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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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宛卿回来是在一个中午。
林叶从午睡中睁开眼，看见有陌生人在来回地走动，然而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吵醒你了吗？”一个带着笑的声音轻声道。
视线上移，那张熟悉的秀丽面容让林叶惺忪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宛卿！”
“你回来了？”“吵到你了？”
两人同时开口。
对着林叶眼中绽放的欣喜光芒，程宛卿笑了笑，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小姐，放在这里可以吗？”一个男子过来，恭敬地问。
“好，就是那里。”
看着几个男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台巨大沉重的黑色钢琴抬进病房，林叶吃惊：“这个……”
“小叶，”程宛卿看着她的眼睛，“我说过，今后我只弹给你一个人听。”
每天下午，林叶的病房都会响起动人的钢琴曲，吸引了不少病人在房外驻足。医院受病人们所托，找到程宛卿请她为大家公开弹奏，但她婉言拒绝了。“对不起，我发过誓。”
程宛卿回来之后，再次取代了优秀的陪护，肩负起照顾林叶的责任。在和医院商量后，双方都认为虽然林叶已经可以出院，但多住上一段时间会更利于她的健康。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动摇了。原因是程宛卿和林叶有一次在花园闲坐，看见了偷偷拍摄的闪光。
程宛卿开始考虑出院的事。她知道，自己退出乐坛引起的反响很大，而其中的很多疑团又没有解释。那些记者为了获取第一手的新闻，是无孔不入的。
这样一来，医院就不适合小叶休养了。
就在此时，来了一位让人意想不到的访客。裴海。
凡是来探望林叶的人，都得先经过程宛卿这一关，这次也不例外。
裴海在椅子上焦躁地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程宛卿微笑地招呼：“裴先生？”
裴海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噌地一下站起来，“程小姐，你好！你认识一个叫林叶的姑娘吗？”
“认识。裴先生找小叶有什么事吗？”程宛卿将他的激动看在眼中。
她知道裴海的来意。她也知道他是林叶的亲生父亲，从林叶第二次离开程家之后就知道了。那时她疯狂地寻找小叶，不放过一点线索，在林叶曾经寄居的表姨家中知道了林叶的身世。
后来去顾家赴宴，表面是冲着程太太和裴太太的交情，其实是想从小叶亲生父亲那里找出些线索。
裴海心情复杂地看着儿子心目中的女孩，犹豫地开口。“程小姐，是这样的……林叶跟我……我是她的父亲。”
“会吗？裴先生一直以来不是只有一位公子吗？”程宛卿微微偏着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裴海白皙的脸微微发红，他推了推眼镜。“小聪是我后来的孩子。之前我和前妻有一个女儿，离婚后跟她母亲一起生活，我已经二十多年没见到她了……”第一次在花园中和她交谈，就因为她那和楚娴相似的神情，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停留不去。直到看到报上刊登出她和程宛卿亲密坐在一起的照片，他对她的好奇再次强烈起来，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曾经在程家和顾家帮工的女孩，姓林！
——和楚娴一样的姓！一定是她，不会错的！
“那么说，裴先生认为，小叶是你的女儿？”
“对！”裴海急切道，“一定是的！希望程小姐能帮助我，一同弄清她的身份……”
程宛卿淡淡一笑：“抱歉，我想这是警察的职责。”
裴海噎了一下，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一定要弄清这件事的。现在我能不能见见她？”
程宛卿沉吟。“裴先生，”她正视他，“之前小叶情绪不稳定，影响她的健康，医生嘱咐一定要注意调养。裴先生能保证……不给她带来任何刺激吗？”
“这……”
就在裴海迟疑的时候，一个护士走来，“程小姐，请问哪位是裴先生？”
裴海连忙朝她点头，“我就是。”
“裴先生，林小姐请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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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宽敞明亮的病房，他就看见了那张和楚娴相似的面容，不仅细细的眉毛像，清黑的眼睛像，就连温柔微笑着的表情也是那么像。
“你……” 裴海心潮澎湃，紧紧盯着坐在窗边的女孩。那长相稚气的女孩抬起脸，正看向他。
“裴先生，请坐。”
裴海回过神，放下手中名贵的礼品，坐到椅子上。骤然看见离别多年的女儿，他一时忘记了原本组织好的语言。
短暂的沉默后，林叶开口：“裴先生，我知道你的来意。”
“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林叶轻声道。
裴海心中有些酸涩。他亏欠她们母女太多，是不可能指望她叫自己一声爸爸了。“楚娴……还好吗？”
说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升起不满。当初楚娴拒绝了补偿费，且口口声声说会把女儿好好带大，怎么能让女儿沦落到这种地步，到别人家去做佣人？
“……妈妈去世了。”
“什么！”裴海始料不及，脱口叫，“楚娴已经……”
楚娴已经死了……是啊，也只有这个原因，女儿才会那么苦。怎么自己早没想到呢！一想到女儿在母亲死后一个人四处漂泊，日夜受苦，裴海眼睛一下湿了。
他紧接着问“你母亲什么时候死的”“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两年你都在哪里”“怎么病了是得了什么病”……问题像连珠炮，在急促的语调里一个接一个。
