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颜铮

15、心意

　　丁月华见展昭“噌”地蹿了出去，人影一晃隐没在前面的林中，心笑道：“不知是那兔子快还是这只猫精快。”抬头见不远处有小溪潺潺，周围风景美不胜收，方才一路狂奔未曾留意，不由走了过去，用手轻撩了几下溪水，溪水清清，溪声汩汩，旁边花香阵阵不由女儿心起，背着手伸出脚磕着水面，脚尖轻轻一掂击起小水花，溪边响起丁月华畅快的笑声。
　　“月华”展昭回来见到这幕不由顿住了，那是她，活泼无邪，她的笑容让人心醉，那是她，发丝轻拂过她的面庞，衣袂飘飘宛如画中人儿。展昭也不由笑了，哪怕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心里也觉得温暖。“展大哥”丁月华一侧头见展昭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再看他手中哪里有什么兔子的影子倒是捧了一大堆野果，便跑过来笑道：“看来还是兔子跑得快些，不过也好，我还真不忍心吃它。”
　　“兔子说要守着天上的月美人我就放了它，不想回来却看见月美人落在了溪边。”展昭将手中果子一递道：“姑且就拿这些打打牙祭吧。”丁月华只是展昭在说自己心下甚甜，接过果子道：“哪有什么月美人，定是你饿昏花了眼。”展昭仰头望望天道：“话说牛郎水边遇织女得了良缘，今天我展昭溪边见得了月美人是不是也是天垂我。”丁月华微红着脸心中欢喜，却又听展昭叹了声道：“只是那牛郎和织女最后却不得不分开。”丁月华道：“我们和他们不同。”
　　“月华”展昭拉过丁月华的手道：“我也不知……不知道下次生死符发作时我又会怎样。从前我不知道你对我，后来明白了我又不得不抑制自己的心情，在偃月山庄的时候我极少去看你，因为每见你一次我心中就愈发的牵挂，更担心对你不利，我希望你好好的，如今我的心境也是如此，所以回去吧，回到茉花村丁家庄。”
　　丁月华望着展昭，握紧了他的手摇摇头道：“展大哥，从前的丁末然哪怕九死一生亦与你并肩作战不曾犹豫过，如今做回丁月华亦是如此，任何困难月华都愿与展大哥你共同面对，这点从未改变过。”“月华”展昭不禁动容。
　　“好个情深切切啊。”一人拍着巴掌闪身出来。
　　“鬼墨！”展昭将丁月华拉在身后，手抚柄剑。鬼墨冷道：“你的命还真大，十年前你拣了条命，如今又让你侥幸躲过一劫，哼，那些人也是没用，竟然还是让你逃了，难得我如此煞费苦心的拱手把你送到他们面前。”
　　“果然是你们故意引得他们到徽山别院的，要是我再发现得迟些，怕是这些人都被当做是所谓的贼人让襄阳王一起包了饺子吧。”展昭道，“之后呢，襄阳王到圣上那里邀功一举捣毁了偃月山庄的本营，而那些人呢大可以说是在决战时和偃月山庄的人同归于尽了，襄阳王可以说等他赶到时已经晚了，这一来大可撇清所有关系，很不错。”
　　“原本是很不错。”鬼墨道，“如果你死了那才是一举三得。你知道的不少，果然你来山庄是别有目的，当初我就劝阻原师兄把你带进山庄，可是他一心惦着那之云图这才让你有了可趁之机。”
　　“做你们的少主真是可悲。”展昭想到了故去的李石，难怪当年庄主夫人要带着石头出走，难怪戎姨不肯带石头回去而宁愿漂泊在外过着清苦生活。“至始至终你们要的只是之云图。”
　　“原师兄做事一向有魄力，唯独这之云图的心结放不开，要不你也不会还能在这里说话。”鬼墨道。
　　“他也从未想解我的生死符，所谓的解药只是表象，应该说他是想借此控制住我，不过他太自信了。”展昭道。鬼墨冷冷道：“看来你心里明白的很，那我也不多废话了。”说着剑光一闪向展昭袭来。

