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chapter7(下） ...
-
仙道慧是个怪人，她虽然也姓仙道，但是和另外一个流川所熟悉的仙道完全不同，这种不同不单单表现为她那张极为平庸的脸，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里绝对没有仙道那根深蒂固的淡然，
她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年纪小的时候喜欢惹是生非，长大一点就离经叛道，明明比仙道彰大3岁，却也上过3次小学4年级，以至于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仙道的同期生，后来仙道上了大学，撒丫子接连跳级，反而成了她的学长，在学校的公共场合见面，不得不对自己的弟弟点头哈腰。
作为仙道家族的长女，仙道慧无疑是不合格的，只有仙道韬光自己知道，他曾经产生过多少次想把这个没脸没皮的女儿人道毁灭的念头。
慧不是个好女儿，不是个好姐姐，有可能也算不上是好的女朋友，但是她是个好人，就因为这一点，许多人都总是没法狠下心来，把这个聒噪的女人剔除出他的生活——这些人，其中包括水户洋平。
硬要说的话，洋平和慧不是很熟的。但是仙道慧是个自来熟，她和全世界都有渊源，她的一项绝迹就是在与某陌生人初次见面的3秒钟内，扯出一堆歪理与你沾亲带故。
她第一次见洋平，曾厚颜无耻的自称‘我是你小姑子’，这种亲故算是比较好拉的，一般脸皮厚一点的都能想到。但是你绝对要佩服她当下的表现，和一个脸山赤裸裸写着里‘你滚蛋’的眼神恶毒青年去攀关系，如果没有相当的勇气绝对做不到，所以不要计较结果，我们先暂且对她的无畏表现一点赞叹吧。
“你好。”
流川枫深沉的黑眼呆望着落地窗后一片茵茵绿草，他神情倦怠，被人招呼后过了快一分钟才懒洋洋的转头过来。结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即拍照，底片还未曝光完全，发着阴郁的灰色。
那上面显示着一位男子冷峻的侧脸，他眼睛幽黑，盯着不可言喻的远方，嘴角像一条被斧头劈开的裂缝，僵硬的抿成一条线。
流川惊讶了一下，乍一看他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喜欢吗？”
流川抬起头，这次他看到了一个女人，要说她与普通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她脖子上挂着一个沉重的单反相机，手里面还攥着一个图案卡通的即时相机。她穿着厚厚的军绿色坎肩，单肩背了一个黑挎包，估计里面装的也是相机有关的东西，比如胶卷或者三脚架。
流川皱起眉，把手伸了出来。
“还我。”
女人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轻松一笑。
“啊。其实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刚才看到你盯着窗户出神的样子，觉得实在很美，所以禁不住手痒就想拍照留下这个片刻，真是抱歉了，这是我的职业病。”
流川一声不响的接过照片，向女人身后扫了一眼，显得有点烦躁。
他整个人不断的散发着‘你怎么还不走’的气场，只是很遗憾的讲，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不怕开水烫的皮糙肉厚者，除非你把她扔出三丈开外，否则只要她想缠住你，你就绝对摆不脱，何况这样一个人还是男人都不能随便动手的弱女子。
陌生女人很快做出了让流川最为厌烦的举动，她施然坐在流川旁边的空位上，还很‘贴心’的把立在那里的拐杖抱在怀里，这样一来，流川倘若想走，就必须张口向她要拐杖。
流川顿感不妙，心里咒骂着去收费处交款的水户到底在磨蹭什么。
“我看你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女人侧头打量着流川，突而恍然大悟，
“啊～你是那个NBA t队打控球后卫的流川枫！对不对？上个赛季被那不识将才好赖不分的教练调去做替补，结果你们输的很惨呢。”
流川抬起半只眼瞟她，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说话倒是很中听。
紧接着，他像是被轰炸一般，被兴奋的对方要求握手和签名，流川的字很难看，他自己也知道，所以签名他拒绝了，结果女人立刻得寸进尺的要求和他亲一下作为弥补。
流川脸色难看，但毫无办法，他总不能急了就上手大人，只得不情不愿的俯身在她脸上蹭了一下，期盼他快一点滚蛋。
