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206、3

　　小鬼们默不作声地跟了出去。
　　嘉烈见他们走了，从他的房间的书架上取下一个晶莹透亮的水晶瓶，又拿出各种不同的药剂来，迅速调配成了新的药剂。他将桃红、杏黄、青碧、宝蓝的各色药汁混合在水晶瓶里，轻轻摇晃着。直到药剂变成了剔透的蔚蓝为止。
　　这是他的习惯，他有边调制药剂边沉淀思维的习惯。何况他必须调制某种药剂，一种让某些信息无法穿透的药剂。
　　他想到了某个致命的问题：也许是迪亚和玛蒙一起，将那些比较昂贵的补给循环利用了呢？因为当年他们玩过这一招，当时军中补给不足，为了安抚军心，迪亚派人将发放的补给在数日后偷回去，换好包装重新发放。虽然最终事情险些败露，还是让几个士兵和曾经和迪亚有过节的仓库管理员，以及军需处的人当了替死鬼。不过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后方工厂里现在能够生产多少军粮补给，即使是口味比较好的补给，也不会出现空缺的状况，何况，年轻的新兵需要一些军粮补给，但是年老的士兵会因为修行而逐渐减少食物的需求，最终到不需求。
　　出了这样的事情，无怪多米尼亚会气愤，不过他现在也很紧张就是了，海军大提督上任伊始，就出现了如此丑闻。这可不是多米尼亚一个人的事情，同他相关的人，都会因为此事轻则颜面扫地，重则丢职保命。他还是想保他的。
　　他仿佛是笃定地下了主意，微微地点点头。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将蔚蓝的药汁猛然泼洒出去-----他刚才感觉到了仿佛有人再向后方发报，不是官方发报机，而是个人用的通讯器。
　　那魔药在空中散开，化为透明的雾气，同天空的颜色别无二致，当第一个电码冲向天空的时候，它已经牢牢地将那些电码拦截并且吸收了。不管是什么个人信息，此时有必要拦截下来，在没有敌人袭来的情况下。
　　“大人，怎么了？”
　　卫兵注意到他向外泼洒药水的场景，立刻手脚轻快地跑了过来，他对卫兵温和地笑笑，表示并没有恶意或者其他什么。
　　“刚才调配了伤药。”他说：“试了试，效果不好，所以不要了。您忙吧，我要休息了。”
　　他推上窗子，却没有休息，他转身朝着多米尼亚的办公室走去。
　　看样子，自己打草惊蛇，还真的惊出了条蛇。那个人和自己同样抢时间，但他却将时间花到了向后方禀报信息并且汇报给媒体和高官的事情上。
　　其实他本来是想要放着不管，顺便用魔法跟踪那段讯息会落到谁那里，但是丢失补给的丑闻必定会出在找到他们背后的那位高人之前。所以还是事先拦截为上策。
　　他瞄准卡拉布里提亚上校的房间，顺手又放了一个细微的咒语，是人人都会使用的催眠咒语。不过他放出来，就可以让这位上校好好地睡几个小时了。他很小心地控制着魔力，让它的力度和相似度发挥得同普通魔法师放出来的咒语差不多。为了不让上校醒来后生疑，他又将催眠魔法凝固成一个个散发香味的，有弹力和韧性的透明玩具球，随机分发给了几个睡眠不足的家伙。这也是后手，如果上校和他对质，他就说是魔法的泄露，唉唉，魔法的无意泄露和合理损耗有什么办法呢？真的没办法。
　　莉莉丝已经去开始监察工作了，多米尼亚神情沮丧地坐在办公桌后方，手中的钢笔在小鬼们的出入仓库许可证上比划着，迟迟无法落下一个名字。两条坚硬的龙鳍也软软地耷拉下去，这使得他看上去完全像个精灵而非龙类。作为年轻军人，他犯的是年轻军人都会有的错误----轻视补给导致补给从后方被盗，幸好他已经加强了仓库的监管，不过这仅仅是亡羊补牢的计策。
　　嘉烈走了进来，多米尼亚抬起头，示意他坐下，大海折射出的天光水影在他脸上徐徐摇晃着。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了。”嘉烈说完上校的事情，说：“如果卡拉布里提亚受了后方指挥，有心陷害那些小鬼和我，将丢失补给的罪责推断到我头上也未可知。”
