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话 青坊•孤僧（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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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夜行》有载：传说是日本流传百鬼夜行中出现的一个妖怪。全身青色的独眼和尚，身材高大，有一双大脚丫，因为走了太多的路，变成了扁平足。原本是寺庙中偷懒的和尚，后来变成了妖怪，死后仍必须敲击木鱼，继续修行。若是有孩童在夕阳下山后，还没回家逗留在山中玩，就会被青坊主抓到洞窟或野寺中教训一番。
（十一）
夜色依然很黑，黑得很彻底。
月亮大幅度地像西偏移，似乎在黑夜中能听得见河流流动的水声。
千代和千秋站在牛车的旁边。
京都的西面——靠近山阳道的地方，有一条河。
河水缓缓的淌着，似乎夹杂着什么，却又听不太清楚。
附近的树梢上偶尔传来蝉雀的虫鸣，都被河流的水声掩盖住了。
抬头看去，月已西斜，枯藤老鸦的树枝之上，早已没了踪迹。
向河流那边看去，正巧站着一个穿着青衣的赤脚和尚。那和尚头上带着斗笠，眼睛有一只是看不见到，身上散发着朦胧的青光。
千代慢慢走近那个人影。
是一个有着扁平足的、只张着嘴巴的和尚。
——“呐，刚才我的提议，阁下是否已经考虑清楚了。”
安倍千代平静地说道。
她能够见到的，是这和尚的嘴巴——向左右两边往上翘起，露出青色的牙齿。
“太遥远了……”
青坊主的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
“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将那些孩童如此执着呢？”
千代这么一问，青坊主便开始慢慢叙述起来。
（十二）
“记得很多年以前，我还没有死去的时候，曾经是京都法华寺的一名和尚。那时候才三十余岁，却少不更事，常常因为偷懒而放弃早课。”
那和尚低着头，淡淡地说。
“尽管师兄弟一直都包容我，但早已懒惰成性的我，已经无药可救了。记得那年刚巧是著名的祭庙盛典，好多孩子都在寺庙中参拜。原本在大殿敲木鱼的就是在下，因为偷懒所以便睡着了。没想到竟然出了事。有一个孩子因为贪玩所以将大殿的火烛引燃了……”
说话间，不知是因为遗憾还是出于怨恨。和尚上下的牙齿磕磕碰碰的，开始发出小小的“嘎吱”的声响。
“真是不乖呢，那些贪玩的孩童！”
青衣和尚的唇间牙齿凸了出来，而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我原本想让他为此事向主持大师说明一切的，却未料那孩子竟偷偷跑走了，寻了半天也没见踪影。后来一打听，原来是官家的小子，因为贪玩所以溜到了佛寺之中，将大殿的佛像烧得干净不说，还让我背上了如此深重的罪孽。”
孩子离开了。
“不知何故那孩子再也没有找到，所以一切的缘由都被我承担了下来。”
那和尚说到这里，不由地潸然泪下。
“啊，我当年因为太过懒惰，所以才让孩童有机可趁，实在是罪过啊。”
那和尚说着，他的脸上便出现好多条青筋，那些筋脉慢慢从他那并不肥胖的脸庞上突了出来，乍看上去格外的惹人惊讶。
“可是，你后来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呢？”伊藤千秋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啊，那是我活该如此啊。”青坊主默默地说道，“当年我一时愤懑，便偷偷查找那孩子的下落。过不了多久，我便找到了他……”
“于是，你把他杀了。”
安倍千代插嘴道。
“正是。我杀害那孩子的时候，手里就拿着木鱼，当时我气坏了，所以便使劲用木鱼戳破那孩子的脑袋，直到他头上的血流到了我的衣服上，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杀了人……”
“所以，你死后便被佛祖变成了这副模样，双手不停的敲动木鱼，让你来为那孩子赎罪。而你却始终抛不开心中的愧疚，于是每每遇见离开大人偷偷跑上山来的孩子们时，便忍不住捉住他们，想以你的道，来让他们逃离这些危难……”
青坊主点了点头，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啊，是这样并没有错，没有错。”
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从衣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交给了安倍千代。
“呐，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当年晴明大人托我保管的东西，今日我将它归还到安倍家的手中，也算是我的一番劫数吧……”
他向千代二人挥了挥手，便兀自朝百鬼离开的方向走去。
“可是，那些孩子们呐……”
伊藤千秋皱了皱眉，呼唤道。
“明日便会回到他们父母的手里，莫要太着急咯……”青坊主的声音渐渐飘远，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
安倍千代细细打量着手里的东西，那是用蓝色的丝绸包起来的，打开一看，像是一枚玉佩。
它的上面似乎还刻着好多奇奇怪怪的花纹，乍看上去像是一只匍匐在草丛里的狐狸。
安倍千代将它收在了衣袖里，便走上了牛车。
“哎，千代……”
伊藤千秋说道。
“怎么啦？”
千代问道。
“天好像快要亮了呢！”
“好像是这样呢。那么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牛车便缓缓向东前行，不知何时已然停了下来。
“好像到宫门之外了。”
千代开口道。
“到宫门外？”
“是武德门的靠南面一段。”
