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251、18

　　赤血碧海18
　　两个意识体在同一个身体中交换的时候，所产生的副作用是惊人的，何况这两个意识体有着同样堪称恐怖的力量……在封印解除后更为如此，随着力量的增长，她们都感到了这个身体在她们互相交换意识时候的不适。
　　“该死的，药……”
　　刚刚从沉睡的意识之海中浮上水面的亚斯塔露想要问莉莉丝，她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药跑到哪里去了。莉莉丝一声不吭，显然她感受到的痛苦不比亚斯塔露小多少，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发作了。尽管发作的不适会严重影响思路，但她依然是魔界令人生畏的猛将之一。由此可见，如果找到了抑制交换意识时候所带来的副作用的方法，她能发挥的作用毫无疑问地不在路斯菲尔、塞穆尔和嘉烈·阿莉斯帖尔之下。
　　“药……”
　　亚斯塔露又皱着眉问了莉莉丝一遍，此刻风平浪静，只能听见海浪轻轻拍打船板的沙沙声和微弱的风声。她将穿着军靴的脚收回来，在椅子下的船板上紧张地磨蹭着鞋底。心绪随着严重的头痛和心口剧痛也陷入了阴郁之中。正当她产生前所未有的失望感的时候，两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抱住了她。
　　“你在想什么？”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在稳重中带着一丝慵懒和魅惑，还能听出是女性的声音。这使得亚斯塔露花了很长时间，稳定好了自己的心绪，那个人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想让她从意识交换后的不适中摆脱一些困扰。
　　稍后，亚斯塔露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她看向身后一直抱着她的人。
　　“迪亚大人，谢谢您的帮助。”
　　“不用谢。”迪亚微笑道：“如果你因为这种状况而倒下，反而是我们魔界的失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属于我麾下的人倒下的。”
　　“您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亚斯塔露心想：她的话未免过于理想化了些。不过，事实上，由于有复生祭坛的帮助，再加上魔族的灵魂绑定在魔界，伤亡的确减小到了让人不敢置信的地步。现在的死亡人数，只是消耗力量过多，一时无法从原点复活的人数的代名词而已。
　　饶是如此，她依然感觉非常沮丧。
　　“大概是诅咒吧。”她苦笑道。
　　“诅咒，你没有背负什么诅咒呀？”迪亚问。
　　“女性仿佛真的不能成为军人呢。”亚斯塔露苦笑道：“因此，我属于超越了女人的本分？是吧？迪亚大人？”
　　“唉，你这句话我倒是不太爱听呢。”
　　迪亚伸出一只手拨弄着她的头发，如同猫瞳的紫色瞳孔里也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女性不必个个都是为男人做家务，全心全意辅助男人为其生儿育女的贤妻良母，魔界有至少千亿魔族，那就有千亿颗心辉映着千亿的星光，千亿的梦想，千亿个际遇，至少千亿的人拥有他们各自不同的生活。”
　　“的确如此那。”
　　亚斯塔露的脸上出现了少许笑意，意识交换造成的不良影响仿佛在同一瞬间骤然消失了。难道这就是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她感觉应该是。那么，她该何去何从呢？自从她选择了女性形体的一刻起，身为‘女性’的诅咒和在天界时候获得的，在获得的教育中的性别印象模板一直影响着她，纵使她已经成为号称自由意识百家争鸣的魔界的公民和军人，也是同样的。
　　这就是造成她的意识交换时候感到严重不适的深层原因。
　　“好了。”迪亚放开她，说：“你带来的药，我已经收起来了，你不能总是依靠吃药应对意识交换。我去给你倒一杯果汁，你先休息。”
