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缠》半**太

15、第十四章 藤蔓

　　“不行，曹大哥！你赖皮！”何七一把揪住曹蛮收拾棋局的手，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曹蛮看着他笑道：“让你十子你都赢不了，还说我赖皮？”何七涨红了脸，嘴里直喊再来一局。

　　“这几天过得还习惯吧，何七？”清雅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坐在对面曹蛮的立即起身行礼。何七扭头一瞥，居然是司令夫人。“习惯习惯！让夫人费心了！”何七赶紧站起身来整了整上衣，恭敬地答道。

　　颜夕微笑着点点头，拉着他坐下，将手里的食盒摆在棋盘边。“这是我吩咐厨子做的一些小点心，特地带来给你尝尝。”说完，颜夕揭开盒盖，里面摆满了各色小面果子。“曹副官，你也过来吃一点。”曹蛮稍一弯腰，道：“曹蛮不喜甜食，夫人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去叫人泡壶茶来。”

　　“这院子收拾得倒是干净，不知道屋子你还满意吗？”颜夕瞧着曹蛮大步走了，转过头来笑着问道。何七赶紧点点头，回答得小心翼翼，“满意满意！何七长这么大，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颜夕笑着夹起一枚果子，示意他张嘴，见他面带羞涩，竟比一般女子更显娇媚。“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何七微红着脸，用手捏起一块塞进嘴里。

　　“你也不必太过拘谨。入得了这西院的，都是自己人。”颜夕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将何七嘴边的糖屑拂去，“既然司令喜欢你，让你住进来，那咱们俩以后就是姐弟，是亲人。”何七愣了愣神，脸上立马堆起笑来，“哪里哪里，司令不过是瞧着小人可怜，所以赏赐一席之地让小人得以安身而已。”颜夕笑着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方手帕。“这块手帕，原打算绣来送给进门的妹妹，没想到……姐姐女红不好，还望七弟不要嫌弃。”

　　何七接过手帕，只见上面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开屏孔雀，顿时脸色微变，拿着手帕端详了一会儿，“姐姐可别谦虚。姐姐的绣工这么好，都快赶上冉翠阁的绣娘了。噢，对了，”说罢故作懊恼地拿手捂住嘴，笑道：“司令说了，让我别再提起冉翠阁的事儿，万一被那些无聊的人听去，又该在背后嚼舌根了。”

　　“司令说的对，冉翠阁不干不净的，要是让人知道七弟是从那儿来，不知会惹出多少麻烦。”颜夕笑着拍了拍何七的手背，贴近他耳边小声道：“这院子里人多口杂，七弟可要万分小心，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姐姐我也不好向司令交代。七弟虽然讨司令喜欢，也千万不要学那些放□□子恃宠而骄，小心惹火了司令，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说完起身理了理鬓角，将院子四周又打量了一遍，含笑道：“今天就言尽于此，七弟，姐姐日后再来看你。”

　　何七在心里冷哼一声，挥着手帕捏着嗓子道：“姐姐慢走……何七不送了！”颜夕捏紧粉拳疾步出了小院，正好碰上拎着茶壶的曹蛮，“曹副官，你好自为之！”说完愤愤离去。

　　“无端端的，你惹她做什么。”曹蛮从屋子里拿出茶杯来，添了两杯。何七笑得一脸天真，“我哪敢惹她呀，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司令夫人！你瞧，”何七伸手将捏成一团的手帕递给曹蛮，“明明是她无理取闹，跑到我这里耀武扬威来的！”曹蛮将手帕展平，瞧见是只搔首弄姿的孔雀，心下大概猜到了几分。“她说司令是看上了我才让我住进这院子，还绣了只丑不拉几的臭鸟来讽刺我，骂我是开屏的孔雀。”何七恨恨地喝了口茶，被烫了个正着。

　　“你慢点喝。”曹蛮仔细瞧了瞧手帕，“夫人不像是这样的人，你没曲解她的意思吧？”“像她这种深宫怨妇我见多了，以前在冉翠阁的时候……算了，不提也罢。”何七耸了耸肩，用手抓了一把面果子咬了起来，“你真不吃么？”曹蛮摇摇头，抿了口茶道：“以后她送来的东西，你最好少吃。”

　　“为什么不吃，我还怕她毒死我不成！”话是这么说，何七还是将嘴里的果子吐了出来。“那倒不会，毕竟你是司令看上的人，给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是吧？”曹蛮笑了笑，在他头上用力揉了一把。

　　何七羞红了一张脸，佯怒道：“曹大哥，你再拿这个来取笑我，我就不理你了！”曹蛮笑了笑，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如往常一般走到那棵挂满枯藤的大树边，仰头望着顶上光秃秃的枝干。何七见状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问道：“这是棵什么树？”

