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隐广临②（滑头鬼同人）》拾

34、理解与野营

　　黑田坊立即冲上前去，他手持修行杖直指黑影，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究竟受了谁的指引命令？竟敢侵入奴良组，真是好大的胆子！”
　　“啊！真的有侵入者！”躲在后面的一目，也将那黑影看在了眼里，他吓得瞳孔急剧收缩，面上那只大眼睛，几乎给瞪得脱出了眶，只抱着脑袋一通急吼吼乱叫，“是侵入者啊！完了完了！竟然都侵入到本家来了！奴良组已经完了！”
　　“闭嘴！一目……不要胡言乱语！”陆生偏头喝斥了声，又转回脑袋看向黑影，“我知道这个家伙——四国八十八鬼夜行，七人同行之一，犬神。”
　　“啊，就是这个家伙……”护卫在陆生身侧的青田坊，沉沉应了声，随即也跳进了院子，和黑田坊一道一左一右围住了黑影，“你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敢来奴良组捣乱，就永远留下来吧！”
　　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向了犬神的脑袋，迎面袭来的激荡杀气，触动了神志渐渐模糊的犬神，他下意识闪避开拳风，化作一道犬形黑影，顺着青田坊攻击瞬间所暴露出来的缝隙，一气冲向了奴良组大门……

　　犬神的速度极快，乘着众妖怪措手不及的那一瞬，遥遥远遁而去。
　　“快追！”陆生一声令下，拔腿就赶了上去，一众组员顿时醒悟过来，于是也急急跟上自家少主，一古脑儿冲了出去……
　　木辻兀自端端正正坐着，即使刚才犬神就摔倒在他面前，他也只垂着眼一动都不动，而现在，院子里的大小妖怪几乎跑没了大半，他也依然是自顾自坐着——木辻以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跟上去凑热闹，因为这样的琐碎小事，陆生一定很快就能处理好。
　　拄着铜拐站起身来，木辻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走到赤天邪鬼身边，似在自语般喃喃念叨着，“这种因人类执念而开始妖鬼化的东西，如果不能满足它，让它自己心甘情愿放手的话，就只能以强悍武力……毁灭执念扎根的本体，以达到斩草除根的目的……满足它？还是消灭它？”
　　“正是如此，如果是阴阳师的，还有第三种方法——净化它。”赤天邪鬼静默了片刻，淡淡说道，“不过，小少爷想亲手解决那个东西，那么就只有二选一！无论您如何抉择，都需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小少爷，您已经有了觉悟吗？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木辻沉默了，他开始摩挲起铜拐，好半晌，才闷闷说道，“原本，我只是想找回叔叔，可这一步步走过来，似乎事情开始渐渐脱离我的预想……叔叔他，究竟为什么会离开？既然离开了，又为什么要悄悄守在我身边？叔叔他，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现身出来？”
　　“既然如此，小少爷……就请成为妖鬼吧！”赤天邪鬼抱着琵琶，郑重地凝视着木辻，“您的疑惑，全都与妖鬼息息相关，而现在，您正处在化生的关键时期——小少爷您，是妖鬼预备役，请努力地……成为真正的妖鬼吧！”
　　木辻盘膝坐在软垫上，直愣愣盯着眼前的便当盒，屋外的动静闹得很大，据来回奔走的小妖怪们说，奴良组的大门没了！欺上门的外来妖怪一把火烧了那扇古旧的木门！
　　这应该是事实，因为河童已经离开了自己栖身的小池塘，池子里的水也被妖术抽调而出，一道道水龙疾速旋转着卷向了大门处——池水及时阻止了火势蔓延，可奴良组的大门和院墙，还是步上了毁灭与重建的道路。

　　卧室里的灯早已熄灭，可陆生却睡不着，他知道木辻也没有睡——自从木辻抱回那个便当盒，就一直神思不属、魂不守舍的，这样的木辻，陆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免有些担心……
　　好吧，担心之余，陆生心底其实也隐隐高兴着……继上一次爆发出愤怒和脆弱的情绪之后，木辻又一次毫无戒心地——或者自己可以相信，其实在木辻心里，自己已经是能够分担痛苦、共享欢乐，值得信赖的存在——所以现在，木辻坦然地让自己看到他的另一种情绪：不安！是的，不安！木辻现在瞧上去……是相当无措！
　　是什么在让你感到不安？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大家不是朋友吗……不，是比朋友还要亲密！都是在同样的年纪，以非人之躯存在过着人类的生活，上人类的学校，交人类的朋友！都是在相近的时间，开始融入妖怪的生活，都肩负着长辈的期待，都有属于各自的责任！
　　你的同行，已经决定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而你……还在迟疑犹豫吗？如果不踏出那一步的话，那么，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希望，或许和你的责任是紧密相连，息息相关！

