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96、【九十六】层层叠叠皆是戏

　　我忽的“扑哧”一声笑出来，换来王妃脸色铁青，频频皱眉。“姐姐既然能料到妹妹来，难道猜不去妹妹的心意吗？”对于王妃这句话，我只当是她浑说罢了。就算她在我面前如何表白真心，我也无法相信。历过这么多事了，我如何还能轻信于她呢？或者说，我根本就不会相信她，除非是我自己找出来的证据。
　　“你难道不感激本宫吗？”王妃收敛脸色，眼神有些迷离，沉默片刻转而轻轻一笑，道，“当初若不是本宫举荐，你能有今天地位吗？”我心下一沉，顿时不快，正待反驳，又听王妃自嘲般得一笑，道：“是了，你根本不用感激本宫。王爷如此喜欢你，你的去留哪里是本宫能够决定的。不过是低头一面，王爷竟深深陷进去，还真是让本宫自愧弗如啊。”
　　王妃言语似乎是笑谈，然神色却依旧淡淡，正如她以往的端容。她静静坐在榻上，绯色衣衫乱乱铺在她的身上，发髻软软搭在一旁，并无任何饰品。眼神并没有投向我，而是悄然跃向窗外，雕花木窗紧紧闭着，然而她的神色，却放佛看到了外面的天地。这般神色，我不是没有见过，那个清晨，我去阳荀殿当差的清晨，她也是静静的坐在椅上，迷离而悠扬。
　　初初相见的时候，谁能料到日后会有这样的结局。还沉浸在与叔大的点滴快乐中的我，又怎么知道王爷已经动了心。我的命运早就踏入王府的那一刻就书写好了，或许，不止是我的命运，面前的女子清高而端容，夫君的恩宠如同流水一般不可掌握，她稳居王妃之位多年，旁人殷献不来的高高在上，于她而言，何尝不是枷锁。
　　“王妃，”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狭窄，“我这样唤你，在心里很久了。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既然把我送到王爷身边，又为什么要出手相伤？如果你懂得王爷的心，又为什么要伤他的心？”我知道王妃懂得，她深深懂得。从在崇喜殿王爷托住我的那一刻起，她就懂得了。
　　“不是我做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入府多年，我唯一做过的错事，敬美人不是已经偿还了吗？”王妃轻轻一咭，看向六春，“你姐姐的死，确实与我有关。”
　　六春眼眸瞬间变大，她死死咬着嘴唇，才使得自己没有扑上去。原来王妃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六春的身份，那她也一定知道敬美人调查她的事情。她竟没有出手阻止？还是已经晚了，她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姗静对王爷的心，我都懂得。可惜王爷对她。。。到底落花流水罢了。姗静不是本宫害死的。本宫那日夜里确实派人找她，言语确实苛刻了，却不想她竟然选择自尽！这件事情，本宫一直后悔，多年了，本宫保留着翡云阁，善待于你，都是偿还罢了。”王妃唏嘘一段，回忆往事似是不堪一般，半遮着脸颊，声音都是嗡嗡的。
　　“你胡说！姐姐才不是自尽而死！就是你逼得！就是你干的！”六春失声痛骂，若不是水扇拉着，她直要扑上去厮打了。“你说得对，是本宫的错。若不是那夜本宫派人去，也不会引火上身了。”王妃看着六春，神色悲悯，她轻轻吐出的话语，直击每个人心中，六春傻傻站在一旁，难以置信。
　　“本宫认识姗静，是在她入府之前。王爷纳的几个美人，都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姗静是个好姑娘，不争不闹，对待王爷一片真心，王府人人都知道。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用迷情散！本宫还以为她品行端良，发现她竟然用迷情散迷惑王爷的时候，本宫实在是气坏了，差点没亲自废了她的位份。到底证据不足，本宫才会暗夜派人前去相问，无非是想保全脸面，别丢了王府的人。谁知道没问出什么，她却自尽了！”
　　迷情散！当初我初次呈宠的时候，就是因为我的殿中放了迷情散，才使得我和王爷。。。那明明是王妃做的啊！如画亲口承认了王妃安排了这局，若不是王爷挺身相救，我必然会被打入冷宫。怎么竟然静美人也有这般遭遇？我马上忆起如画口口声声的模样，对于王妃的话多有怀疑。
　　“你不必那样看着本宫。”王妃感知到我的注目，转过头来，“你殿中的迷情散，本就不是本宫放的。本宫也被人摆了一道。那人想必很清楚静美人的事情，知道迷情散是本宫心中的忌讳，当本宫听闻你殿中在用迷情散的时候，一时恼怒冲昏了头脑，才会上了当。本宫也知道不是你做的，如画安插在你殿中多时，没有禀告过此事。怪只怪本宫轻信了谣言，倒是作茧自缚了。”
　　“你说不是你做的？那是什么人告诉你的！”“你觉得呢？”王妃忽然一咭，反问我。我如何能知，正待出口相问，忽想起近日连环事端，我猛的惊起，“竟是惜春？”惜春之死本就有些迷惑，加上昨日她房中的事情，我不禁联想起来，发觉当日之事果然有所蹊跷，原以为惜春也许是被人陷害，这么看来，或许陷害她的就是她自己！
