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37、【三十七】心下生怜昙花现

　　今日经历的种种争端，彷佛平静海面下的暗涌波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时大意便会卷进漩涡，从此万劫不复。我不禁唬出一身汗，倒在美人榻上周身无力。六春和水扇焦急得对视几许，也只是沉默的站着。
　　焉美人隆起的小腹正在孕育着生命，她被这种母亲的气度笼罩着，整个人散发着柔和，与初见时的尖利凛冽有了很大的不同。我虽然一直心中也有忌讳，却也因着她如今的改变而弱化了不少。她周身散发的温柔也许是所有女子都会殷羡的温度，我大意了不少，心中宁愿相信这种母亲的气势会改变她。然而她今日的一席话，却又如同一根刺刺入我的心中，直扎得我痛楚不已，惊醒在自己的幻觉中。谁人，都没有改变，原来，变得只是自己罢了。
　　水扇不知事情始末，见我如此这般，还以为是对于妃嫔之间的言语争斗感觉精疲力竭，便一直张罗着端上我素日爱的乳品，想要为我压压惊。乳香飘逸，我却没由来的烦闷不已，六春看出了我的不耐，便支开了水扇，跪在我身边悄然道：“娘娘可是担心焉美人知晓了那夜之事？”
　　我轻轻点头，哑声道：“焉美人关于江湖郎中的那席话定然不是这么简单，她必然是知晓了什么，因此才能这般言语。只是本宫现在无法断定罢了。”六春皱起眉头，道：“娘娘，且不论焉美人腹中是否为皇子，就是焉美人本人，也绝对是娘娘获宠的一大阻碍。娘娘曾答应奴婢，要争取最大的恩宠，那么奴婢恳请娘娘不仅要学会保全周身，学会争宠，更要学会擒敌之术。”
　　六春的眼眸亮晶晶，却看得我不寒而栗，我不禁后缩身子，蹙眉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本宫绝对不会那样做，以后不许再提！”六春重重叩首道：“娘娘今日若不听六春一言，他日沦为鱼肉时定会后悔！娘娘不愿出手伤人，却也要想想这个人是不是会伤害娘娘，危及娘娘。。。”“住嘴！”六春的话语击在我的心上，我心中明了她所言极是，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现在她一遍又一遍得劝说，我真怕我会动摇，做出我自己都不会原谅的事情。
　　六春叩首不起，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道：“请娘娘细想焉美人今日之言，焉美人知晓了这件事，死无葬身之地的就不仅是娘娘了。”呵，就这么怕死么，自从当上这个美人，终日束缚之下，我也早已看开了生死。这一众宫人，我倒是不愿因我而受罪，只是六春这样言语也太过于自保了罢。自保。。。自保？啊！
　　犹如被雷击一般伫立，我一把拉起跪下地上的六春，颤声道：“叔大。。。叔大。。。如果王爷知道，叔大会怎么样？”六春眸中一沉，道：“娘娘如今是王爷的妃嫔，王爷何等宠爱，如果王爷知道娘娘心中牵挂别人，不过就是冷宫一生，奴婢知道娘娘是不怕的。只是，如果王爷知道了娘娘私自与张大人会面，只怕张大人此生的荣华富贵，学识抱负都会如流入海，再无出头之日。而且，以府中妃嫔对于娘娘的觊觎，娘娘一旦有难，只会有落井下石之人，不会有人愿意搭救，娘娘的下场也许会更加坏。不论张大人在朝中为官如何，也都救不得娘娘。况且碰了王爷的女人，充军。。。呵。。。娘娘您觉得会是什么下场呢。”
　　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六春，她的话语中软软的，却透着蛊惑，正在把我引领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浑身的颤抖暴露了我的惊恐，六春的声音柔软了很多，她温言道：“娘娘，为了自保，为了张大人，娘娘不能再这样沉寂，必须要起身反击，才能保全啊。何况，我们并不知道焉美人到底知道什么，也许她只是胡言乱语，那么娘娘就没有除去她的必要了，娘娘，请开始反击吧。”她稳稳的跪在地上，眼神中透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彩，她的面容被一种奇异的光彩笼罩，如同东方的朝霞，引着我，一时沉寂。
　　我默默不语，心中却如刀割般纠结。起身略略整理装束，我淡淡道：“梅久呢，本宫要见她。”梅久很快便被带上殿，她沉稳的步伐很是安慰我跳动的心，压下心中浮起的各种惊惧，我淡淡道：“事情办的怎么样？”眼角撇过六春在一旁止不住赞叹的目光，我笑笑道：“你以为本宫就会这样任人宰割吗？就算不为本宫自己，本宫也不能害了叔大和你们。”六春笑道：“娘娘什么时候布下的这一切？奴婢还以为。。。”我挥袖道：“本宫要的是保住本宫要的一切，至于旁的本宫不想理会，更不愿踩着别人的血泪得宠。只是，想要害本宫的人，本宫也不会轻易放过。本宫不会害她，但是本宫却可以好好利用她。”
