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115、【一一五】微微胎动无事恐

　　没有人注意到我惊慌失措的神情，许妃一见是叔大，便令侍卫松了手，急忙下了马车，掀起的帘子随着她的动作慢慢下落，叔大的神情被剪切在我的眼前，难以置信。我还未晃过神，便听叔大行礼如仪：“臣见过许妃娘娘，娘娘安好。”许妃略微带着嗔意道：“张大人好生鲁莽，撞了王府的马车，可是大人的过错！”
　　叔大和徐大人、高大人是经常来往于王府的朝臣，对于王爷的支持是人尽皆知，许妃本来一股子火，一见是支持王爷的朝臣，也不好发作。幸而我没有什么大碍，否则只怕会害了叔大！叔大声音带着些焦躁：“臣奉次辅大人之命，前往红叶山取泉水，一时鲁莽冲撞了娘娘，是微臣的错。仿佛车上还有一位？”
　　门帘被掀起的一瞬，我和叔大四目相对，然而只是一瞬间，许妃便从马车上下去，撂下了门帘。许是怀疑自己思念成疾，叔大对于我的出现似乎颇为疑虑，他话语中浓浓的不安正显出他的心，既期待是我，又害怕是我。我又何尝不是呢？偏偏叫我遇见他，偏偏叫我躲不开！何必要这样，何苦要这样！
　　许妃声音扬起了一些：“是府上的凤美人，大人应该知道美人现在有孕在身，大人方才这一冲撞，万一美人有点差错。。。”“什么？”叔大顿时失了理智，叫出声来，显然他的这一声唬到了许妃，他又急忙压下声音，故作镇定，“臣是。。。臣是没想到竟是凤美人，这下臣闯了大祸了！”
　　我难以平复的心跳突突直响，幸而我独身坐在马车中，才不至于被人发现。我安抚下心跳，镇定情绪，便掀起帘子露出脸去。许妃正待说话，见我露出脸，急忙问道：“妹妹怎么样？还疼吗？”我柔柔一笑，道：“臣妾好多了，姐姐不必担心。”我的眼神落在许妃身后深深望着我的叔大身上，再也难以移开。
　　叔大又瘦了，每次见到他，那种消瘦，仿佛是对我的惩罚。他深深眼眸，俱是对我的呼唤，却在世人的注目下，不得不一次次的伪装，一次次的佯装。他身后的马儿，摇着尾巴无辜得望着我，似乎也在质问我，怎么这样无情，这样残忍。
　　“微臣冲撞了美人，微臣该死。不知美人感觉如何？可需传太医？”叔大躬下身子，恭谨行礼。我望着叔大隐忍的目光，乱了心宿。见我久久不答话，许妃还以为是我难受说不出话，连忙答道：“早就去传太医了！张大人这次真是不小心，凤美人腹中的龙裔有个不测，不仅大人承担不起，本宫也难以交代！”
　　责备之情溢于言表，叔大愧疚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我。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街道上热闹起来，这场冲撞显然引来了围观。虽然我和许妃皆是化装出行，叔大却依旧是墨蓝朝服，他这样一个官僚模样的人，对着许妃和我恭敬有礼，自然引来百姓指指点点。
　　当下许妃不悦的皱眉，却也不能暴露了身份，只得悄声问我：“咱们要不先移个地方，这人越来越多了！”我四下一瞧，只见那些早点铺子的人都端着饭碗站在凳子上看，近处都是一些上街采购模样的百姓，还有人拿着大包小包，一壁为摊位上装，一壁伸长了脖子瞅过来。
　　我点点头，看向叔大，道：“烦请张大人替本宫和姐姐先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丫头们回来，再动身不迟。”虽然我的小腹已无大碍，然云彩和水扇都跑出去找太医了，总不能不管他们先行动身，再加上许妃对我的小腹甚不放心，非要我看过太医，无事才能去。碍着许妃的面，我和叔大的对话简短而礼貌，纵使内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无波无澜。
　　许妃扶着我坐进马车，眼见叔大在前面开道，便将帘子放下来，不一会便听马车咕噜咕噜，摇摇晃晃，不知是去何处。许妃安顿下我，这才摇摇手帕扇风，道：“这老百姓们也不知道看个什么，都围在这里，指指点点成何体统。”
　　我想起许妃在册封前虽然是宫中的奴婢，却是方皇后带进宫的陪嫁丫头，想必也是陪着方皇后一起长大的。方皇后出身显赫，大家闺秀的她在闺阁中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有妇德。有这样一位主子，想必许妃那时也是日日陪着主子绣花女红，藏在深闺无人识罢。就算是在府中受了委屈，怕也是没见过寻常百姓家的生活。
　　来时许妃还笑言就要生活在市井中，不欲回府，这才见到市井生活的一面，就忍受不了了，我不禁好笑，正被许妃看到，不悦道：“你可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摇摇手，道：“姐姐说的对，寻常百姓哪里知道礼仪礼数呢，单纯淳朴是百姓的风情，可咱们王府里的那一套，人家才不受用呢！”
