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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一卷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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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鹤西去剑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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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请来了西门吹雪,却终是没有寻到郑擎凤。
郑擎凤若是不想被人寻到踪迹,那么就算是陆小凤也难以轻易寻到。
更何况,陆小凤和花满楼都知晓,和司空摘星算是死党的郑擎凤从司空摘星那边偷师来的易容之术也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也就索性不去探寻她了,该出现的时候她自然也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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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青去找独孤一鹤,但是没有和独孤一鹤战起来。
独孤一鹤的内力自然也没有被散去一丁点儿。
西门吹雪今夜将会和独孤一鹤一战,因为他杀了他的徒弟,独孤一鹤下了战书。
独孤一鹤虽然没有把握能够杀得了西门吹雪,但是绝对也不会失败。
郑擎凤是这么认为的,西门吹雪现在还不能战胜全盛的独孤一鹤的对手。
霍休的计划改变了,这也是郑擎凤现在才知道的。
这已经不是书中的世界了,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能再按照书中的轨迹来进行自己的事情。
郑擎凤想到。
古龙笔下的陆小凤是精灵古怪的,古龙笔下的世界亦是光怪陆离,无法无章的,古龙其人更是旷世奇才。
所以,这个世界本就该如此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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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凉,彻骨。
独孤一鹤没有睡着。夜已很深,四月的春风竟仿佛带着晚秋的寒意,收起了灵堂里的白幔。
棺木是紫楠木的,很坚固,很贵重。
可是人既已死了,无论躺在什么棺材里,岂非都已全无分别。
烛光在风中摇晃,灵堂里充满了种说不出的阴森凄凉之意。
独孤一鹤静静的站在阎铁珊的灵位前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行动过。
他是个高大严肃的人,腰杆依旧挺直钢针般的须发也海是漆黑的,只不过脸上的皱纹已很多很深。你只有在看见他的脸时,才会觉得他已是老人。
现在他严肃沉毅的脸上,也带着种凄凉而悲伤的表情。
这是不是也正因他已是个死人,已能了解死亡是件多么悲哀可怕的事。
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可是他的手却已握住了剑柄。
他的剑,剑身也特别长,特别宽。
黄铜的剑锷,擦得很亮,剑鞘却已很陈旧,上面嵌着个小小的八卦,正是峨嵋掌门人佩剑的标志。一个人慢慢的从后面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他虽然没有转头去、已知道这人是霍天青。
【这一段引用自古龙先生的陆小凤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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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笑,我寂寥。残阳如血,红袖如刀。
红尘笑,浪滔滔。拔剑煮酒,气壮云霄。
醉不了,心碎了。一抹柔情,我心飘渺。
红颜笑,路迢迢。千里独行,任我逍遥。
人生匆匆,莫说难懂。到终老,我心中有你最懂。
人生匆匆,莫说苦痛。无奈的吗,失去的,都是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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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擎凤在远处的屋顶,抚琴,她的目力可以看清楚这里的一举一动,而她的琴声在这夜里散落,几乎没有睡着的人都能够听到隐隐约约,飘飘渺渺的琴声。
陆小凤能,花满楼更能,当然,也包括西门吹雪,以及在灵堂的两人。
但是所有人都不在意
毕竟在这个繁华的边陲小镇,有人抚琴,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更何况,是从青楼楚馆响起。
郑擎凤脚下的楼,是“醉花阴”。
但也有人听出了抚琴的人是谁。
陆小凤知道,花满楼更知道,西门吹雪却不知道。
郑擎凤这此弹琴,是想要送行,送独孤一鹤一行,好让他早点死。
她要报一剑之仇。
她是女子,也是小人,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而偏偏,她占了个全。
