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茶怡

9、第九章

　　“十二宫的战士，虽终日奔波，不得常常聚首。但是，你们身为守护雅典娜女神的战士，生来便互相存有羁绊，你们间的情谊当比有血脉相系的兄弟更深重。而所谓的教皇，也不过是十二宫中选出来的统筹者，并非凌驾于你们之上的集权者。”史昂的眼中带起一丝凝重，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教皇之职意义重大，不是因为位高权重，而是因为身为教皇你们将肩负比一般战士更沉重的责任。自我十八岁起成为圣战后的圣域教皇，至今已有二百四十三年了。”说到这里，史昂似乎陷入对往事的追忆，轻轻叹息一声。
　　史昂原来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了啊，为了圣域，雅典娜女神以及整个大地，他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教皇厅里，不辞辛劳地辛勤工作了二百四十三年。
　　我心中顿时充满了对他的钦佩和感激，身居教皇之位，史昂教皇将一切职责背负在自己身上，这其中的漫长岁月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守住圣域，身边的人不断老去，死去，只有他一个人见证了二百多年岁月的更替。
　　如果是我的话，让我背着这样的重任活到那样久，那样久，我能坚持下去吗？
　　作为新任雅典娜转生的我，如何才能像他那样坚强而又慈爱，我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作为雅典娜应该背负的责任是如何沉重。
　　因为背负着大地的爱与正义，所以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定地爱着大地上的一切。
　　“教皇。”撒加轻轻叹息，似乎是被史昂的话语所打动。
　　他的眼睛本来就很纯澈，仿若晴天的夜空，汇集着群星的光。现在他看着史昂，眉宇中添了一丝坚毅。
　　艾俄罗斯不觉离开了座位，缓步走到了史昂身边，然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他身前，仰头看着他。
　　史昂的红色眸子里又露出慈爱的眼神，他伸手放在艾俄罗斯的金发上：“我可爱的孩子们啊。”
　　“你们要明白。”史昂又抬头看向撒加。
　　“教皇并不意味着统治圣域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它只代表了与这大地上的人们的斩不断的沉重羁绊。”
　　他起身，轻轻牵起我的手，将我的手捏在他温暖的手心中：“你们中的一人，将与这孩子并肩站在圣域的最中心，背负着光荣却艰辛的重担。”
　　撒加与艾俄罗斯都是优秀善良的战士，他们的年龄与阅历也足够领导其余的十二宫战士，我觉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担起这教皇之位。只是当教皇是件太辛苦的事，任何一人当教皇，似乎都是对他施加了漫长无期的无尽酷刑。
　　“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大家都不会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我们十二宫的黄金圣斗士也都是，早就将自己的感受放在大地的和平之后了。”艾俄罗斯真诚地说，“所以，教皇请不用顾忌我们的感受，我相信，撒加与我一样，都不会在意自己的牺牲。”
　　“是的，教皇，我们都明白您多年的辛劳，也知道必须有人继续担任教皇，我们不会怕这职责的沉重，因为我们都是心甘情愿为女神而战的作为女神的战士而出生的人。请您不用顾忌地挑选出您心目中最恰当的人选吧！”撒加点头赞同艾俄罗斯，他们眼神相触，后者则会心一笑。

　　史昂看着两个年轻可靠的战士，红色的眸子里闪过赞许和欣慰。
　　他起身，然后从教皇厅的宝座下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盒子。
　　不知为何，一看到那盒子，我便生出一种恐惧感。虽然想立刻从餐桌旁逃离，却一动也动不了。这感觉粘腻而又沉重，就仿若是蝴蝶陷入蛛网里的感觉，挣扎是无用的，呼救亦是突然。只有满满的压迫感，冰冷，令人窒息。
　　我怕那里面的东西，心脏越跳越快，仿佛有什么记忆从血液中苏醒，挣扎欲出。
　　史昂越是靠近，我就越是害怕。我已做好准备随时从这里逃走，只要他再近一步，只一步，我就立刻逃离。
　　史昂在离我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站得离撒加他们比较近。然后他打开盒子，一把黄金铸成的华贵匕首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正中。
　　难以抑制的恐惧感终于溢满了我的心脏，我再也忍受不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后退却。