　　马车稍稍前行了一会，就在一处官邸停了下来，许妃撩起帘子瞅了瞅，道：“这是何处？”叔大命守在门外的小厮速速入内禀告，一壁回答：“这是徐阶徐大人的府邸，距离刚才那地方最近，娘娘先请入内稍事休息，微臣自会派人去等候太医和丫头们。”
　　话音刚落，府门吱呀一声大开，徐大人一席朝服，领着夫人跨出了府邸。许妃急忙将门帘撩起来，缓缓下了地，又命侍卫上前扶我。因着我的身孕，就近的一名侍卫迅速低下身子给我当台阶，另一边得侍卫还没来得及跑过来，我伸出去的手臂就被紧紧握住了。
　　叔大神色如常的站过来，道：“微臣扶娘娘下马车。”许妃惊了一跳，闻得这话方才落下眉毛，道：“麻烦张大人了。”手心微凉，溢着层层冷汗摩擦在他温厚的掌心，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熟悉。我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亦是神情无异的缓缓下车，短短一瞬的接触，却是我和他，求之不得的温存。
　　“不知娘娘驾到，微臣失了礼数，还请娘娘谅解。”徐大人和夫人施了一礼，许妃急忙虚扶一把，谦和道：“打扰大人了，本宫和凤美人奉王爷之命，前往红叶山，途中凤美人有些不适，需要稍事休息，只得借用大人官邸了。”
　　叔大的手，尚且停留在我的掌心，待我稳稳落地，他终是依依拿开。瞬间失去的温度，令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不舍的情绪一点一点积蓄，却找不到爆发的借口。徐大人眼光扫到我隆起的小腹，正逢我打个冷战，他急忙推一把夫人，道：“外面风凉，凤美人有孕在身，不能着凉，赶紧入府休息。”
　　徐夫人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件风衣，走过来加到我身上，扶着我的手徐徐入府。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一心着急见到秋絮，偏偏又遇上叔大相撞，两个丫头又都派出去寻太医，这下又要去徐府耽搁时间了。我不禁心下着急，心中犹如被抽空了一般，仿佛预知要有什么事发生，惶惶不得安宁。
　　徐夫人引着我和许妃到一处幽静的堂屋休息，徐大人和张大人皆守在屋外，没有入内。叔大方才说是奉了次辅大人的命，去红叶山取泉水，这下可好，相撞了不仅耽搁我的行程，叔大兜了一圈，又到了次辅徐大人的府上。我听见门外徐大人和叔大低声交谈，喁喁听不清言语，想必是取泉水一事颇为要紧，这一耽搁也是麻烦。
　　好在不多一会，水扇哼哧哼哧的跑了进来，手上血痕已经凝固，血迹斑斑的映在脸上都有，怪吓人的。她上气不接下次的道：“王太医。。。王太医请到了！”王太医在屋外和徐大人简单行礼，便快速入殿，许妃一招手免了他的虚礼，张罗着让他为我诊脉。
　　我看着水扇脸上脏兮兮的血迹，不免说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手还疼吗？也不先让太医给你包扎一下！”水扇摇摇头，道：“奴婢没事。。。娘娘怎么到徐府来了，奴婢过去一看，竟然没有人了，没把奴婢吓坏了！”许妃简单交代两句，水扇这次安下心道：“娘娘没事就好，是张大人派来的小厮，找到了奴婢，引奴婢过来的。”
　　“那云彩呢？没和你一起吗？”许妃不禁问道。想必是水扇引着王太医急匆匆回到我们出事的地方，遇上了叔大留在那儿等候的小厮，这才顺道赶了过来。“没有啊！我家主子自怀孕以来，一直是王太医诊治，刚才奴婢一溜烟就去了王太医府，没见着云彩姐姐啊！是不是她去别的太医家中了？”
　　“娘娘，”王太医忽然出声，打断了水扇的独白，道，“娘娘身体尚无大碍，碰撞尚且轻微，影响不大，微臣为娘娘开一副保胎的药，娘娘马上服下，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许妃长嘘一口气，道：“可刚才美人疼得厉害啊？”王太医颔首，道：“那是正常，碰撞引起了胎动，娘娘毕竟五个月身孕了，胎动起来疼痛是难免的。”
　　“那我家主子还能坐马车上山吗？”水扇忍不住插嘴。王太医略略思考一番，又摸了摸我的脉象，方才道：“娘娘五个月的身孕，是比较安稳的。只要没有大的刺激和碰撞就好。当然怀孕最好是以静养为佳，不过娘娘若是一心要去，多多小心，应该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