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姜姓之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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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首当日，依齐国律，当行祭天大礼，礼毕则犒赏百官，赐宴群臣，举国大赦。
“所以自古以来过年都是犯罪高发期，家家户户切记严守门户，万不可让投机分子有机可乘。”
——语出稷门姜蕖。
“子菡似乎极不喜欢过年？”
“很讨厌。”一边说着，姜蕖扯了扯发髻上碎玉流金的华胜长笄，心中不渝溢于言表，“待会儿还要全家觐见……嗯，觐见那位大王……”
本来还在欣喜于过年学宫放假可以好好松快几天，但是听到姜蕖的话，淳于越脸上也浮起了一丝忧色。
姜姓齐国为田姓齐国所代，如今已百年有余，田氏虽碍于礼法以及姜望威名，未将姜姓王族赶尽杀绝，仅仅将姜齐末王康公流放孤岛，甚至十分善待姜姓后裔，可姜姓从原本人口济济的名门大族缩减为今日近乎一脉单传的局面，其中未必没有田氏手笔。
倘使说，先前姜氏一族的族长姜尧，膝下仅育有一女，不足为惧，但是三年前姜若呱呱坠地，如今虽未长成，可也看得出是个聪颖伶俐的孩子……这回觐见，怕是不简单。
“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师兄妹二人还在廊下低声商议，朱嫂已经抱着同样换上新衣服的姜若过来了，“老爷让我过来叫你。”
闻言，姜蕖与淳于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似乎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若按制分，姜氏在齐国应属公卿，且地位十分尴尬，本不应计入臣列。但是自姜尧父辈为求自保，入稷下学宫大放异彩，迅速成为儒家新秀之后，姜氏便隐约在这个无形中承担了齐国人才输出地位的学府占据了一席之地，而如今的稷下学宫长姜尧，在儒家更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是以自襄王起，田齐王室对姜氏就提高了警惕，现在更是每年都要将一家子叫过来好生敲打一番。
在王宫门口下了车，姜蕖垂首任由朱嫂整理那一身钗钿华服，虽说繁琐是繁琐了些，可按制应当如此，若是为了方便而随意，不单单是藐视君王，更加会让人看不起，还会连累姜氏一族。
“一年就此一次，阿蕖倒也不必如此。”见女儿皱着小脸，阿青不由笑道。
看看自家娘亲身上代表士大夫之妻身份的禄衣，姜蕖用力点了一下头，顺便无视了周围复杂的视线。
姜尧随群臣领宴，其妻女自然是随公卿命妇拜见如今齐国最有权势的女性，齐王建之母，君王后[1]。
不论是作为后世的现代女孩祁鸿，还是如今的儒门子弟姜蕖，对于君王后此人都十分不喜，即便不看她私相授受无媒苟合，甚至让顶着私生子身份出生的田建成为齐王的行为，单论她力主打压姜氏一族这一点，就足以让姜蕖无视她的一切政绩了。
而现在，姜蕖只想拔了发间簪，捅进这个八旬老妇的天灵盖——你这种看俎上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忍下杀人的想法，姜蕖牵着弟弟姜若，一步一步，慢慢上前，然后端肃跪拜，一旁的姜若也有样学样，看得周围女官忍不住掩口而笑。
“阿姊，她们笑什么？”茫然不知自己哪里做错，小包子无辜地看着自己阿姊。
“笨！”姜蕖戳了一下弟弟的额头，“肃拜礼是女子跪礼，你跟着我学干嘛？”
阿青慌忙跪下：“太后见谅，小儿无知……”
“无妨。”君王后摆了摆手，“去年来时，这孩子还被你抱在怀里，今年已经能自己行礼，姜氏果然家风严谨，连蓬头稚子也有如此教养。”
接下来肯定没好话！！！
姜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立刻随阿青叩首，脸都快贴上地面了。
果不其然，只听上方传来了淡淡的老年女性声音：“我这几个孙儿都被他们母亲给宠坏了，一个个顽劣不堪，若有你家幼子一分半点，我也不必日日头疼……”
阿青猛地一个激灵。听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迫他夫妇留子为质了！她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善终了。
旁边那些命妇女眷，这时也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本就不忿阿青这样一个吴越出身的南蛮之女，居然能以公卿女眷身份与她们平起平坐，不仅膝下儿女双全，夫君更是爱护有加，连个妾都没有……
想起早先君王后透出的口风，她们的视线又落在了姜蕖身上。
此时的姜蕖，已经无暇顾及周围掺杂嫉恨与得意的视线了。正在局面一触即发的刹那，一声清脆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阿青也顾不上君王后，赶忙抱起姜若，连哄带吓，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不想小包子瘪了瘪嘴，又是一阵嚎啕。姜蕖依旧维持着叩首的姿势，悄悄瞟了一眼四周，这些贵妇平日忙着内宅争斗，孩子也是交给奶娘带着，到争宠的时候才一副慈母做派，何时见过这小儿嚎啕不止的阵仗，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定了定神，姜蕖用带着惊恐的颤音说道：“舍……舍弟年幼无知，不堪贵人垂怜，竟啼哭不止，还、还望太后……”
“罢了罢了，这孩子你们带回去好生教养……不过，这姜氏女，倒是个知礼乖巧的孩子，”君王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我王所出四子，王子辛，与姜氏女年岁相仿……”
听到这里，姜蕖终于明白过来，先前那些命妇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是个吃人的时代……身为女子，难道就改毫无还手之力，如此改任人宰割么？
那一瞬间，姜蕖的心中，有了决断。
“阿蕖，那时阿若大哭，可是你动的手脚？”
一回到家里，确认隔墙无耳之后，阿青疾言厉色地对女儿说道，“要不是你第二次掐阿若时碰到了我胳膊，我都不知道你何时生出了这么大胆子！！！”
姜蕖若无其事地点了一下头，尚未卸下的青玉流苏从脸颊一侧滑到了肩上：“稍微用力掐了几下。”
“……你！！！”
巴掌已经到了姜蕖脸边上，阿青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子……阿若不用留在宫中为质，可你……可你……”
打生下来便疼爱如珠玉的女儿，居然要跟一个天生不足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王子辛定亲！君王后倒是打了好主意，用一个不死不活没多大用处的孙子套牢了整个姜家，这不是让她送女儿守望门寡么？
反观姜蕖这边，却是一脸毫不在意，像是完全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一般：“横竖也是口头说说，大王的旨意还没下来，天知道那个……噗~那个田辛，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
“不错，”冷静下来，阿青也有了主意，“我记得你出生时，邹衍先生曾言，你命里不该早嫁的……邹先生当年在齐国颇有些威望，他的话不会有人敢质疑……我们先以此为由拖延时日，接着……”
想起每年入宫受气，甚至连带一双儿女不得安宁，阿青眼中泛起了一丝狰狞。
既然天生不足体弱多病，早夭也非难见之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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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半年之后，得知王子辛再次病危的时候，姜蕖非常淡定地找到淳于越，通过淳于家族这条线，搭上了淳于越那位身在天南海岭的族弟，请教几个问题之后，便转身找自家娘亲去了。
于是几个月之后，有了消息：齐王建四子辛，重病不治，薨；君王后过于哀恸，大病不起。
看着抢在自己前面提出计划的女儿，阿青的心情十分复杂，若非父母无能，无法保护儿女，又怎会累得女儿小小年纪便沾惹人命……
而姜蕖所想的，却是自家弟弟屁股上那块被自己掐出来的淤青。
当时没控制好力道，下手太重了些，结果现在印子消不掉了肿么办？
要不，以后他问起来，就骗他说是胎记？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姜姓之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