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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九十八】从此萧郎是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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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孩子是我的,对不对!算起来日子,这孩子是我的!”叔大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其中的激动,他隐忍着,他忍耐着,这么长的日子,我将他冰封在心中,对他,何尝不是伤害。自从我自请禁足以来,这些日子我躲避着叔大,我逃离着叔大,然而他的气息一朝环顾在我的左右,我还是沉沦了。
我的心乱作一片,种种画面在我眼前重演,王爷的面庞,我腹中孩子的将来,叔大的未来前程,如何能叫他知道!我努力想要阻止他,想要堵上他的问话,却在一张口的时候,只剩下呜咽声卡在喉头。我忘记了摇头,忘记了否定,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叔大,心中生起的畏惧感念全部被他的气息,他的眼神冲开,我有什么资格再否定?当初的冲动,不也是我的过错!为何只要叔大来承受!
水扇等人站在稍稍远一些的地方,听不清我们的对话,只瞧着不大对劲。水扇是近身丫头,也只有她敢跑上来挡在我身前。叔大的眼中俱是血色,骇红一片,看的我心中忐忑悲凉,张口就要脱出真相。水扇牢牢抱紧我,打断我呜咽开口的声色,冷冷道:“张大人请回吧,我家娘娘有些不适,就不陪大人散步了!”
多么奇怪的话,到底是谁陪着谁散步呢?是了,谁陪谁有差吗?我和叔大本就没有差别。。。不,怎么没有,我和叔大现在的差别,已经不再是原有的咫尺距离。天涯海角的分别,或许也比这相照无言的痛楚轻些。到底是清醒了过来,骤然的痛楚袭上心头,我忽的狠狠揪了自己一把,避开叔大深深眼眸,深深吸气,才能从叔大的气息包围中寻出一丝清明。
我轻轻脱出水扇的怀抱,慢慢站定身子,终是下决心冷冽道:“已是他人妇,何作女儿心。叔大,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了,从今以后,你依旧是朝臣,我照旧是宫妃。”不一刀两断彻底斩断情丝,总要有藕断丝连的痛苦。长痛不如短痛,我相信叔大不会一意沉迷,他还有他的抱负,他还有他的前程,不是吗?
“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呵,难道真的应了这句话吗?”叔大的身子向后一颤,他青灰了面色苦涩一笑,那样的哀婉,那样的悲伤。我又何尝不是呢?叔大,可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我始终徘徊在不同的线路上,极是相遇交叉,却总是越走越远。我已经深深的埋在了府中,如何还能成为你的红颜。
“你错了。你从来不是我的萧郎,不是吗?若没有进入这座王府,我根本不会遇到你,若没有进入这座王府,你我的命运就不会有过相遇。叔大,我们已经成这样了,你有你的娇妻美妾,我已经是裕王宠妃,你我还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声泪俱下。又是一出伤心戏,我和叔大演过多少场,生生凄婉,却还在继续演出。人生如戏,何时才能到头?
“彩凤,我不管你怎么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根本不相信你这话!我不信你不想我,不念我了!”叔大一步一步后退,摇着头赶走我的步步紧逼。叔大喃喃自语,摇头不断,忽的抬头牢牢迫着我的眼,哀哀求道:“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从今往后,我只会默默守护你,再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只一点,你告诉我好不好,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我的心都要碎了。你默默守护着我?你如何能守护着我!“叔大,你还不明白吗?在我身边守护的人,早已经不是你了!叔大,放手吧。”“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叔大猛的打断我的话,声音凄厉。
我被他的话语生生震住,他那样的哀求,那样的激愤,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简简单单的年华了。如今我连和他说句实话,都不可能了。我强自压下心头悲伤,以高昂姿态环顾一圈,见远处宫人并没有异样,只有身边水扇闻得此话,面色苍白,哑口无言。我抚一抚就要蹦出的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是你的。这孩子不是你的,我和你那夜之前,就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血!”
