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白途》屋蝉

7、番外uno

　　道士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小僵尸的房门。
　　小僵尸当然是不需要他叫醒的，因为小僵尸虽然躺在床上却不会睡着，他也完全可以直接推门而入而不会被屋里的人责怪，但是出于某种神秘的自我安慰，道士还是坚持进门前先敲一敲。
　　笃笃笃三声过后，他推门入房，把小僵尸从床上抱起来座在怀中，拾起案上的木梳开始给小僵尸打理头发。
　　小僵尸的头发很长很柔软，而且乌黑发亮丝丝分明。道士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地从发根梳至发尾，收回来再重复一次。
　　查实小僵尸完全可以稳稳当当地坐在凳子上让道士给它梳头，但是道士认为小僵尸阴气充盈，打理头发时把它抱在怀里对迅速疏解起床后人体内积聚的阳气十分有效。
　　待小僵尸的头发已经顺滑得不能更顺滑了，又拿清水给小僵尸洁了面，道士才开始改变手上的动作，把小僵尸的秀发收上头顶挽成一个髻，抽出一条由符纸化成的发带细细绑好。这条发带是道士的得意之作，只要小僵尸不把它解下来，道士就能在小僵尸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感觉到。所以绑好发带以后，自然又是一番叮嘱。
　　料理好头发，接下来就是给小僵尸穿上他托人给小僵尸做的衣服，至于小僵尸身上那套穿了不知几个朝代的真丝亵衣，他一直不让小僵尸脱下来。原因太复杂，道士懒得解释。他仔细地给小僵尸套上衣衫，度齐袖口，抚平皱褶，围着小僵尸转了多少圈直至确实找不出一丝毛病了，这才出去匆匆地给自己收拾一番。
　　探头看看天色，到开店的时间了，道士便带着小僵尸来到连着宅子的铺里，在柜台周围张下结界，留下符纸，对小僵尸细细地叮嘱一番，又左看看右看看没事找事的给小僵尸把耳旁的一根发丝捋到耳后，把领口一粒不存在的尘埃抹走，再低头看看鞋子穿对了没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铺子，给昨天来下了订金的人家作法去了。
　　对于小魔小妖，道士向来是宽宏大量的。不会害人的就任它们留下，会让主人心神不灵的就把它们赶走，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他才会下狠手去对付。
　　道士相信“存在即合理”，贸贸然赶尽杀绝实在是不解造化的风情。
　　作法完毕，道士踏出门口，马上又转进另一户人家。这样出来一家又进一家，直到日薄西山道士才结束一天的工作。
　　他迎着夕阳慢慢踱步。路过一方小摊时他不由得停了下来。档主望了道士一眼，说道长你随便挑快收摊了便宜些给你。
　　道士笑了笑，低下头去看。那摊子上排列着许多梳子、发簪，成色很是不错。道士简了一阵，执起一把朴素的牛角梳和一支没有任何纹饰的玉簪，付了钱把东西揣进怀里，转身继续往小铺行去。
　　路过一个摊子时道士又停下来。他忽然想起给小僵尸念书那段日子里，小僵尸似乎对神怪传说之类的故事最入迷。于是凑到摊子前，仔细挑了两卷话本，付了钱转身继续行。
　　第三次，道士停了下来。他蹲在这个奇怪的地摊前，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四四方方，散发着异香的东西。档主是个打扮奇异的人，见了道士便凑上前去介绍说这些是从比大食更远的地方传来的稀罕玩意，洗澡时涂在身上再冲掉，身体就会留下香味，比那些个胭脂水粉要好闻而且香味更持久，道长有没有兴趣买一块送给家里的人呢。
　　家里的人？道士想了想，和他同住的也就那只傻僵尸。给傻僵尸用吗？道士摸着下巴思考着。那傻僵尸身上淡淡的一点气味也没有，如果用了这个，第二天去叫它起床时不就会闻到……道士突然脸一红，跳起来匆匆走掉了。
　　回到小铺时，刚好有位客人结算完毕走出店来，见到道士便和他点点头打个招呼。道士送走了客人转身入了店，凑到柜台前解了结界，仔细地看了看小僵尸，发丝散了三条，手上沾了些墨迹，其余还和他出门时一样。道士这才放了心去关上店门，带着小僵尸回后宅。
　　入了屋，道士把方才买的东西掏出来。小僵尸见了那两卷话本，便乖乖凑上来准备听他念。道士见它这幅模样，虚荣心被大大满足了。但他没急着念，而是着符纸抬了大木桶，住满水加热了让小僵尸泡着，这才搬过一张椅子翻开话本念起来。
　　晚上，道士伺候着小僵尸出水擦干了身体，抬手解开小僵尸的发带，放下那一瀑青丝。垂坠的黑发摩擦空气发出簌簌的声音，碰上了小僵尸的后背还忍不住荡了荡。那发质真是好得紧，箍了一天的发带也不见丝毫弯曲。道士拿了白天买的梳子和发簪给小僵尸看，指着那只简单的发簪说等下我给它下些咒明天开始用它来代替发带好不好。
　　小僵尸看了看那玉簪，点点头。道士便眯眼笑了起来，放下玉簪开始用牛角梳给小僵尸梳头。由发根梳至发梢，由发根梳至发梢，直把那头长发梳得丝丝分明了，道士这才放小僵尸去睡觉。
　　吹熄了小僵尸房里的灯，道士这才打着哈欠回屋躺上床，结束了一天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