　　“嗯……”亚斯塔露点了点头，将椅子调整到适合休息的角度，躺了下来。几个小鬼睡得浑然不觉。当然，如果他们知道了，迪亚也就不配称为‘神’了。她有种特别的感觉……自从她的挚友叛逃之后就消失的安全感又不知不觉地出现了。这期间，虽然在同一个基地中工作的嘉烈·阿莉斯帖尔很关心她，但她也只是将他当成挚友罢了，而嘉烈也是将她当成朋友来对话。他的身上仿佛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和在旁人接近时候的恐惧心，不仅仅是疏离她，而且还示意其他人：我们只是朋友便好。
　　“你呀，在想什么，笑得真够恶心。”莉莉丝令人不快的声音又在她脑海中响起来了。
　　“我刚才笑了？”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抚着自己的脸。
　　“你刚才的确是笑了。”莉莉丝说：“笑笑吧，你已经很久没有笑容了。”
　　直到迪亚端着两杯鲜榨果汁和一个果盘回来的时候，亚斯塔露才从片刻的小睡中醒过来，她对着迪亚，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她手上的果汁-----一杯果汁的冰凉的杯子壁凝结了水珠，而且从杯口翻滚的冷气中，她能闻到酒的味道。
　　“加有酒的那杯是我的。”迪亚说：“你要喝酒吗？”
　　“果汁就可以。”亚斯塔露说着，将稍微有点散乱的鬓发整理了一下，坐起来端走那杯不加冰酒的果汁，唉，她倒是想要喝点酒呢。
　　“事实上，你刚才说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魔界的巴弗灭王朝后期正是性别歧视最为严重的时期。也是最混乱的时期。”迪亚说。
　　“是这样的。但天界对于巴弗灭王朝的评价不算低。”亚斯塔露说。
　　“是吗，看来，历史果然是任人修改的东西。”迪亚说：“我在进入封印之前，将魔界的权力移交给了一个名叫巴弗米特的人，这个人，就是巴弗灭王朝的开创者。他最后死于他的儿子的暗杀。他的儿子却是死于狩猎之时发生的事故，从此，巴弗灭王朝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将王位鲜血淋漓地传递下去。不过，前期还好，因为权力者们尚被彼此牵制着，后期，权力逐渐从一个大圈减小成更小的圈子，因此每个人的权力不得不集中在了少数旧贵族以及王族身上。巴弗灭王朝后期出现了一位历史上号称‘三三分’的君主。”
　　“三三分？”亚斯塔露笑道：“这倒是很新鲜的名字，是不是可雷斯特·巴弗米特这个人？天界的历史书上，称他为巴弗灭王朝的中兴之君。”
　　“呵，你看，这就是关键了。”迪亚拿起果盘中的杨桃来：“这个杨桃从我这一边看，像个五芒星，若是从你那一边看呢，就是一个狭长的形状了。历史就是这个道理，从魔族人看不是如此的东西，对于天界人来说‘正是如此’。啊，接着说这个可雷斯特大帝，虽然他被称为大帝，但在魔界人的目光中……他是个除了制定对现在来说性别歧视意味格外严重的三三分之外，一无是处。”
　　“愿闻其详。”
　　“三三分，就是将人按照地位、财富、性别以及他个人的意志，划分成三六九等，三三分中，战斗体和男人的地位是最高的，其次是无法变换成无性别战斗体的双性人和能够在男女之间转换性别的人，再其次就是女人。而女人之中，歌舞演员、模特的地位最高，魔法师的地位最低，男人的妻子的地位又大于不结婚的女人。男人之中，军人地位最高，演员和模特的地位最低。”迪亚解释道：“我从封印中醒来转生后的形态就是女性，而且不能转换性别，这使得父母对我非常失望，你也知道，我有点巴弗灭的王室血统，但王室的女儿就像路边的石子一样不值钱。父母的失望又迅速转换为对我的暴力。后来，因为父亲对我做下了对于我来说相当不可原谅的事情，才激发了我的男性形态。我就依靠这么一点性别特权加入了军队，恩，也相当于白手起家吧，就这么艰辛地斗到现在，甚至有几次险些因为被暗杀而死。想要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需要付出相当的努力呢。”
　　“那么，你现在在手上的东西还会给吗？”亚斯塔露问。
　　“我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不过我不能将它给一个无法守护它，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的人。”迪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