　　我早已经在焉美人身边布下了棋子，焉美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下，纵然我不曾想到她还知道我与叔大之事，然而我也不惧怕。她在我手上的筹码，很简单，不过是她腹中的孩子罢了。做母亲的，谁人不怕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我没有那番心思，只是我却知道她害怕的是什么，我只需要利用她的恐惧就够了。想起焉美人那日尖利的护甲凉凉划过我的脸庞的触感，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恍然间脑中浮起那时在她身边出言制止的宫人面容，我却又恍惚笑了。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子，却又为了宠爱深陷争斗，即使有了城府几何，却也是一击就破。焉美人，本宫可真的得和你好好会会。
　　梅久的笑容真实而诚恳，我笑道：“辛苦你了。本宫必定会好好谢你，只是，本宫的打算还没有完，还需要你的帮助。”
　　水扇端上晚膳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简单得夹了几筷子，便放下不语。水扇忙递上新泡的碧螺春，压抑的清香一瞬间冲进我的肺腑，有清透的感触。水扇环顾四周道：“娘娘，奴婢自黄昏时分便不曾见过六春了，六春去哪了呢。”她低喃的声音似是自语，我淡淡道：“她去给本宫办事了，你做好分内的事就可以了。”凉凉目光划上她绯红的面颊，我心下又悔，怎的这样凶她，恍惚之间才发觉自己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差。我重重叹口气，只道：“水扇，王太医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水扇点头悄声道：“娘娘放心，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今夜是焉美人最后一副药，娘娘明日便可去拜访焉美人，把她笼到娘娘手中。”焉美人，既然你想要本宫死，那么本宫便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玩弄心机。
　　夜晚飘着几许清香，忽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雨滴一颗颗落下，砸在青石花岗岩上，有一个个的小漩涡，我驻足在窗边，一时看的入眼。有温存的拥抱将我拥入怀中，浓郁的檀香气味，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重重深呼吸一口，压下心中丛丛思绪，面上换上娇羞的容颜，我抚上王爷交臂在我腹前的双手，轻轻道：“王爷。。。”
　　王爷在我耳边“嘘”了一声，轻声道：“如此安谧的景象，你不喜欢吗？”我微微一笑，含羞道：“臣妾本来在赏雨景啊，王爷打扰了人家呢。”王爷闻言佯装怒意，道：“这么说，不欢迎本王了，那本王走罢。”说罢便作势要走，我连忙扑上他的怀抱，沉声道：“王爷，不要走。。。不要走。”
　　王爷有微微的震惊，似乎是不想到我这样温言的娇羞，他环顾我在怀中，安抚道：“彩凤，本王在，不走。”我死死埋在他的胸口，微微有了呜咽。王爷赶忙捧起我的脸庞，正对上我熏红了的双眸，他心疼道：“彩凤，怎么了，谁给你委屈了？”我摇摇头，望着他眸中泪水将落的自己，哀哀道：“王爷，臣妾，想要个孩子。”我的声音细微的如同蚊声，王爷睁大的双眼透着难以置信，他重重捏着我的双臂，道：“彩凤，你。。。刚才说什么。”
　　我却只是埋头在他的胸口，闻着安神的檀香气味，不语。我知道王爷一直对于我都存在着一丝莫名的疼爱，他似乎将我看成一尊不可触碰的瓷器，纵然宠爱，也小心翼翼不敢破坏一般。这些日子以来，他压抑着自己，我都看在眼里，心中不是不感念的。只是如今，我却要为了保护另一个男人而设计利用我的夫君。
　　想到这些，我的双眼更加红润，有泪水融融划入王爷的衣衫，王爷沉默得望着我，终于道：“焉美人，给你难堪了么？”我闻言慌乱的摇头，直视他的目光，越加楚楚可怜。王爷紧紧拥住我，道：“本王不会离开你的，你不用害怕，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想起那日六春的禀告，我心中狠狠的一揪，自我册封以来，王爷已经很久不曾踏足别的妃嫔的宫殿了，府中盛传我的宠爱之极，也是因为王爷自得了我，再也没有去看望别的妃嫔了。王妃曾不止一次的劝告王爷，更是告诫我多次要叮嘱王爷雨露均沾。只是王爷却只在每月初因着规矩看望王妃、许妃、芷才人，对于别的妃嫔再无一丝恩宠。王爷对于我的心，我明白，只是每当我敞开胸怀接纳这份感情时，总会想起叔大沉寂的眼眸，只映的我心中作痛不已。
　　我轻声道：“王爷，臣妾知道您对于臣妾的心意，只是，王爷这般身份，王爷，您。。。您。。。是不是应该雨露均沾呢。”王爷炫彩的眼眸霎那间沉寂，他轻轻松开怀抱，背对着我，只道：“焉美人，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