　　“真是个好想法，你多心了。”多米尼亚怏怏不乐地说：“少了你，不至于对他们有什么长远的利益，仅仅是一时之快罢了，少了我，他们也就会争先恐后地在海军大提督的位置上加上他们的人的名字了。”
　　“不。”嘉烈站起来，浅浅地微笑道：“我当年上学的时候，教官曾经教导给我们：简单的事情复杂看，复杂的事情简单看。若是以这个方法去看世事……一时之快，也有很多人去逞的，何况……”
　　他的面色严肃起来：“那些旧贵族都将我看做迪亚大人的羽翼，逐根剪除大人的羽翼对他们来说，比最甜蜜的糖蜜还要诱人，记住，我们背后还有几个怀有变天之心的老臣，他们可以随时向我们射来冷箭。我说过，卡拉布里提亚只是个马前卒，真正的缘由还在旧贵族那边。”
　　“真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变天。”多米尼亚愤愤地将一卷书扔到地面上。
　　“迪亚大人以女性的姿态现身最多。”嘉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这就是最好的理由。在那些旧贵族的眼里，女性的皇位随时都可以被他们推翻，他们认为将迪亚逼迫到重新返回原点，就像踢开一个皮球那么轻而易举。显然，他们也没有把你我放在眼里。”
　　“轻而易举……”多米尼亚高傲地冷笑道：“虽然我是龙族，但是被轻视可是龙族的大忌讳啊。不说了，你要我做什么。”
　　“一张任命书。”嘉烈说：“委任查案的书信。还有禁闭室的赦免令，以及给那些小家伙们出入仓库的许可证。”
　　“很容易，提笔之劳。”
　　多米尼亚很快写起来，嘉烈注视着他飞快在纸面上方掠过去的，形态优美，布满银蓝鳞片的手腕笑了起来。
　　他将任命书放在贴身口袋里，走到禁闭室前，将赦免令从窗口投了进去，禁闭室里的那些小鬼们横七竖八地睡觉。他故意将赦免令用一个木匣装起来，投到地面上。最机敏的云顺容听到了木匣落地的声音，蹦了起来。
　　“告诉你的同伴们，可以开始行动了。”他对着云顺容说：“你再告诉他们：卡拉布里提亚总是离人一米左右，看样子是个惜命的人，或许吧，不过，他要死，也不能让他死。”
　　云顺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卡拉布里提亚上校中了招，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海面漆黑，天光凛然。他咬咬牙，看向旁边的发报机。
　　多米尼亚的行动比他主子预料得快。他刚刚想要汇报给对他有提携之恩的大贵族，巴弗灭王朝留下的本雅明侯爵的时候，门无声地开了，蓝色短发的少年跳了进来，将冰冷的刀锋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上校，如果不想死的话，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还有，把你主子和你通信的全纪录交出来。”以撒那亚拿着短刀说。
　　上校并不是个勇士，本雅明侯爵也只是稍微地提携了他一下，同许诺的高官厚禄和眼前冰冷的刀锋相比，他宁可选择珍惜自己的生命，于是他很快就招认了，一任他问话。当然，他也不想成为随时都可以被人打死的忠狗，向本雅明侯爵等人发送的报告都留有底稿。他将它放在一个水晶球中。
　　他也将那个水晶球交了出来。
　　水晶球中记录的信息让以撒那亚着实吃了一惊：本雅明侯爵等人先打算利用补给丑闻大造舆论激起兵变，将多米尼亚以及其他相关的人从手握兵权的位置上踢下来。不论什么，利用补给造谣是最便利的了，说是贪污也好，说是通敌倒卖也好，总之，每一条都足够让多米尼亚喝一壶。然后……
　　他们打算同神圣自由工会军里应外合，干掉迪亚·巴力·嘉尔。并且扶持巴弗灭王朝的一个幼子成为新的魔界之王，那个孩子已经十岁了。
　　“你确定只有这些吗？”以撒那亚目露凶光，用手中的刀片漫不经心地划着对方颈动脉上方覆盖的肌肤。
　　“我确定！”卡拉布里提亚上校吓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