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传》果子酱酱

106、【一零六】到底真爱也成灰

　　“我已经不是裕王妃嫔了，凤美人也不必和我多礼，更不必以姐妹相称。”芷才人冰凉凉的看我一眼，收起目光，依旧蜷缩在一角。阁子中冷的令人难耐，空落落什么都没有，一旁静静立着的桌椅都是冰凉凉的，一触即冰。芷才人身上披着一件大衣，才能稍稍保温。大衣呈黑色，飘逸的质地似曾相识。
　　我淡淡一笑，不去理会芷才人的冷落：“姐姐身上这件大衣。。。恕妹妹直言，姐姐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一边是得不到的爱情，一边是自己未来的依靠，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姐姐这种选择，何必呢？”
　　芷才人不出所料的沉默，她紧紧抓着大衣一角，不时不易察觉的抖一抖，不知是不是冷的。我抿唇轻笑：“姐姐这样沉默，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吧。姐姐给了他那样的心意，可是他，给了姐姐什么呢？裕王殿下对姐姐的宠渥，世人皆知，姐姐何必要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辜负了这般盛情？”
　　“如果你是来说这些话，那你可以走了。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确实是王妃派我来的，和你口中那个他，没关系。”芷才人并不回顾，凉凉抛出一句话，没有丝毫变化。我抓着这一点点异样，轻笑道：“姐姐何必这样，妹妹今日能来，若没有他的同意，姐姐觉得妹妹进的来吗？”
　　芷才人眼眸倏地睁大，她条件反射的捏一把大衣，挑眉道：“景王殿下派你过来的？”“哦？姐姐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吗？妹妹口中的他，不一定就是景王啊。”“你觉得这种文字游戏，有意思吗？”芷才人不屑的看我一眼，复又转过头，神情淡漠。
　　“既然姐姐快人快语，妹妹自然不能隐瞒。确实，景王殿下看在裕王的份上，让妹妹来瞧瞧姐姐，算是给姐姐送行。”我刻意加重了语气，等着芷才人爆发。“哦，那你也瞧过了，可以走了。”依旧是冷漠神情，我盈盈一笑：“妹妹还在等人呢，如何能走？”
　　“你再等谁？是他吗？载圳！”芷才人猛的站起身来，焦急的盯着门外，声音不自觉地放大，迎来空虚的寂静。我慢慢起身，走到芷才人身后，淡淡道：“姐姐的一片情意，到底是付诸东流了。妹妹还真是替姐姐可惜。”
　　“你胡说！”终于等到芷才人耐不住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竟有扼断我的姿态，“到底是不是他让你来的？他人呢？他为什么不来？”口口声声唤着的人，如何还能再来呢？其实芷才人，心里应该是知道的。在他丢下这件大衣，便留她一人孤独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的。不过是她不愿相信，不愿承认罢了。
　　“姐姐难道不清楚吗？男人的心中，地位权势永远都比我们重要！姐姐这是何必呢？你害了裕王，能得到什么？你以为景王就能和你厮守了吗？王妃能容得了你！”我挣扎不开她的手，索性任她拉着，加重了语气愤而怒道。
　　“你胡说！我和载圳从小的情谊，你休想离间！”芷才人猛的甩开我的手，声音尖利，她摇着脑袋愣愣的后退，神情恍惚。“我离间！我何必离间！如果他真的看重你，为什么还不带你走？为什么还要你一个人在这里？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他今日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还要小厮通报你我的到来，为什么不信任你，还要专门来警告你不得胡言？为什么！”
　　对于我咄咄逼人的问话，芷才人一概不听，她摇着美丽的脑袋，狠狠捂着耳朵，拼命后退，想要抓住意念中唯一的信任。我猛的上前，一把拽过她的手，大声喝道：“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经过我猛烈的言辞攻击，芷才人终于崩溃了。若不是连日来景王赐给她的孤单和背叛，她也不会如此脆弱。我猜的是对的，景王果然只是找了一个小厮来警告她，本人并没有出现。我想，对于殷殷期待的她来说，当这般警告的言语竟然是来自一个小厮口中，她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对于景王，原来真的只是工具。
　　此时的芷才人，缩在角落里，蜷缩的她，紧紧抓着那件最后的念想，绒丝大衣被她捏的变了形，却依旧肃穆清冷，一如景王对她。
