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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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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自己蜷缩在一片血红当中。周围扑簌簌落着白雪,毛茸茸往身上覆盖下来。
我以为身边是开遍了的蔷薇花,但眨眼却变成被鲜红液体洇透的雪地,就像一地撒满了草莓酱的刨冰。
奇怪的是,这样却感觉不到寒冷。抬头向远处望去,苍茫茫的血色大地上只站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她的面目模糊不清,那一身高贵衣裙倒是看得异常分明。
我皱了下眉,想从雪地里爬起来,可浑身痉挛得利害,动一下就是噬骨的剧痛。我不敢挣扎,只能仰起头定定看着那边。
这样的动作也不知保持了多久,突然有白色的羽毛从天而降。它们和纷纷扬扬的雪片混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只有落在身上时的触感截然不同。
我眨了眨眼。就在这个时候,那女人的身上突然蹿起耀眼的橙色火焰。火光包裹了她全身,她拼了命地哀嚎,整个人像棉絮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发黑。
可除了雪花簌簌的响动之外,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看着一场可笑的哑剧。
狂风不知从什么地方涌过来,掀起满天满地的纯白羽毛。我听见身后冷不防传来一个男声,带着笑音的字里行间是比这周围温度更低的森冷寒意:“既然伤害了我的阿萝玛,不接受惩罚可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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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惊醒过来。拼命眨了眨眼,在看清头顶一成不变的天花板之后终于长出了口气。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乳白的光芒从窗口悄悄透入,晕着室内蒙蒙的铅灰色,像是有什么正在空气中缓慢流动着一般。耳边安静得可怕,依旧只有时钟“咔嗒”“咔嗒”走动的声音。
我闭上眼又把自己缩回被窝里去,蹭着被面把额头上的冷汗全部擦掉。
都怪白兰,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带我去看那些蔷薇花,我也不至于做这样的噩梦。
每一次他送别人礼物总是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不会去想对方是不是不喜欢甚至讨厌。
就好像有一年正一生日,白兰兴冲冲拖着他去游乐园玩鬼屋,结果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正一苍白着脸,双腿虚浮,一屁股坐在旁边就没能再站起来。而白兰依旧好兴致地拖着我到处转悠。
那个家伙永远都是这么自我为中心。他的眼中,只要自己能够开心就好了。
可我知道,这样的想法说到底不过是我自己的任性。
白兰大废周章地弄出个蔷薇园,也是希望我可以喜欢的。虽然蔷薇确实是大多数女生们的偏爱,以前的我也不例外。只是自那场意外之后,我的心态真的发生了好大改变。
我皱了下眉,再次深深吸了口气,翻个身继续睡去。
——希望这次能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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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似乎嗅到了青草的味道,我睁开眼,看见自己抱着书站在熟悉的校园里,阳光掠过身边古老的建筑,在我头顶打落一大片浅褐色的阴影。
有人在前面叫我:“阿萝玛,快一点!老师要开始点评作业了!”
我眨眨眼,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和同学一起赶往专业教室上课,不由加快了脚步跟上去。走进教室的时候,老师刚好开始打分讲评。
这一次作业的主题是“空间”,即是要求我们在雕刻中将建筑上的“空间”概念表达出来。
我悄悄挤进人群里,那帮教授们正围着第一个作业低头讨论着什么,大概是意见有些分歧,他们过了很久都没能得出一个统一的结果。
大家无聊地围做一堆,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我打了个呵欠,旁边的同学突然用手肘捅了我一下:“阿萝玛,问你件事。”
我捂着嘴巴完成那个刚刚进行到一半的呵欠,这才挑着眉看他:“什么?”
托尼一脸殷勤地迎上来,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我听说你和隔壁软工的露比是室友?”
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立马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了:“怎么,看上她了?”
他先是巴巴地点头,然后故作苦恼地摊了下手:“没有办法啊,谁让阿萝玛你已经被那个白兰预订了呢,我们这些连队伍都拍不上的当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他这番话说得我很受用,所以我大方地拍着他的肩膀,很好心地告诉他:“不过我和法拉奇小姐一点也不熟。”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你看,我到现在还在叫她的姓氏呢。”
他一下子耷拉下脑袋:“她不会真的和传闻中一样也喜欢白兰吧……为什么嗷——”
我只觉眉心一跳,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你听谁说的?”