　　“我想，把加奈他们邀请到家里来。”陆生翻转过来，侧躺着看向木辻，他决定抛砖引玉，让木辻说说话，也顺便建立起良好的沟通基础，“现在这种时候，只有奴良组本家最安全……不能再重蹈覆辙了，那些家伙，会向我的家人朋友下手……你不能出事，所以这几天，不要随便出去……”
　　“我必须出去！”木辻淡淡地开了腔，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那家伙，就快要化形了……”
　　“谁？谁要化形？”这没头没脑的半截话，陆生听得不由莫名其妙，不过他也非常清楚，木辻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说要出去，就一定是有必须去的理由，“一定要出去的话，我跟你一起！什么时候去？”
　　“你有你必须做的事，四国妖怪欺上门强夺地盘，奴良组现在需要你坐镇……”木辻断然拒绝了陆生的好意，他转过身，坚定无比地看着陆生，幽深的黑眸中渐渐泛起血红，“……而我也有我必须做的事，小妖鬼化形非常危险，我不能让它出任何危险！他是叔叔很重要的伙伴，也是我的……”
　　陆生只定定看着木辻，良久，他垂目呵呵轻笑了两声，笑得颇为愉快，“啊，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也是我的……必须去的话就去吧！我们总有……携手共进的一天！”

　　“很好！很好！”清十字一阵哈哈大笑，给了陆生一个赞扬的眼神，“奴良同学终于认识到自己是清十字团的一员了！”
　　陆生不由干笑了两声，他转头邀请其他探侦团成员，“大家都一起来吧！”
　　“一起吧……说起来，这几天都没看见木辻君呢？”没有周末安排的卷沙织，终于也无奈地同意了合宿要求，她还一直惦记着户隐大明神，“那家伙到底是生病了请假在家，还是独自去找户隐大明神了？”
　　“啊，他家的亲戚远道来访，所以这几天才请了假……”陆生抓了抓脑袋，替木辻打起了掩护，“合宿的时候，或许就能见到了。”
　　木辻带着赤天邪鬼穿越茂密的竹林，来到了林中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就是这里了！”
　　空地中央，正直直竖着几根拳头粗细的木棍，几根木棍围成了圈，相互之间都搁着段距离，一根长长的注连绳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中间那块地下，就埋着佛头杖……我能感觉到，就在这三两天，他应该就能够化形了。”

　　“这么看来，小少爷您是打算守在这儿了？”看着那圈象征神圣之物界限的注连绳，赤天邪鬼的嘴角不由抽搐起来，好在他脸上系着块遮面布，因此这有损高手形象的不雅动作，也就没人看见……
　　喂喂，这地下埋着的……是还没化形的妖鬼预备役！不是什么土地神之类的神明！更不是什么怨气冲天的邪灵！好吧好吧，这样做的确能够排除异灵干扰，在无人护佑的情况下，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完全不需要了！
　　赤天邪鬼放下了手上提着的巨大登山背包，“小少爷，注连绳围成的所谓神圣领域结界，会影响吾等感知佛头杖的状况……”
　　“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木辻几步上前，迅速将注连绳收起捆好，拔起了所有木棍堆在一边，然后拉开登山包，利索地掏出一件又一件零散东西——他举起了小小的锤子，开始叮叮梆梆地扎帐篷，“正好两顶帐篷，小的时候，我和叔叔一起野营……我闹着要自己动手扎一顶帐篷，还坚持要和叔叔比赛……到头来，还是靠叔叔帮手才让帐篷成功立了起来……”

　　木辻不断挥舞着小太刀，将那堆‘护卫’木棍一一劈成了细柴，赤天邪鬼则被差遣出去，要求寻找可饮用水源。
　　其实木辻带了足够的饮用水，不过……野营嘛，怎么能少了打水这么有趣味的关键环节？
　　想当年，木辻跟叔叔一起露营的时候，可是很不幸地失足掉进了溪水里！说起来，还真是怀念啊！叔叔那有力又温暖的怀抱……喂喂，你到底是来野营的啊？还是来回忆你与叔叔二三事？还是来为佛头杖化形出一臂之力？
　　赤天邪鬼离开了小二十来分钟，等到他再次出现在木辻面前的时候，手里正提着一锅清清亮亮的山泉水……
　　木辻低头嗅了嗅，转身掏摸出只木碗，倒了浅浅一点儿泉水，抿了一口——泉水清甜可口，冰凉的泉水入口，直让人去尽了心头的燥热烦闷……
　　木辻一脸复杂地望着身前默然的赤天邪鬼，默默接过了钢锅，眉角只不住一阵抽跳……喂喂，你这是在作弊吧？啊？这一马平川的竹林野地，哪儿来的山泉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