　　“景王不会这样对我的。他对我得心意，我知道。”芷才人忽的明媚一笑，倾国倾城。此刻的她，没有丝毫妆容打扮，苍白的面色如同瓷器一般光滑丝质，泪水冲出的道道沟壑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口。
　　“我和载圳，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家没有败落之前，我曾经是载圳指婚的对象，世事无常，我家一朝败落，我亦是沦为宫俾。靖妃待我很好，入宫后依旧不嫌弃我，带我在身边，常和载圳见面。载圳说过，我对于他，便是放在手心的珍藏，永远都不会变得。”芷才人痴痴的笑着，捏着墨色大衣愈加轻柔。
　　“载圳大婚了，王妃我见过。她那身子骨，哪里能当王妃呢。可是她就是王妃，谁让她的家世，能够配得上载圳，能够助载圳登基，一臂之力呢。”芷才人果然已经崩溃了，连日来的委屈和猜疑，加上我猛然的点破，让她现了原形。她口中无遮无栏的话语，映在我的耳中，分外刺耳。
　　我该何其有幸，能得到我爱的人的爱。纵然不能和叔大在一起，可是他的心意，我的心思，我们彼此都是懂得的。我该感慨的，不是吗？裕王对我的珍惜，终日令我愧疚，然而我是多么幸福，竟没有芷才人这般遭遇，始乱终弃。
　　“载圳对我说，他根本不爱王妃，他爱的人是我！他爱的人是我！”芷才人大声吼着，青丝散乱在她的面上，她失手撞在柱子上，猛地一震，声音竟像是从门外传来的。我看一眼清冷的院子，定定神道：“他已经抛弃了你，你还妄想什么？”
　　“他没有！他没有！他说过，只要过了这几天，他就是把我偷偷送出去，我们会隐居在一处无人的干净地方，他为我梳妆，我为他弹琴，我们是注定的良缘，谁也牵不走！”芷才人眼睛已经通红，她抬起手，慢慢放在小腹上，低低笑意从她苍白面上生起，这般骄傲的神情，我是那样的熟悉。
　　“你竟有了身孕！”我不由失声叫出，捂着嘴巴不敢相信。“是啊，是我和载圳的骨肉！是我为他延续的血脉！是唯一的呢，是我唯一的呢！”芷才人言笑颜颜，绝色倾城，“我才是他心中的王妃，我将是他嫡生子的母亲，我将是未来天子的母亲！”
　　“你。。。你胡说！这孩子也有可能是裕王的！你到底请不清楚！”“怎么可能！裕王自从纳了你，再没有碰过我，这是我和载圳的孩子！裕王算什么？我和他一起，都是为了我的载圳！都是为了我和载圳的未来！载圳说了，今日一过，载圳就会带我离开，我们会举行一场真正的婚礼，我才是他真正的新嫁娘！”
　　“载圳每晚都会来看我，”芷才人闭起眼睛，陶醉在往日的记忆中，这般专注的神情，令她看起来美丽而高贵，“裕王睡着了之后，我便会偷偷出去，见我的载圳，每晚都是如此，只有我能够得到载圳全心的爱，王妃？王妃根本就是摆设，她不过一个名号！我才是载圳心中，名正言顺的王妃！”
　　“你给本宫闭嘴！”突如其来的喝声唬了我一跳，芷才人陶醉的神情被骤然打断，她看到面前出现的女子，厌恶的皱起了眉：“哼，你算什么？我才是王妃！”
　　徐王妃猛的推门进来，打断了芷才人大段大段的自白，她的怒气满满写在病态的面上，烧的通红。我晓得一个女人最痛的地方已经被刺穿，看着她盯着芷才人那种深恶痛绝的恨意，忽然有些怜悯。竟没想到，芷才人已经有了身孕！
　　方才芷才人的言论，是真的吗？我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这一切，并不是我所想的，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然而已经容不得我多想，王妃的盛怒烧毁了一切，她猛的冲上去紧紧捏住芷才人的喉咙，竟要捏死她吗？
　　我唬了一跳，心头掠过一丝畏惧和后悔，急忙跳起来上前阻止。徐王妃身子虚弱，没等我拉住她，她便自己松了手，靠在一旁气喘吁吁。芷才人揉着脖子，惊恐的望着我，仿佛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片刻，芷才人爆发出一声惊叫，她条件反射的捂住肚子，更加刺激了王妃。徐王妃正正身子，一旁早已经吓傻的丫头这才上前扶着她。徐王妃咳了一声，丫鬟会意，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瓶子，精美的瓷瓶小小一罐，然而我已经知道这其中的致命。
　　“王妃！”我不自觉地出声，挡住了丫鬟的去处，王妃有疑的看我一眼，杀机毕现。我在她殿中的一番话，早已让王妃怨气陡升，加之她来到东堂阁听到得话语，如何还能让她放过芷才人。何况我的来意非常明确，王妃根本没有想过我会阻止她，我这突然的出声，不由令她皱眉，看着我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我不想救芷才人，只要她一死，这场戏就能完美收场。然而此时此刻，心底萌生的一股子怜悯，竟让我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