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33、【三十三】连环设计复连环

　　六春和水扇闻言皆是一震，对视无语，忙望向同样面色不善的我。那宫人唬的连连叩首，我压下心中怒火，淡淡道：“怎么回事？本宫不是嘱咐了好好看着她吗？”那宫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道：“回娘娘，奴婢们确实好好看着她了，她的吃食和换洗的衣服，奴婢们都仔细检查了，绝对没有毒物的。还请娘娘恕罪。”
　　殿内一片静谧，只余袅袅香气生起，带来一丝勃勃生机。六春拧着眉，担忧道：“娘娘，玉锦这一死。。。”水扇接口道：“我们手中就没有筹码了。而且这玉锦。。。莫非是下在她身上的毒发了，所以死了？”水扇的猜测其实是有几番道理，我也曾这样想过，只是我心中的浓雾并不能就这样揭开。我于是黯然道：“只怕玉锦今日之死，是有人再次下手所致。”水扇一惊，连连道：“怎么可能？”六春已换上憬悟神色，只一叶秀眉依旧是重重颦着：“娘娘可是怀疑咱们殿中有了细作？”
　　我一直怀疑这双翼殿有王妃、焉美人的细作，只是一直苦无证据，如今玉锦之死，是否就可以证明这殿中确有细作呢，虽然不知到底幕后是什么人，我却是知道我这双翼殿怕是不干净。玉锦中的毒是慢热型，一定要一直服用，才能致死，只怕在中毒事件后我揪出玉锦之前，她便已经被人下毒欲要灭口了。玉锦既是疯了，说明毒物并没有按照原计划一直服食，那么这个救她的人是谁？我不相信凭她只是疯了的状况，幕后的人就能放过她，这其中定还有些我不知道的缘由。玉锦如今落到我手中，这个消息自是不胫而走，王府中的人定是知晓，那么幕后的人只怕是坐不住了罢，今日玉锦之死，应该也是那个人下的手罢。
　　我划过一丝凛冽的微笑，向着一脸疑惑的水扇道：“去把玉锦带到本宫旁殿，未经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明日一早去宣太医。”水扇领命而去，六春露出一丝领悟的微笑，淡淡道：“娘娘好计谋。”我亦是淡然神色，道：“刚才入殿禀告的宫人，是谁？”六春微微思索道：“是如画，殿外侍候的一个小丫鬟。”我一挑眉，道：“是原来王爷殿中的人？”六春摇摇头道：“不是，王爷殿中拨给咱们双翼殿的宫人只是规制的一半，另一半是长丫鬟墨兰从事务殿调配过来的。娘娘。。。”她话语犹疑停顿，想必也是想到了我的意思。我颔首道：“这个如画，恐怕有些问题。”
　　六春思索片刻道：“娘娘怀疑她是别人放在咱们殿中的眼线么？”我偏头道：“之前玉锦到本宫殿中，太医诊出是中毒致疯，这件事只有你我水扇三人知道，旁人并不知晓，那么这个如画一开口便是玉锦并非中毒死亡，难道不是太奇怪了吗？”六春颔首道：“娘娘说的是。除了娘娘和奴婢、水扇三人外，知道玉锦真正疯了的缘由只有王太医和那个幕后的人，王太医自是没有问题，那么这个如画只怕就是幕后黑手的人了。”六春言毕，满脸的担忧神情，映在我的眸中，心中隐隐作痛。
　　水扇携着紫杉和梅久一并将玉锦放到我的旁殿中，玉锦冰冷的指尖宣告着她生命的终结，脸上尚挂着的泪痕似乎在诉说着不甘和忿忿。我心下略略不忍，扬手示意她们出去，留玉锦一个人孤独得在旁殿中。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年龄，却是这样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殒，我不免有些感伤，六春似看出我的心思一般，轻轻拍拍我的手，缓冲着我心头的压抑。
　　回到主殿，梅久被我单独留下。她略略不安的神情映在我的眼中，倒是给我几分安定，有所畏惧的人，总好过什么都不怕的人，六春所言三个好样的丫鬟，虽有城府却也是忠心，所以才会有不安神色，而不是淡然处之。我押一口清茶，淡淡道：“梅久，你在本宫殿中也有些时日了，本宫很是看好你，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丫鬟。”梅久面上惊喜划过，急忙拜倒道：“多谢娘娘赞誉，奴婢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我轻轻抚上梅久瘦弱的肩膀，微笑道：“本宫知道你对本宫的一片忠心，只是，本宫可以放心交给你做事吗？”
　　浓浓黑夜，凉意丛丛，在这盛夏中，倒是沁人心脾的舒适。六春服侍我睡下，一边道：“娘娘，王爷下令在双翼殿中给娘娘单独建一座小膳房，今日膳房那边已经拟了名单过来，让娘娘挑选过来侍奉的人呢。”懒懒躺在床榻上，水扇摇着团扇扬起的阵阵微风抚在我的身上，霎时通透凉爽。我懒懒道：“六春，本宫曾经差点冤枉害了的那个厨娘呢？”六春凝眉道：“就留在咱们双翼殿了，平日里做一些粗活的。”她慢慢舒展开颦着的秀眉，微笑道：“奴婢观察着，觉得那厨娘倒是认真干活简单处事的人，是值得一用罢。”我淡淡一笑道：“她的冤屈也是本宫给的，本宫给她洗清倒也是应该，不过她现在对本宫忠心，那就最好了。”