　　王妃略略点头：“不错。”“那你怎么还把她留在身边？”“因为你殿中，确实有迷情散啊。”王妃挑眉，道，“本宫那时怒不可遏，在你殿中发现迷情散，本宫就认定了你确实做了此事，不过是王爷偏袒，竟替你承担了过去。若是当年。。。本宫一直没有怀疑过惜春，她跟随本宫多年，如果真的要设局害本宫，怎么会等到今日？怕也是有人利用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如画。。。这丫头根本没有向我投诚，她幕后的人本就不是王妃。我以为掌控了她，殊不知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好的，就等着我上当！脑中一片清晰，震惊的我坐立不安。王妃略略抬眼看我，嘴角挂起一抹轻笑：“看出端倪了吧？如画是本宫安插去的，无非是监视你的身份，没想到，你我都以为把控了全局，其实自己才是棋子。”
　　如此一说，我心下混乱一片，沉默良久也没有思绪，只得将它抛在一旁，先谈及惜春罢了。我忆起昨夜之事，询问道：“你可知道。。。”“惜春房中被搜查了吧？”王妃接过我的问话，波澜不惊。“我早料到惜春房中一定会被搜查。不过那人是不会得手的。”
　　王妃知道？也是，她这般聪颖，怕是一开始就看到了真相。我撇开她话语中的玄机，直直问道：“哦？为什么？王爷派人守着，可是一日了都没有动静，也许那人已经拿到了呢。”“不可能。墨兰！”王妃字句清晰，一口否定，唤过墨兰道，“你告诉她们。”
　　“是，娘娘。”墨兰一垂首，道：“因为惜春的房间，一直是奴婢睡得。”竟对调了房间！好个王妃，这么一招果然奏效！我心下动容，然王妃面色不变，丝毫不见得色，只道：“本宫一直担心身边被别人安插了眼线，所以一直叫惜春和墨兰在夜里对调身份，睡在对方的房间。惜春其人，你可以放心，她不会背叛本宫，定是有人利用了她做什么。现在那人来查惜春的房间，必然无果。”
　　“所以，那人昨夜没有得逞，今夜必定再来！”我登时解了王妃的意，启唇笑：“不过要放出话去。姐姐这招可真是厉害。”心里没有完全松懈，却已经信了□□。王妃到底聪颖过人，此等明显的漏洞，确实不像是她所为。难道所有都是有人安排，就等着我入套，看我扳倒王妃，再来对付我不成？我想起和许妃、敬美人多日的筹谋，竟是旁人早就安排好的戏码，着实让人丧气。
　　离开崇喜殿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王妃在禁足中，供应按照最低侍妾份例，我留下来难免有些看笑话的成分，于是在午膳呈上之前，便告辞离开。“娘娘。。。王妃说的。。。是真是假？”水扇耐不住性子，悄悄问道。
　　是啊，是真是假？当初一切查明的时候，线索环环相扣，实在不像是有人栽赃嫁祸。然而今日与王妃一见，诸多说辞并无矛盾，想起揭发她的时候，深深埋在我心中的疑惑，顿时心下纠葛，更是不安。六春自从闻得王妃话语后，便一直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到底突如其来的真相太过突然，她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娘娘，这就传午膳吗？”水扇觑觑六春脸色，小心翼翼道。“本宫尚且不饿，去瞧瞧许妃和絮美人吧。六春，你先回去罢，王爷若是派人来找本宫，你赶紧应着。”借口而已。六春这副样子，怎么能去凝华殿，她为今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静静，我这么一说，六春也没有推脱，福了一福就转身了。
　　“娘娘。。。奴婢瞅着六春。。。”水扇忧心的看一眼我，咬唇不语。“罢了，到底难过情关。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凝华殿在正午阳光照射下，反射下层层波粼，也就这个时候，才略显其磅礴。凝华殿在众多主殿中是最小的一个，也映衬着王爷的恩宠差距。如今住在里面的二位妃嫔，一个小产，一个有伤，还真是祸不单行。
　　略略通报一声，许妃竟亲自起身来迎接我。脸上狭长一道覆着药膏，隔着她蒙着的面纱也能瞅见。我略略心惊，到底假作不见，福了一福道：“姐姐可好？”许妃勉强一笑，拉我入殿道：“本就蒲柳之姿，这下更是。。。罢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听闻昨个在景王府，王爷受了委屈？”
　　许妃这边知道了消息，想必王府中也传的差不多了吧。我知道无法隐瞒，正好王妃之事也需要和她通信一声，于是颔首直言：“昨个景王。。。”
　　“砰”的一声，骤然打断我的话语，唬得我和许妃猛的站起，惊吓不已。像是从旁殿传来的声音，正待我问时，小丫寰一脸震惊的跑进殿来，禀告道：“娘娘，娘娘不好了！絮美人要自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