　　史昂未察觉我的异常，艾俄罗斯也好奇地看着匕首。
　　撒加则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盒子不着痕迹地往他那边带了一点。难道说他看出来我怕这个了？
　　史昂伸手取出匕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二百四十三年前，女神让我继承教皇之位，她授予我与众神假死之法不同的秘术，她说‘史昂啊，比起变成一个老头子，我更想让你永远这样年轻下去’。于是无论经过多少年，我都是十八岁的样子，只是这方法是以损失力量为代价的，我现在虽然仍有着十八岁的□□，却不会有十八岁时的力量。”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匕首锋利的刀刃：“然后女神将这匕首赐予我，对我笑着说‘史昂啊，等你厌烦的那一天，就带着它去爱丽舍乐园吧！你当然是会去那里的！’她带着微笑这样对我说。之后女神便返回了诸神所在的天界，奥林帕斯。”
　　“圣战后的女神，不尚是位年轻的少女吗？”撒加疑惑着，“为什么会……我一直以为她是安然活到了生命的尽头。”
　　史昂看着他，眯起眼睛笑了：“女神在大地的使命是赢得圣战，圣战结束后她便再无留在地上的理由。于是便抛却了人类的□□，以神灵的身份返回了她永远的故乡奥林帕斯了啊。”
　　我看到史昂那怀念的表情，心中浮起猜测，先代雅典娜是如何死去的？我看着那让我无端恐惧的匕首，难道这是让上代死去的匕首。
　　史昂曾告诉过我，神是领悟了九感的至高存在，超越了死亡，因此神无法被杀死，只能被封印。
　　那么这匕首，难道是相当特殊的可以对神起作用的武器？
　　艾俄罗斯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女神真是个果决勇敢的人啊。”
　　撒加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眯了眯湛蓝的眼眸。
　　史昂点头赞同艾俄罗斯对女神的称赞：“雅典娜大人是值得我们尊敬与守护的人。我的时日已无多，你们应该也能感受到我日渐衰微的小宇宙了吧。尽管我的身体依旧年轻，我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我才这么急切地寻找下一任。”
　　我低头沉默，心里无比哀伤，即便是拥有雅典娜所授予的秘术，也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吗？史昂，是我在世间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关心我甚于自己，是我于此世最先产生羁绊的人。史昂对我来说就像真正的父亲一样，我对他的依赖比任何人都要深。
　　我努力克服那匕首给我的森森寒意，而后靠近他，默默拉住教皇袍宽大的袖子。紧紧地捏在手中。
　　史昂察觉到我的紧张，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继续对艾俄罗斯和撒加说话：“继承我意志的人，不仅要有比任何人都要强悍的力量，更要有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心，要能够包容一切，更要能够承受一切。你们两个作为战士的素质都无可挑剔，我给你们的唯一考验便是，用这匕首杀了我。能够毫不慈悲地取走我性命的人，便是下一任教皇。这就是我对你们心的考量。”
　　“史昂…”我勉强发出两个音节，声音颤抖。
　　“女神，真想慢慢看着你长大。”史昂温和地注视我，“然而，我已经不能坚持到那时候了。”
　　我很怕他手中的匕首，但还是伸出手颤抖地抚上刀刃。
　　它的确是弑神的匕首，上面还残有先代小宇宙的气息。
　　我抓住他的衣袖，任何言辞都是多余，史昂是女神忠诚的战士，也是世间难得的勇者，了解这些，拘泥于俗世的法则反而矫情了。
　　撒加与艾俄罗斯也是久久不语，任何话语都是多余。我相信他们与史昂心灵相通。
　　史昂把匕首放回盒中：“我并不急于让你们做出决定，你们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知道即便是你们这样勇于面对一切的人，也是难以做到这种事的。这些，我都感同身受。”史昂闭上眼睛，缓缓说。
　　这顿饭大家似乎都食不知味，只有史昂一如往常。吃完饭，撒加与艾俄罗斯向史昂告别。
　　我坐在餐桌上玩汤勺，迟迟不肯离开。
　　“女神？”史昂终于问我。
　　“史昂，今天晚上，我可以睡在教皇厅吗？”我问他。
　　史昂眨了眨眼睛，笑了：“当然可以。”
　　“好！我去抱枕头！”得到允许，我高兴地跑去女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