我是如何回到双翼殿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眼前慢慢都是叔大血色眼眶,凄婉神情。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形容他的悲痛,不过抚一抚我的心头,也是同一般的痛楚。我到底还是欺骗了他,用最凄厉的语气伤害了他。那夜的疯狂,原本是深深埋在我心中的艾茶,苦涩、却是余香。现在,彻底变成了药渣,苦涩、被摒弃。
六春没有再消沉下去,或许对于王妃讲述静美人的事情,她还是不能释怀。然而面对我的惶然痛楚,她到底还是细心服侍,不再提起。转眼已至晚膳时分,恍惚懵懂的我,终于平复了下来。日子一样还是得过,我逃不开的命运,只有顺从。我要保全我的孩子,保全叔大。这最最基本的,就是先保全我自己。
晚膳时分,万木来报,王爷和几位朝臣商量国事整整一下午,晚膳都没有用,就急急入宫了。商量国事?我初初以为今个叔大和朝臣来访,应该是就昨夜的事,竟不想是关于国事?短短一夜间,发生了什么国事呢?这就不是我管辖的范围了,我有些懈怠的打发了万木,便差人去崇喜殿探听消息。
长月一直埋伏在崇喜殿,却也不见禀报,想来也没有什么消息。王妃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存在,必然耐不住性子会动手,到时候王妃所言真假,自有辩驳。然今个一天了,也没个由头,实在是令人焦急。其实不管真假,王妃固然是要解除禁足,恢复位份待遇。就算查明这些真的与王妃无关,彩凤啊彩凤,你问问你自己,你会相信吗?
冬日里的夜色总是降临很快,院落里点起红烛,映在茉黄色灯罩上很是暖和。有宫人挑着一根长杆远远调整着烛光,明明暗暗,参差洒下地上,竟有种月光阑珊的错觉。“娘娘,天气凉了,多罩上一层才好。”六春一壁为我罩上一层棉袍,一壁叮嘱。我看着她如常面色,心中很是感慨。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说出口的痛。曾以为高高在上的王妃,也有失了孩子锥心的痛。曾以为没心没肺的秋絮,也有小产之后看尽生死的悲凉。我在与叔大的爱情中纠葛,六春困在姐姐死去的疑团中。这偌大的王府,点滴皆是悲凉,处处皆是悲剧。
“六春,本宫知道你难过,你姐姐的死因,本宫一定会查明的。若是真是王妃所为,本宫必定深究严惩。可是为今,王爷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懂得?”我深深看着六春,她却只是斟茶提壶淡然姿态,旋即定定看着我,不答反问:“这么说来,娘娘心中已经相信王妃的话了吗?”
我相信王妃的话了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怔怔的看着六春,有些惘然。沉吟片刻,犹豫如何回答的我,忽听殿外一阵嘈嘈杂杂。我连忙起身,就见长月气喘嘘嘘的跑进来,手上竟还有血迹。
“怎么了这是!”水扇闻得声音,急急忙忙跑出来,正遇上长月,一看见她的手,水扇忍不住惊呼:“怎么回事!怎么还弄得血!”“哎呀,你别烦!”长月不耐的推开水扇,连忙跪倒在我面前,急急道:“娘娘,有发现了!”
长月哆嗦着打开丝巾,映出一片瓷器碎片,锋利一角上还有血迹。我伸手欲拿起细看,六春急忙挡着我,“这东西如此锋利,娘娘可当心了!”“不碍的,拿给本宫。”六春小心翼翼的执起碎片递给我。碎片通体白色,细腻光滑,却也并非上品。只在一角有青花痕迹,看来是一只青花瓷瓶?这有什么稀奇的?
我的眼神却停留在了碎片血迹之上,斑斑干枯的暗红色,一看就是干涸了很久,不像是长月才划破的?我疑惑的眼神碰到了长月,得到她颔首示意。“奴婢今个等了一天,也没有动静,后来墨兰从窗口给奴婢递出话来,叫奴婢先搜一下墨兰的房间,看有什么蹊跷之处,拿走向娘娘禀告,免得最后被小人得手。”
“你这不是入套了吗!”六春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这到时候就说不清了,这不是让人家怀疑娘娘呢嘛!”“是啊,王妃的话你怎么能信!”水扇也难以置信的看着长月,表情夸张。长月却不理二人的质问,只是看着我,眼神坚定道:“奴婢相信娘娘的判断。”水扇的六春迷惘的看向我,一脸不解。
离开崇喜殿的时候,我料到等候那人自投罗网不会太顺利,长月埋伏在崇喜殿中,有什么事情来不及想我禀告,出了事就麻烦了。于是我知会了王妃一声,叫她如果有动静,照看一下长月。自然也给长月透了口风,告诉她可以相信王妃。这自然不是我已经相信了王妃的缘故,只是王爷对我的信任,让我有信心就算王妃下套,我也不会受到牵连。刚好,这也可以算是一个考验,若是王妃有意为难,那至少说明了一些问题。为了避免解释的麻烦,我并没有告诉水扇和六春。
当下也不多言,只道:“长月,你接着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