“嗯?”托尼无辜地望着我,脸上的懊丧还没有褪去,“他们软工的人都这么说,还有人告诉我,露比为了追白兰甚至……”
“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一个带着轻佻笑意的男声冷不防插进来。我们全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托尼,在看清白兰那张漫不经心的笑脸之后吓得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还忙不迭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说这次的作业!”
“嗯~是吗~”白兰摸着下巴笑睨了他几秒,突然一把揽过我肩膀,弯下腰凑过来,“阿萝玛,我来找你玩了哦~”
我一掌拍开他的脸,不耐烦地把他推远:“我在上课啊!”其实我更想告诉他,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也许我就能打听到有用的情报了。
这样一想,就更加埋怨他的出现。我之前确实知道我那位亲爱的室友露比法拉奇喜欢白兰,却不知道原来她对他的迷恋也许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而更可气的是,以我们现在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我根本没有教训他的资格。
我狠狠别过头去,压低了声音吼他:“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这个时候,托尼早识趣地远离了战场,也不知跑到了哪里。白兰望着人群,无辜地探过头来,伸手摸了摸我脑袋:“嗯~?阿萝玛在生气吗~”
我冷笑一声:“是啊,我经常会无缘无故地生气呢。”说着就去抓他那只在我头上乱揉的手,却一不小心碰到一个尖锐的物体。
我微微一怔,仰起脸去看。他白皙修长的中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枚造型奇特的戒指。这东西不像我们常见的普通指环,看不出材料,但是做工相当精细,正中的橙色宝石色泽艳丽,雕在旁边的那对翅膀好像马上就会飞起来一样。
我皱了下眉,一眨不眨地看着这枚戒指:“你的品味已经变得这么扭曲了吗?”
他抬手摸了下上面的宝石,笑道:“这可不是我自己挑的呢~”
“哈,是哪个小姑娘送的吧?”我抬头看他,双手环胸冷冷地勾起唇角,“看样子那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竟然能让您白兰大人屈尊戴上这个。”
闻言,白兰突然挑起眉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阿萝玛这是在吃醋吗~”
我无辜地眨眼:“咦?我不是一直喜欢这样说话的吗,竟然让您产生了这样的错觉真是抱歉了。”
白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声音低缓却愉悦:“我很高兴哦~阿萝玛~”
我不耐烦地别开脸,正准备把他推开,谁知落在脸上的力道冷不防变大。我只来得及看见他陡然靠近的脸,惊得一下子睁大了眼,呆若木鸡。
他的唇轻轻贴上来,一开始只是试探性地碰触,仿佛蜻蜓点水,带点谨慎的同时又充满了柔情。但紧接着就一点点深入,一点点加大了力道。
脑子一片空白。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这是他第一次吻我。
以前不管语言上怎么轻佻随意,但除了偶尔开玩笑一样的触碰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肢体接触。那这个吻……算是什么呢?
我怎么都没有想明白。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放开我,亲昵地抵住我额头,一手抚摸着我脸颊笑起来:“现在阿萝玛就是我的了呢~”说着,吻了吻我的鼻尖,用着献宝一样的语气眯起眼,“当然,我也会是阿萝玛你一个人的哦~”
他柔软的额发轻轻擦过额角,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那双紫眸中的笑意仿佛星光一样璀璨夺目。我竟然在这个时候恍惚起来。
白兰是个再聪明不过的男人,但他同时也是个定不下心来的人。
我总觉得,也许这个世界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个游戏罢了,只要能引起他兴趣的、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
我就是仗着这一点,想要白兰主动来接近我。因为我听说,在恋爱中先说出“喜欢”的那一方,注定了一开始就是个输家。
我不想输,即使对手是白兰,也不想有失败。
然而后来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心高气傲的自己以为对白兰了如指掌,可以一切尽如心意,但或许,从一开始就被耍得团团转的正是我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