林叶垂下眼睫，轻轻摇摇头，而后抬起头淡淡笑着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的病也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面对她的笑容，裴海的心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擦了擦眼角，涩声说：“爸爸对不起你。”
林叶眼眶隐隐一红，但依然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过得幸福，我很高兴。”
她接着问：“你……爱过妈妈吗？”
裴海一怔，过了一会，点点头。
“但你更爱顾小姐对不对？”
裴海对着林叶微感犹豫，但依然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没有错。”林叶若有所思地说，目光略有伤感。
裴海一阵心疼，急切地道：“叶子，你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跟我回去，今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好吗？怡然（裴太太名字）和小聪也都赞同……怡然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她会照顾你的……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很好的条件，送你到最好的国家留学，如果你想留在国内那都行！我们可以给你找个很好的工作，你喜欢做什么都……”
“谢谢，”林叶柔声打断了他，“但是，我已经长大了。”她望着他，清晰地说。
裴海仍在坚持：“我知道你已经成年了，可女孩子没有一个家怎么行？当初楚娴不让我去看你，我负她在先，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到如今已经很多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正是弥补的时候，你跟我们住在一起，我们会给你最好的照顾……”
“我知道，”林叶知道生父是真的在乎她，但还是笑着摇摇头，“我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谢谢你，你不用觉得歉疚的。真的不用。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
裴海十分失望，不得不退了一步：“……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思。如果有什么困难，你随时来找我，我一定给你解决……我们这个家，随时欢迎你住进来。”
林叶本想说“不用麻烦的”，但看到男人期盼的眼神，还是点点头：“好的。”
尽管裴海内心失落，这句话还是给他带来了一点安慰，他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又聊了几句，天色渐渐晚了，裴海只得离去。临走他问林叶：“你和程小姐……”他很是想不通程小姐怎么会和曾经的佣人待在一起，还这么照顾她。
林叶沉默了一下，道：“宛卿是我最亲的人。”
听她这样说，裴海想大概她们结成了姐妹或朋友，不由放下心：“那真是件好事。”该好好谢谢程小姐才对。
裴海默默地走出大楼。见到了女儿他很安慰，但同时地，女儿的婉拒也令他不免伤心。不管婚姻状况如何，做父亲的心总是一样的。
候在楼外的母子俩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去。“爸爸！她真是我姐姐？”顾聪迫不及待地问。
裴海点点头，拿下眼镜，擦了擦上头的水气。
裴太太见此情形，猜到了大概，柔声道：“她不肯答应吗？我们都很乐意她搬来住，你没同她说吗？”
“说了。”裴海重新戴上眼镜，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性格就像楚娴，决定的事是不会改的。”说完他又苦笑，“我这个爸爸，在她眼里多半也是个狠心、不负责任的人。”
裴太太静了一会，轻轻搂住他。“知道我爸爸为什么会同意我跟你结婚吗？”
“嗯？”裴海看向妻子。
“因为你敢于承认自己的感情。那些感情不再却又不肯离婚的男人，表面像是负责的好男人，其实是怕社会的谴责，是怕担一个陈世美的形象，是怕影响自己的名声和仕途，他们是胆小鬼，是懦夫！我爸爸说了，这种男人，其实最爱的是他们自己。
“分手是件痛苦的事，多少会给对方带来伤害。可是固守无爱的婚姻，不过是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施舍，而坦诚恰恰是对他人的尊重。正视自己的感情并承担后果，需要很大的勇气，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他们怕，怕道德上的指责，怕被人唾骂被人指指点点，可是你有勇气做到，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你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那时我就下定决心和你结婚，”裴太太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丈夫，“我从小就有个心愿：嫁一个真正为了爱情而结婚的男人。为了爱情，不是条件，不是相貌，不是其他。哪怕你将来爱上别人，我也不会后悔——只要你坦诚地跟我说，别瞒着我。我知道，人可以绑住，心是绑不住的，我愿意为你承担这个风险。”
“怡然……”裴海回拥住妻子，眼泪流了下来。“谢谢你，谢谢你理解我……”
“爸爸！”顾聪也抓住他的手，“姐姐不回来，你还有我，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高大俊朗的儿子真挚地望着自己。裴海抹抹发红的眼睛，摸了摸他的头，把他一并拥住。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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