“那么说，我们已经返回人间了？”
“不能说返回。因为至少现在大多数人还在沉睡，而醒着的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哦。可是，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返回人间呢？”
“假设我没记错的话，东边的太阳快要升起了吧。”
“是的。”
“那么，等太阳升起的时候，便是你我现身于世人眼前的时候了。”
“听上去，好像很奇怪。”
“只是规律罢了。在黑夜之中，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比如说刚才我们遇见的鬼，又比如你我突然在鬼怪面前消失，回到了这里。”
“好吧。于是，我们需要呆在这里吗？”
“不用，牛车可以继续往前走。可是，直到太阳照在牛车上之前，我们都还是危险的。”
“那好吧。”
于是车子一路向东前行，直到早晨的阳光照在牛车的帘子上面。
（十三）
回到土御门小路，安倍千代宅中的时候，正巧贺茂光彦等在戾桥的边上。
戾桥上只有他一个人，冬天的雪依然很厚，夹杂着寒冰，让整座桥都布满了霜寒的气息。
风一吹动，冰冷的寒风呼呼的吹着，戾桥边上的枯草练会摇摆，像是在挣扎什么。
和千代的衣着有所不同的是，贺茂的身上除了穿着一件黑色狩衣，衣服外面还披着一件厚厚的袍子。
千秋一路看着周围的景色一路感慨不已。
牛车驶过戾桥上的时候，千代特意停在了贺茂光彦的边上。而她下了牛车，站在他的一边，便驱使着车子往前面走去。
坐在牛车上的伊藤千秋想要跳下车来，无奈车子碾过尘土的时候起了太大的风尘，更何况四周都是堆积的白雪，怎么也跳不下来就是了。
“喂，我说千代……喂！”怎奈她如何叫唤，安倍千代始终没有去理会她。
“嘛，做坏人的感觉，就这样好吗？”熟视之后的贺茂光彦差一点就要笑了出来。
伊藤千秋努力地张大了眼睛，想在千代的眼里找到一丝痕迹，却始终找不出来。她拼命得摇着头，却又不敢往车下跳，看她着急的模样，像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没有关系，这件事，不需要她知道。”安倍千代沉吟了半响，终于缓缓说了出来。
“我看不透……”
“不必看透，只要心知肚明就好。”她扯过光彦的手腕，将衣袖的那枚玉佩，放在了他的手里。“看看吧，这便是青坊主留下的东西。”
“这不是安倍晴明大人随身携带的灵玉吗，怎么会在那和尚那里？”
“我想不透，当初祖父大人去世的时候，随身携带的并没有这块玉佩。如今这块玉出现了，是在说明什么吗？”
贺茂光彦沉吟半天，一句话脱口而出：“会不会是玉妙姬送给晴明大人的？”
“玉妙姬？”没等她说完，贺茂光彦轻轻抚摸玉佩上的纹路，手指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顿时染出血来。
千代抬头一看，却见那玉佩隐隐泛出蓝光，之后便有无数的鬼脸从上面浮现出来。
“快逃！光彦！”
她一把扯住贺茂的手，向戾桥后面跑去。
那些鬼脸不一会儿便变成了形态各样的鬼怪，一直追着二人不舍。
他们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追赶的身子像是在空中飞舞。
这下，怎么也逃脱不了了。
“对不起，千代！”
“不用说对不起，也是我不对……”千代皱了皱眉，向前方的牛车奔去。
“跟我上牛车，进去！”
千代一手扶着牛车的车轴，一手拉着贺茂光彦的手。还好车上的伊藤千秋拉了她一把，将他们二人拉进来牛车之中。
牛车快速的在戾桥上行驶着。
四周变得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千代掀开帘子向外面望去，只见群鬼在后面追赶着。
“怎么办，千代？”
伊藤千秋问道。
“我已经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让你先走……”
千代微微皱眉，有些担心地说道。
“怎么办才好了？”千秋着急地问道。
“光彦，你带纸鹤了吗，给我一只。”
贺茂将纸鹤交给千代之后，只听她默默念咒，那纸鹤便变成了她的模样。
“去吧。”
那纸鹤变成的少女飘出了牛车，瞬间便被百鬼缠上了。
身后传来啃噬咬啮的声音，而牛车也穿过了结界，回到了土御门内。
（十四）
千代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
她的身侧，还坐着打着盹的贺茂光彦。
她微微侧过身子探头，查看他的情况。
一觉醒来，贺茂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样？”
“还好，只是不知那些孩童回家没有……”
“都回去了。”
“那就好。”
见贺茂光彦一脸疲惫的样子，千代轻声说道：“哎，光彦，怎么样，你还有力气出去吗？”
“还行，去哪里？”
“去外面随便走走吧。”
于是那晚他们便来到土御门外的戾桥上。
那晚天色也格外的黑，千代手中的烛灯也越来越弱了。
“京都的天空越来越模糊了呢！”
“你想说什么？”
贺茂光彦喃喃自语道。
“你也说了，那玉佩是玉藻前之物……”
“嘿嘿，只是曾听父亲大人说过，算不得数的。”
“可惜啊，玉妙姬已经回来呢？”
“会吗？”
“当然会了。”
“罗城门已经打开了？”
“差不多吧。”
千代含笑答道。
（十五）
之后，失踪的孩童都回来了。
可是，安倍千代的心中总是不怎么平静。
呐，谁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呢？
本话终
——本卷完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十话 青坊•孤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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