“我是来医院看颈椎的，这是老毛病，说真的到了冬天颈椎病还真是疼得我够呛……啊，你是为什么来医院呢？复查腿伤的吗？”
流川点了一下头姑且算做回答。
女人侧头盯着他瞧，兴奋的赞叹，“我之前在电视上就觉得你很好看了，近距离看你果然不假，你的漂亮和一般的美男子不一样，是一种气质，简单来说，就好象我喜欢兰花，并不是因外它的外观有多艳丽不群，反而是它的香气与它的个性使人倾心并趋之若鹜。”
她摆弄着相机，抬起手突然又拍了一张，流川这次真的被惊到了，随之立刻表现出怒气，他脊背绷紧，冷冷的命令对方——
“删了！”
“啊呀，删了多可惜，我见你一面不容易，你要理解fans的难处啊。”女人胡搅蛮缠，毫不把流川的怒火放在眼里。流川简直想用拐杖去敲她的头，怎奈凶器就被女人抱在怀里。她脸上是让人讨厌的笑容，手里熟练的摆弄相机，把它抵向流川——
“不过我还是很尊重人权的，你若是觉得讨厌，我当然要听你的把照片删掉，不过在此之前，你先看一看再决定留不留，行吗？”
她的表情很是游刃有余，让流川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哪个报社派来的记者，故意接近他想要窃取商业机密，但是他与樱木回国十分秘密，经理人把消息完全封锁了，为什么报社会知道呢？
复杂的思考回路显然不适合流川这个——无论是从身体比例上还是实际比较上——脑袋很小的笨蛋，他想着想着就把眉毛拧起来，同时又觉得有点想睡。
单反相机被女人强行塞进手里，迷糊的流川只得拿起来翻看。
那上面有很多的自己，大概50张左右，当然很多张照片是连拍的。他坐在等候区的座椅上，背景中一半是茵绿的草地，一半是来往的病人，他的拐杖靠在身边，挨着肩膀，那副从美国回来后就日益消瘦的背影融化在模糊的人流中，他既像人流的一部分，又像单独突出的个体。
“我想叫它‘依靠’。”女人凑过来，指了指数码屏幕上，与拐杖轻贴在一起的流川那瘦削的肩膀。
“不过我也觉得它立意里透着孤独，这张照片里缺了点什么东西，和你靠在一起的不应该是一副拐杖，你说是不是？”
流川怎么听怎么觉得她的话像在讽刺自己。他感到厌烦，快速的把这组叫什么狗屁‘依靠’的照片翻了过去。
之后的几组照片都照的是他被拉近的侧脸，坚毅而冷峻，让人不寒而栗。不过你不能指望流川能像一般人一样盯着很有艺术气息的东西，就能变得满腹文艺，事实上，流川不停的审视照片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我是不是该剪头发了？挡住眼睛看起来真不舒服。”
“怎么样？还想让我删了它们吗？”
“嗯。”流川坚定不移，甚至趁着相机还在手里，自己就大刀阔斧的按着‘删除、确定’。
女人在一旁叹口气，却也没有阻止，流川删得起劲，删着删着就跳到了别的照片上。流川在除了篮球以外的方面，反应总是比正常人要慢半拍，所以等他意识到自己看见了多了不得的东西后，他瞪起眼睛，惊讶得嘴都张开了。他僵硬的指住屏幕上一个眼神淡漠的男人。
“你……认识他？”
“啊？你说洋平君吗？”
流川觉得自己的喉咙紧了一下，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那是一种兴奋的表示。
他的手指快速的翻阅，果然相机里面有很多以洋平为模特的拍摄，不过大多都是生活照，而且从洋平的神态上来看，估计也都是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拍摄的，简单来说就是‘偷拍’。
流川审视着那个年轻得有点陌生的男人，手指摩挲在删除键上一时没了动作。
屏幕中的水户洋平有着比现在稍显稚嫩的脸，他的笑容中有着一点点暖意，视线所及多半笼罩着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站在他身旁，而是图像接近边缘的另一侧，那个人也是微笑着的，并且同样侧头冲着洋平扬嘴角。
这个人，流川枫也认识，但是把他同水户洋平扯在一起，则完全超越了流川的想象力。
女人坐在他身边，翘起了二郎腿
“那张照片是洋平君22岁的时候，高中聚会上照的，说是高中聚会，其实应该是湘北和陵南两个篮球队的聚会，那时你和樱木桑不在神奈川，所以不清楚。”
她伸手指了指洋平身边东倒西歪的3个人，划了个圈圈在一起，“这个是樱木军团，你很熟悉吧？”
流川几乎没能听全女人的声音，他在心里为自己突然间跳出来的念头吓到了。
作为一个暗恋经历非同一般丰富的人来说，洋平和仙道相互对视的眼神几乎立刻就让流川明白了一切。
而随后，女人的话让他讶然的坚定了他刚刚形成的概念——
“这张照片我本人也很喜欢哦，我叫它‘初恋’。”
狗血到不行的名字，不过很能说明问题。
流川脸上显出一副兴奋与僵硬并存的纠结表情来，他抬头，冷冷的质问，
“你谁啊！”
