姐妹，身先士卒，向西南方走去，见齐俊没有反驳，大家也就跟了上去。
　　队尾，齐俊与安澜并排前行。
　　“这场沙尘大概什么时候回袭来？”安澜问。
　　“还有不到一刻钟。”齐俊甚至大漠习性。
　　“如果我们遇到沙尘暴的时候，附近没有绿洲，没有遮蔽物怎么办？”安澜接着问。
　　“不会的。这片大漠的路线是我走出来的。沿途的有绿洲的地方会有齐家人的村落。若是村落隔得太远了，这条路上还有许多人工推起的巨石堆。只不过即使有了路线多少还是会有些偏差。”
　　安澜可以明白，这片沙漠，单凭方向感和毅力，是根本走不出去的，能把误差降低在方圆一千米左右，已经很是难得。
　　见花月不再问，齐俊也没有再开口。不到一会儿，当真发现了个大约十余户人家的村子。
　　“花月姑娘好眼力。”齐俊说罢便向队首走去。
　　他第一次夸她，她欣然接受。

　　这已经是他们行进的第二十日了，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村子。其实越是靠近凝赤国，气候越湿润，绿洲也就越多，但是却偏偏没有建村落，只有巨石堆，这主要是为了尊重国界，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的他们已经深入沙漠腹地，却不想，第一个村子，竟是个死村。
　　所有的人都死了，安澜看着那些尸体，已经只剩下骸骨。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红铃儿不满的嘟起嘴，质问着齐俊：“这算什么？”
　　齐俊虽然面容不改，但是眼底还是掠过一丝诧异的，虽然近两年来他并没有停靠在这个村子中过，但是每年往返凝赤国与若金国，从未听到齐家寨有任何回报说这个村子已经成了死村。
　　没有汇报就是不知情。
　　不知情的原因只能说这些驻守在这的齐家人，死的诡异。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出于对这片大陆的不熟悉，安澜倒是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习惯性的去检查这零零散散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