所以独孤一鹤一定会死。
郑擎凤关注着一切,虽然不知道为何独孤一鹤和霍天青没有打起来,但是也无所谓了,就算是没打起来,她照样也可以散去一点儿独孤一鹤的内力。
霍天青和独孤一鹤说了什么,就在两人快要动手的时候,他忽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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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停了。
花满楼忽然站了起来,陆小凤了然。
西门吹雪在擦拭着他的乌青剑。
陆小凤道:“她果真出现了。”
花满楼道:“这也许不是好事。”
陆小凤道:“也许也是好事。”
花满楼道:“她明天会来见我们。”
陆小凤道:“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也能听出来。”
花满楼微笑了下,有些无奈,前提是她明天还有命来见他们。
据说当今七大剑派的掌门人中,就数他的武功最可怕。因为他除了将峨嵋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之外,他自己本身还有几种很邪门、很霸道的功夫。至今还没有人看见他施展过。
西门吹雪早于黄昏便以准备完毕。
现在只是等待,他一向很有耐心,极大的耐心,江湖上,甚少有人比他还有耐心,或者说,根本没有。
三千里追杀,只为了一个不相识的人杀一个不相识的人,这需要何其多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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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擎凤的人已不在那屋顶上,空留一张古琴,半坛珍酿,等着主人再次归来。
天空中,一抹格外亮的残月,亮得可以比得上十五的圆月。
月明星稀,云薄风缓,目距很远,不适合摸黑行动,如见不得光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琴酒的主人出现在另外一个屋顶上,然后又消失,如鬼魅一般。
至少那个吓得屁滚尿流,荒不择路的走夜路的人是这么认为的,在他又一次看到另外一个白影嗖得消失在黑夜中的时候,两眼一翻,直直倒下,晕了过去。
郑擎凤在到达之前停了下来。因为她突然有了别的计较,所以她像是先离开了。
西门吹雪到达约战地点的时候,独孤一鹤也刚刚好出来。
独孤一鹤是慢慢的走出来的。气定神闲,因为没有原著中那个散去他五成功力的人。所以他没有剑冷,血冷,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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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竟似有双发亮的眼睛在冷冷的看着他。
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院中里的白杨树下,一身白衣如雪。
独孤一鹤的手又捏上剑柄,厉声道:“什么人?”
这人不回答,却反问道:“严独鹤?”
独孤一鹤的脸突然抽紧。
白衣人已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一尘不染,脸上也完全没有表情,背后斜背着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独孤一鹤动容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是的。”
独孤一鹤厉声道:“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我杀了他,但他却不该死的,该死的是严独鹤。”
独孤一鹤的瞳孔已收缩。
西门吹雪冷冷道:“所以你若是严独鹤,我就要杀你。”
独孤一鹤突然狂笑,道:“严独鹤不可杀,可杀的是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道:“哦?”
独孤一鹤道:“你若杀了独孤一鹤,必将天下扬名。”
西门吹雪冷笑道:“很好。”
独孤一鹤道:“很好?”
西门吹雪道:“无论你是独鹤也好,是一鹤也好,我都要杀你。”
独孤一鹤突也冷笑,道:“很好。”
西门吹雪道:“很好?”
独孤一鹤道:“无论你是杀的独鹤也好是一鹤也好,都已不妨拔剑。”
西门吹雪道:“好极了。”
突然间,黑暗中又有剑气冲霄。
风更冷,西门吹雪自己的血流出来时,也同样会被吹干。
【这一段节选自古龙先生的《陆小凤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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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郑擎凤第一次看到西门吹雪。
是的,她之前都没有去看过西门吹雪,不曾特意去目睹一代剑神的风采,又因西门吹雪御宅至极,也没有偶遇过。所以郑擎凤还是第一次见到西门吹雪。
却是在这么一场决战的时候。
震撼。
郑擎凤绝对是震撼的。
在这之前,任何决斗都没有这场决斗来得震撼。
郑擎凤甚至是有些痴了,同样是追求武学巅峰的人,她紧盯着场内的人,不放过一招一式。
这是种艺术。
一种所见之人无不折服的艺术。
