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祭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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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无人烟的林间小径上，三人一马行在雪中，在雪地里印上杂乱的足迹。叶凡背着熟睡的逸清，右手稳住他的身形，左手执着油伞，为他遮去零星的雪花。他二人身后不远处，是驮着行李的红鬃马。胡峦志立在其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五日前，叶凡领着逸清离开阜县时，胡峦志以与逸清治伤为由，将小童托于善心人家，自己收拾了行李，随同他们离开。少了逸清惹是生非的脸蛋，这路上，倒极为顺畅，只是叶凡总有些做贼心虚，唯恐叶青松差人追赶，便选了僻静的小道，绕行往珙国而去。
轻呵了口气，叶凡抬头望向不远处细小的炊烟，眼角露出些许喜色。
过了洛翎村，便是珙国的地界了。
稳了稳紧搂住自己的逸清，他加快步子向前赶去。
覆着薄雪的山林间，稀稀落落地散着草木搭的小屋。这村子颇小，不过十几户人家。百年来夹在两国之间。若非仗着地处深山，山路颠簸难行，洛翎村又岂能安然至今？也正因此地偏僻，叶凡才觉安心。
寒冬腊月，可比不得夏秋之节，天寒地冻，夜里定然得寻个落脚的地。他沿着路行入村子，随意挑了户有炊烟的人家，敲门借宿。山里人都实诚，见着外来人，也不见生，推开叶凡递去的银两，便殷勤地将三人迎入了屋。
刚跨入屋里，便是一阵暖意，屋子虽小，屋中的炉火却吐露着火舌，热浪滚滚，让冰天雪地里行了整日的他，顿觉舒爽。紧贴着背心的身子稍挪了挪，肩头传来轻微的颤动。面上掠过一丝笑意，他回首望向睡眼惺忪的逸清，轻声问道：“不睡了？”
“唔……”含糊不清地算是答过了，逸清学得虽快，却总有些不地道。
“‘嗯’”笑意愈盛，叶凡刻意拖长了声，纠正着逸清的口误。他却并未重复，只蹙了蹙眉头，便四下打量了起来。
这是间简陋的小屋，只置了两张榻，一张桌子和一件柜子。与屋主客气了几句，叶凡才将逸清安置在火炉旁，借了主人家的锅，边就着火炉煮面，边不厌其烦地教着逸清中原话。
许是前日里听得多了，逸清学得颇快，只是即便如此，他也甚少开口，这让叶凡甚为苦恼。一旁的屋主瞧着奇怪，凑上前听了会，才好奇地向叶凡打听“俺瞧他年纪不小了吧？耳朵不好使？”
瞧了眼他满头的白发，叶凡无奈地苦笑道：“他不懂得中原话罢了。”
若有所悟的颔首，那农户并未追问，扔了些洗净的青叶果子进锅里：“今早挖到的，还新鲜着呐！俺们这穷地方，没什么好招呼人的，可别介意啊。”
叶凡略有迟疑，看向默不作声坐在火旁的胡峦志，见他颔首，才放心搅了搅滚水中的果子。这十几日来，叶凡最为担心的便是逸清的身子，总以为稍有闪失，便再见不着他了，因而总是谨小慎微，容不得些微的岔子。
起了锅，他撒了些随身的调料，便小心地吹凉了往逸清嘴里送。一旁暖了身子的胡峦志，取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口小酒，才接过锅，扔了面条进去，顺道与那热情的屋主唠上了嗑。
这四人各忙各的，却忽被一阵沉重的鼓声打断。那声音浑厚沉着，不同于市井间的乐鼓，隐隐竟含着些庄严之意。
“是村头的老巫。”农户似有些无奈地笑道：“祖上私藏传下来的祭乐都断断续续的，他每日里都在试着填完乐谱，可这多年了，总没找着个准的。”
果然，那农户话音刚落，便再没了鼓声。
“老巫？”在叶凡看来，那可是存在于百年前的人物，时至今日竟也尚存余火？
不待农户答话，面色煞白，向外望了许久的逸清，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行去。叶凡怔了怔，才取了伞随他出了门。刚捞了面条了胡峦志，对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长叹一声，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跟了上去。
热情的屋主自不会袖手旁观，将屋门掩上便热心地领着三人寻老巫去了。老巫住得并不远，须臾便至，一般地草木屋子，一般的简陋，屋中花白长发的老者，对着面硕鼓发愁，丝毫未注意到推门而入的四人。
“又发愁呢？”那屋主踱步至他身畔，他才如梦初醒，与农户招呼。
待农户与他介绍了三人并说明来意，那老者也不吝啬，再度抡起鼓槌，低缓沉稳的鼓声缓缓流逝，渐扬渐烈，却忽然止住，如鲠在喉。“俺只知得此处了。”那老者缓缓摇首，似是痛心，又似庆幸“若非祖上藏得好，恐怕连这段祭乐也保不住吧……”
还兀自感慨的老巫，忽觉手头一松，鼓槌已落入逸清手中。见他扬手欲敲，老巫只觉有趣，与他让了地儿，饶有兴致的见他耍玩。一槌落下，声音比不得老巫响亮，便见那老者抖弄着硕长的络腮胡子，笑道：“可再稍用力些。”
逸清显然并未理会于他，一槌轻过一槌，可力道虽小，这鼓声却声声落在心上，震得人肺腑生疼。老巫原本怡然自得的神色，随着逸清忽扬忽抑的鼓槌而越发震惊。这分明是他方才所奏的祭乐！
虽是同样的乐，同样的鼓，却是不同的悠长，似流淌了百年的岁月般，蜷着生之欢，存之乐，死之痛，逝之悲，沉浸在跃动的鼓声中，淌过人生的长河，待那鼓声忽止，老巫才意识到，方才不过梦幻。只是，这祭乐本用作赞颂神明恩赐，那鼓声中，却分明含着痛彻心扉的恨意，让人莫名酸楚。
可不论如何，老巫深知，逸清已将这祭乐奏了大半，有他所知的，更多的，却是他从未听过，却深信着应当如此的。心潮澎湃的他张口便欲请教，这才发现，并非逸清自己止了祭乐，却是叶凡钳住了他，将早已泪流满面的他拥进了怀里。
“忘了吧……与我回家，回家便好……”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祭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