　　展昭和丁月华两人之前在徽山别院困了一天一夜粒米未进，适才又和群豪斗了半天气力消耗本是极大，偏偏对手又是鬼墨，二人不敢有丝毫懈怠。鬼墨的剑势如雷霆疾风，剑峰上渗出的森森寒气随着劲道扩散着，让人觉得甚是阴冷。展昭思忖着如今自己和月华的情势无法和鬼墨硬拼劲力，唯有随机应变。眼见鬼墨当头向丁月华劈来，展昭右手长剑一抖，一个斜身朝鬼墨横削过去，鬼墨随即由剑势改为掌势左掌向丁月华拍去，右手一剑正要格开展昭的剑，刹那间但见展昭右手交左手，右手一缩一个侧身避开了鬼墨的剑锋，左手反握巨阙径直朝鬼墨脖颈斜扫过去，鬼墨不得不弃了丁月华身形一仰，巨阙的寒芒呼啸而过。鬼墨道：“难怪鬼青他们和你交手后对你另眼相看，果然。”说话间剑锋一转，犹如洪涛狂泻而下，疾走之间只见鬼墨的人影晃动恍惚间仿佛幻化成了十几个人，四周都是鬼墨的影子。耳听得剑迸之声让人发溃，四周草木沙沙作响，展昭和丁月华犹如海燕在汹涌的海面上披荆斩棘，顽强地展翅在暴风雨中一次次地冲刺要去撕裂那重重乌云，去迎接后面的那片光芒。“当”一声响，丁月华手中的剑被震断了，剑气将她震了开。鬼墨狞笑着劈向巨阙，又是一声震响，双剑相格，忽地展昭手一松放弃了巨阙，随之纵身而上，一道寒光闪过，鬼墨的笑容也随之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直视着展昭，此时一把断剑已深深地直插进了鬼墨的胸膛，那是丁月华方才的一截断剑，展昭不知什么时候握在了手里。鬼墨的喉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展昭手上的力道又不由加重了些，鬼墨“扑通”一声仰面栽倒。展昭轻喘着气坐在地上，丁月华也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二人两两相望，但见丁月华目蕴泪光，展昭缓缓向她伸出手微微一笑道：“丫头，过去了。”丁月华的泪水倏地流了下来，她望着展昭重重的点了点头，展昭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二人紧紧相偎，只觉方才一场恶斗似是黄粱一梦，此时此刻无须再多言语，只是相拥着真实地感受地对方的心跳和气息，只觉如此美好。
　　二人歇了好大一会这才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展昭拉过丁月华二人一路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下来，但见天色将晚便找了个栖身地，这是一个不大的洞穴，丁月华随手拿起一个野果递给展昭笑嘻嘻地道：“那，我请你吃碧螺虾仁。”
　　“碧螺虾仁？”展昭见丁月华抓起一个野果闭上眼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道：“唔，河虾的鲜味透着碧螺的茶香，着实地道哦。”接着又咬了口唔声道：“这个小麻糕里是我最爱的明油豆沙馅呢！”看着丁月华那一副醉在其中的样子展昭乐了，随之也闭上眼睛吃了起来，边吃边道：“月华，我这抓皮春卷的味道也是极赞，外皮酥脆得很，一口咬下去里面的猪肉馅汁满口生香呢。”丁月华点头道：“唔，真的不错呢，这春韭和猪肉搭得甚妙，软嫩清鲜，鲜嫩香美，难怪有诗云东风时在韭头绽，但卷春色嫩与香。”“不叹草绿远近处，直向盘中问味长。“展昭接道，两人如此你来我往，仿佛游走在天下美食中颇觉有趣，这果子吃起来也别有味道，不消一会这些野果便被吃净了，可两人浑然不觉各自继续在身旁摸索却不想抓到了对方的手，展昭和丁月华睁开眼相视一笑，丁月华扬了扬手冲展昭道：“油焖猫爪。”展昭莞尔一笑，此时丁月华真当是一脸俏皮，洞外繁星点点，展昭和丁月华肩并肩挨坐着仰望星空，二人都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丁月华道：“这看久了好似自己亦化作了它们当中的一颗，置身于其中真觉得自己好渺小。”
　　“然即使再小也有属于它的光芒。”展昭若有所思道，“也许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但无数点点星光就能照耀夜空，纵然我只是其中一个却也甘之如饴。”
　　“所以你抛却了闲云野鹤的自在，虽然明知会被庙堂的种种所束缚。”丁月华一脸认真道，“全心全意跟随着包大人，守护那一片青天。”展昭一笑，这一笑笑得十分畅然，“以前仗剑快意江湖，取那些贪官污吏的性命何其容易，但我发现那些受害者心中的愤恨却依然如故，渐渐我明白了其实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说法，得到应有的公道，让这些贪官污吏的罪行昭然天下，并不是只为了泄心头之恨。想通了这点时当包大人第三次力邀时，我便不再犹豫答应了因为江湖并不缺南侠，而大人他不畏强权秉公执法，他能还百姓所需要的公道，真正平息受害人的那股愤恨更让其他心中有鬼之人两股战战不敢轻易妄为，这也正是我所求的。”丁月华心头一震，此刻方才真正了解到展昭的心境，他游走在江湖和公门之间，很容易陷入进退两难，展昭所要面对和承受的恐怕远远要比自己想得要多得多，丁月华不由侧头轻轻靠着展昭的肩头道：“我陪着你。”展昭不由心头涌动，他掠了掠丁月华的鬓发望着她道：“纵然是一辈子我也看不够。”丁月华一捂脸道：“成了老婆婆了可不许看。”展昭故作叹声道：“那我只好看别人了。”丁月华哈了口气扬着拳头作势冲展昭挥了挥，展昭忙双手一摊续道：“这，我是自然不敢的。”丁月华停住手道：“展大哥明日出了去有何打算？”
　　“回开封找一个人。”展昭道。
　　“谁？”
　　“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