一种郑擎凤无法想象今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那是会怎样惊天动地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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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虽无谈笑,但剑声萧萧,宛若龙吟,恰似神笑鬼语,仿佛天地间唯有二剑。
白衣飘飘,寒面凝霜,若孤梅傲放,花红甚血。
灰衣然然,皱壑刀刻,若沧海风霜,岁月之沉。
双剑相交,剑气相抵,光影刺目,神骏风驰,蛟龙戏海。
双方的身影在月下化为残影,若不是那响起的剑声,简直让人以为他们并没有接触到对方。
灰影横剑,剑随人动,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白影飞闪,旋身而起,剑在手,亦在心,心剑有眼,招招破敌,剑气扫天下。
而他们身边,树影婆娑。
而他们头顶,风停,云聚,月隠。
两人一瞬间便又回到了初始的位置,仿佛不曾移动过。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击,不成功,便是死。
他们都不怕死,江湖人,早已无生,又何曾畏死。
剑气冲面。
人影交缠。
刀锋突现。
三足分鼎。
西门吹雪吹去了剑上的血。
白衣依旧,面色如冰,与那赤红的血相映。
西门吹雪道:“你不该出手。”
郑擎凤道:“我本就是来讨这一刀的。”
独孤一鹤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嘴角涌出一股血液,眼中除了了然还有愤恨:“魔女,你居然……偷袭……”
独孤一鹤是不甘心的,他本不该死,却因为这个女人……他那次让她逃脱了的女人,他败了。
他的血,他的心都冷了。
郑擎凤耸肩,说道:“即是魔女,那本就做得什么不光彩之事,你那日杀我未成,我今日要你一刀,那又如何,反正你都会被这人杀了,若是你死,我还向谁去讨,而且,我是从正面攻击,又非从后面袭来,是你防卫不当,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进攻的哦。”
明明是一番强词夺理的话语,竟然让郑擎凤说得如此心安理得,仿佛就是这样才正确一般。没办法,所谓正义正道在她看来不过是人活要面子死要皮,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东西罢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再不折手段也好,再卑鄙小人也好,哪怕是被剑神结果了,也是好的。
她笑,张狂妩媚。
“你……”话未完,独孤一鹤便倒了下去,永远都不可能站起来,永远都不可能说话,也永远都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一战的情况。
独孤一盒的心头前衣裳已经被一片血红沾湿,灰色的衣料变成了深灰红色。
一剑穿心,却因为内力而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一代峨眉掌门,就这么去了。
独孤一鹤,一鹤西去,再无七七四十九式刀剑双杀。
连独孤一鹤都不明白,为何他死之前,最想见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徒弟,而是陆小凤,不过,终是见不到了。
西门吹雪的剑已经入鞘,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道:“幸亏你没有从背后出手。”
郑擎凤扯了下嘴角,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忽然欺近西门吹雪,这个举动在他人眼中无疑就是找死一般。但是她做得却是毫不犹豫,做得潇洒自若。她久久注视着西门吹雪,打量着他。
“你受伤了,本来你不会赢的。本来我也是不会一击便中的。因为你伤了他,他伤得比你重,而你也受伤了,自然也没有空理会我那一剑。因为我知晓若只是我一人,那么,我便刺不死他,但是他这番对手却是你,所以我出手了。”
她又道,“伤得不重,但也不会输掉。”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也许是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这个奇怪的女人。
“你知道吗?我今天第一次见到你,但是我却永远记住你了。”
“你是把绝世好剑。”
她的声音很清脆,没有时下女子的那边甜腻婉柔,却有着现在风中的清新,和她的名号,狂刀琴师完全不同的声音。当然,这只是她的一面而已。
西门吹雪也不恼,也回望着他。
剑气扑面,杀气铺天盖地而来。
但是对于郑擎凤来说,这并不是威胁。
西门吹雪不会杀她,因为她现在还安稳地站在这边。
郑擎凤郑重说道:“抱歉,打扰了你的比试。但是你的剑的确是比他的剑快,你的剑随心,他的剑随人,剑乃心生,剑随人动,这两个境界,高低早已分晓,也不多我这最后一刀,不是?而且你不喜背后偷袭,而我是光明正大的偷袭便不是偷袭不是?所以你不会杀我。至少现在不会。”
“诶。不过真的对不起啊,我的刀忍不住……所以我是真的很诚心道歉的,打扰人家比武和窥视是上江湖上的忌讳。”郑擎凤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抱歉道。
杀气汹涌,不一会儿,西门吹雪便道:“无妨。”便要转身离去。
郑擎凤前进一步,说道:“郑擎凤。”
西门吹雪停了下脚步:“西门吹雪。”而后又继续走了去,仿佛不曾有过停顿一般。
郑擎凤道:“西门吹雪,若我说,有一天,我的刀能和你的剑一样快,你信不信。”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
人早已消失。
但是郑擎凤知道,他是听见了去的。
早晚有一天,我的刀一定会追上你的剑的!