　　曹蛮用手拍了拍树干，笑道：“我来淄博五年，从没见它长过叶子，也不知是什么树，恐怕早就枯死了，只剩下枯枝残干立在这儿。”

　　“是海棠。”侯杰刚从府外回来，听说颜夕到西院来了一趟，便也想来看看。“这是棵海棠树，已经十多年没长过叶子，大概真的死了。”一面说着，一面摘下手套，向着两人走来。

　　曹蛮向他略一点头，“司令。”何七也赶紧鞠了一躬，叫了声侯司令。

　　“咦，这么多好东西，你们是不喜欢还是特地留着给我吃？”侯杰笑着在桌边坐下，招呼他俩过来一起吃。曹蛮用眼神示意何七先过去，自己转身进屋另拿一只杯子。

　　“过得还好么。”侯杰瞅了眼桌上摆着的茶杯和茶壶，突然觉得有点口渴。何七心里还残留着上次的阴影，十分紧张地拿起自己的茶杯紧紧握住，“何七住的很好，请司令放心。”侯杰见状拿起茶壶将另一只杯子添满，端起来饮了一口，“这里有下人伺候着，还有曹蛮陪你下棋，料想你也该过得很好。”

　　曹蛮拿了杯子过来，却发现侯杰手里正举着自己那只，只好将新杯倒满放在一边。侯杰眼睛瞧着何七，手却指着曹蛮让他坐下。何七见曹蛮来了，心里放松不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对他笑道：“司令说的是，府里头的人对我都好得很。”

　　“那就好。”侯杰又饮了一大口，见食盒里的果子晶莹剔透十分诱人，便用手捏起一个伸到曹蛮面前。“你不是喜欢吃这甜物么，怎么没见你动手，在我面前还用得着拘谨？”

　　曹蛮伸手接过，道了句谢，张口便咬。侯杰又挑了个看上去素净一点的递给何七，“不知道你的口味，先来个清淡点的。”何七一脸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毫不迟疑地一口吞下。

　　“听说颜夕刚来了一趟，有没有为难你？”侯杰见桌上撇着一方手帕，顺手拿来擦了擦手。何七硬吞下喉咙里的点心，灌了口水道：“没有，夫人为人和善，怎么会跟我过不去呢，这些点心都是夫人亲自送来给我，这方手帕也是夫人亲手绣的。”

　　侯杰拿手拨开手帕瞧了一眼，“这种女人家的东西，给你也没用，拿去打赏给下人吧。要是被人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何七点点头，偷瞄了曹蛮一眼。曹蛮用手锤了锤哽在胸口的果子，咳了两声道：“曹蛮知道该怎么做，还请司令放心。”

　　“这种事情你就别瞎管了，最近霍龙的兵崽子又活跃了不少，你该多放点心思在他身上才是。”侯杰将手里的杯子添满，递给曹蛮，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两口。等他喝完，侯杰便把茶杯放下，拿起盒盖将食盒盖好，“这盒东西我拿走了，你们要是实在喜欢，再叫厨房给做。”

　　何七略一皱眉，刚想开口就被曹蛮扯了扯衣角。“知道了，多谢司令。”目送侯杰走远，何七犹自担心道：“怎么能让司令把东西拿去吃呢？”曹蛮的眼神也随着侯杰的背影出了院门，答道：“你放心，这东西绝对到不了他的嘴里。”“为什么？”何七闻言转过头来疑惑地瞧着他。

　　“你太不了解他了。”曹蛮收回自己的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奋力想把果子咽下去，而此时的侯杰正吩咐随从将食盒扔到后山。

　　何七饶有兴趣地凑过来，把下巴搁在曹蛮肩上问道：“噢？那，侯司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曹蛮若有所思地捏着茶杯，“我不知道。”“连曹大哥都不知道，这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啦！”何七直起腰来，一蹦一跳地来到海棠树下，学着曹蛮的样子仰头向上看。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哇，曹大哥你看的是什么？”

　　曹蛮回过神来，笑着走到他身边，“谁说没有，你看这些藤蔓。”一边说，一边随手扯了一根拿在手里，“树能长多高，藤蔓就能爬多高，甚至一伸头就能超过它。”

　　何七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眼神随着藤蔓爬上了大树顶端，只见数十根枯藤紧紧地缠绕着海棠树，好像要将大树缠死一般。“曹大哥，你说这棵树，是不是被这些藤蔓给缠死的？”

　　“怎么会，大树一死，藤蔓也会随之而亡，它们没有这么蠢。”曹蛮又伸手摘去几条枯藤，将它们扔在树下。

　　何七心道，难怪世人常以大树和青藤比喻旧时的夫妻，也难怪司令夫人今天来这一遭。在她心里，司令便是这棵大树，而她是一株缠绕其上的藤萝花，没了大树，藤萝何存？此番想来，竟是自己小肚鸡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