　　水扇插嘴道：“娘娘是想让她到咱们殿中的小膳房中做厨娘么？”她见我颔首，不由皱眉道：“奴婢认为不可。她曾经在膳房也是数一数二的主厨，这一下被冤枉现在在妃嫔殿中做活，心中难免没有不忿，若是日后负责娘娘的饮食，奴婢担心。。。”我轻轻一笑，拍着水扇的手道：“本宫知道，但是本宫偏偏要这么做。”
　　一夜无话，我静卧在被中，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身影，只令我身心俱疲。王爷笑意沉沉的眼眸，满满含着我的名字，他上扬的嘴角，轻轻牵着我手，抿出对我的爱意。然而我的心中，却是空落落的一片。王爷啊王爷，我真的就要将我的一生交给你吗？你深沉的眼眸中含着的爱意真的是对我的爱吗？这样争夺不已的生活我不想要，至少不想为了你而过，然而你对我的宠爱却成为了束缚我最大的绳索，紧紧扼着我喉头，喘息不过。
　　我惊惧的身躯被六春急急摇醒，喘口气才发觉，竟是噩梦连连。尚是五更时分，天色微黑，六春只着小衣坐在床边担忧的望着我。我恍惚的神思，彷佛还是在王妃殿中时，与六春同住的友情。我靠在软垫上，双凤飞天的图案吉祥温暖，却是让我不禁苦涩上了心头。六春见状，叹气道：“娘娘，又在思念张大人了么？”叔大？我在思念叔大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样疲累的生活，我好想要叔大在我身边陪着，我才有动力走下去一般。六春淡淡道：“娘娘想不想知道死去的静美人的故事？”
　　六春的语气带着丝丝幽怨，缓缓揭露着一个亡灵孤魂的一生。静美人对王爷的一片赤诚，却突然有一日上吊自尽，不清不楚的死亡告终了她的宿命。她悲剧的一生写满了对王爷的爱，却只是化作流水，唤不回落花。我有些讶异六春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转言一想，她在府中这些年，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她幽幽语气含着对静美人一生的惋惜，细细品来，也有几分不屑。
　　她静静看着我，有一丝不明显的恍惚，道：“静美人一直盛宠优渥，却忽的一日自尽身亡。她深爱着王爷，却也不过是得到了一个不予追究妃嫔自尽的结局，简单下葬罢了。王妃一直非常推崇她，算是栽培一般，却也逃不掉这样的命运。娘娘可想要同静美人一样的下场吗？”王妃！又是王妃。她清冷的面目下到底藏着些什么？她对静美人示好的时候可曾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盛宠之下的结局呢？我忽的忆起那日她留我用早膳时淡淡的笑意，难道也是想到了我未来的命运，从而欢喜的吗？
　　六春抚上我战栗的肩线，温言道：“娘娘心中没有王爷，其实未尝不是好事。只有这样娘娘才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始争斗。而且在这王府中，娘娘若是示弱，只怕不多久便被侵蚀得不剩下什么了。娘娘心中牵挂着张大人，可是娘娘难道不懂娘娘此生与张大人缘尽于此了么？张大人和娘娘纵使有情，只怕也得埋没在心中了罢。以奴婢来看，王爷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位妃嫔有对娘娘这样的细心和耐心。也许娘娘真的得到了王爷的真心，可是男人啊，总是朝三暮四，娘娘若不想尽办法笼住王爷，只怕这中毒的事情频频发生也未必不可。”我心中的压抑，随着六春的话语一点一点加深，直至万劫不复。
　　芽绿色裙装搭配俏丽的鹅黄，我望着镜中盈盈身姿的自己，想起六春殷切的话语，终是叹叹气，别无他话。我总要为了自己，为了这双翼殿，搏一搏罢。六春，她的存在彷佛是一道压制我的枷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我的身份，但是我心中却是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对我只利无害。不知在什么时候，我已经将她看做倾吐心事的闺中密友，只是偶尔，她露出来的决绝却是令我仰望一般，或许那时候，她更像是一位教导我走出人生的名师罢了。
　　水扇一边为我挽髻，一边道：“娘娘今日盛装，是要出去么？”我淡淡一笑，道：“本宫只想让王爷惊艳罢了。”水扇惊讶的张大了嘴，哧哧笑道：“娘娘只是素服都让王爷离不开眼了，今日这样的光彩，王爷只怕都离不开双翼殿了。”见她话语不恰，六春嗔她一眼，亦是带着赞许的微笑道：“娘娘天姿国色，无论怎么装扮，都是最博王爷真心的。”她的话语透着欣喜，或许是对我终于下定决心搏一把恩宠的肯定罢。她的这番心思不免令我微微动容，然周身的疲劳，我也只是笑笑罢了。
　　有小厮高亢的声音响起，王爷，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