除了那两件事情之后,郑擎凤又多了一个人生目标,并且,为之奋斗了一生的目标。
她的目标,是西门吹雪的剑。
她也知道,人成不了神,若成了神,便也不是人了。
她不以为,西门吹雪是神,只能是接近神,而非神。
喝,多狂妄的想法,多么不可想象的追求,但是她是郑擎凤,所以即使再狂妄,也是理所当然。
喝,多可笑的理论,多么难以置信的心思,但是她是把狂刀,所以即使再可笑,也不关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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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剑眉,一双冰眸,一个高挺的鼻子,两片无情的薄唇,修长挺拔的身形,一席白衣,周身环绕着浓重的杀气,让人不禁联想到森罗的阎王殿,不寒而栗,而那遗世独立,傲然于尘的冰清冷寒,更是如寒梅一般,连冬日的冷酷都无法形容这样子的人。
更不要说,那把举世无双的剑。
西门吹雪是把剑,但也还不是剑。
西门吹雪是剑神,但只是人所封的神。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
不知为何,在醉花阴的屋顶取过琴,正向陆小凤,花满楼的居所行去的郑擎凤忽然想到了这么一句。、
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若是有人知道,西门吹雪在她心目中竟是这般模样,那可真得大跌眼镜,啊,不,这年代还没有眼镜呢。
西门吹雪的模样郑擎凤是记得了,长得的确是丰神俊秀,迎风非袖,遗世独立,但是却怎么也比不上他的剑。
对啊,西门吹雪就是剑,即使现在还不是完全的剑,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这个不远,却也是别人无法企及的。
冰,冷,寒,霜,雪,梅,血,杀,绝。九字,便是郑擎凤眼中的西门吹雪。
有人翻窗入室。
陆小凤挑起几颗杏仁,当做暗器射了出去,当然,什么都没射到。
他道:“有什么这么好笑,说来听听。”
郑擎凤反手,回了他几枚朗月断空针,娇笑道:“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花满楼道:“我不认为独孤一鹤会好笑,那便是西门吹雪了,不过,这天底下,敢笑西门吹雪的人可不多。”
陆小凤道:“你眼前不就已经有了两人。”
郑擎凤道:“七哥哥,果然了解我呢,西门吹雪……还真是个好玩的人。”
陆小凤道:“怎么个好玩法,我可不认为那冰块哪里有好玩的地方了。”
说罢,他摸了摸自己长得特慢的两道“眉毛”,现在还没有呢,只有青青的两个痕迹。
郑擎凤道:“好玩就是好玩呗,我不告诉你。”
花满楼道:“你可是窥觑了他们比武?”
郑擎凤道:“嗯,真是精彩。”
说罢,郑擎凤眉飞色舞地将她所见的决战之事绘声绘色地一一说来,唯独没说那最后一刀的事。
陆小凤道:“看来,西门吹雪真当是举世无敌了。”
花满楼道:“险,如不是西门吹雪杀了独孤一鹤,擎风你一定也会去补上一刀吧。”
郑擎凤道:“那是当然。”
陆小凤道:“果然是小女子。”
郑擎凤忽然嬉笑着挨近陆小凤:“此番你可终于承认我是个小女子了?”其实说白了,连她自己都没有身为女子的觉悟,更不要说她那些损友了。
陆小凤道:“口误。”
花满楼打断了两人,起身,说道:“若是无事,就都早些休息,明日还有其他事,擎风,你可是要和我们一起。”
郑擎凤问道:“西门吹雪也和你们一起嘛?”
花满楼道:“至少明日还是。”
郑擎凤道:“那我便留下好了。”
说罢,便出了门,找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就在三人房间的隔壁。
陆小凤摸了摸才刚刚冒头还没多少触感的胡须,诡异的望着大开的门,对花满楼道:“凤凰儿莫不是看上那座冰川了吧?”
花满楼脚步一顿,微微一笑:“也许,但是她看上那把剑比看得人来的多吧。”
陆小凤似乎有种要抚额的冲动,他也这么做了:“那丫头不要命了吗?”
花满楼已经离去,陆小凤也关门熄了灯。
西门吹雪的屋子中似乎没有一丝儿人气,但是那席白衣却挂在柜边。
这一夜,有多少人睡得踏实?
至少郑擎凤是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