“啊呀～忘了介绍，我是仙道的姐姐，我叫仙道慧，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仙道啊？”她指了指屏幕上那个很年轻的仙道彰，“就是这个啊，笑得衣冠禽兽似的家伙，说起来我们家阿彰高中的时候篮球打得也挺不错呢～”
这个女人想要装傻！
虽然流川也说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装傻，不过他野兽的直觉坚定的告知了他这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当女人说他是仙道的姐姐时，流川竟然会产生一股‘果然如此’的念头。
虽然他们两个的脸不像，性格也相差甚远，不过血缘里根深蒂固的狡诈倒是一丝不差。
流川嘴角抽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屑的音节。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了第三者的声音——
“仙道慧小姐……原来你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找帅哥搭讪的吗？”
慧用差点把脖子扭断的力度飞快回头，她和流川齐齐向身后看去，发现那个男人就站在他们头顶向后两步的地方。
没人察觉到他的接近，而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成了慧心惊胆扎思考起来的问题。
一时间，仙道慧的脸色煞白，流川枫的俊脸却暗暗透着青灰。
“你都听见了？！”
“你就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吗！”
洋平笑了笑，慢慢的把收费单折起来塞进上衣口袋里，一边塞还一边体贴的走到两人的正对面，好让他们不至于转着脖子与他辛苦的对话。
流川的愤怒他很习惯的无视了。反倒是举止有礼的直视慧那张拼命掩饰无措的脸。
想在气势上胜过水户洋平，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痴人说梦。因为你总是不得不去信他那淡笑着的脸下藏着一颗游刃有余的心脏。有的时候你盯着他的眼睛看，突而会觉得他的笑容是种嘲讽，你不过在他手心里被来回耍着玩皮球。
不过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就难讲了，正如仙道彰一直在质疑水户洋平的无敌性一样，与他一脉同宗的姐姐大人也深知，洋平的气势更加偏向于一种暗示，简单来说你也可以称他为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用词大概有些偏差，但差不多正是这样。
仙道慧很快从这场眼神的拉锯战中败下阵来，她叹着气对洋平摆出一个‘我投降’的手势，抬起头时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很久不见了哟洋平君，你还是那么帅气啊。”
“被仙道慧大摄影师夸赞我真是受宠若惊啊，”洋平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挖苦，“慧小姐最近心情如何啊？四处偷拍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吧？”
“哪里哪里，一点职业病而已，洋平君你也用不着摆出要嘲笑我一辈子的架势来吧？”
慧被对方激起了斗志，很快振作精神。这样一来，站在一旁，两只眼睛犹如红外线监测器一般犀利的水户洋平反倒被她坚定的当作一颗盆栽植物了。
仙道慧盯住心神，重新转向她本次的目标任务流川枫。
“流川桑您和洋平君是一起来的吗？他配你来看病？你们关系蛮不错的哦！”
流川的嘴唇抿在了一起。
“你是报社的记者？”
“咦？不是啊……”
“那，关你什么事！”
不知道流川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硬气起来。
洋平站在一边捂嘴偷笑，他从有点呆的慧手里拿过流川的拐杖。
“我们有事先走了，慧小姐，有机会再聊天吧。”
“等等！”
慧不死心的要做最后的挣扎，她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隔着布料攥紧了拳头，又快速的伸了出来，伸到流川的鼻子底下，速度快的洋平几乎以为这女人要给流川来一记左勾拳。
“握手！”她大声说，“我见一眼偶像不容易，我要求最后的握手！！”
洋平装模作样的瞪大眼睛，假装惊讶，
“你刚才不是连流川的‘纯洁一吻’都得到了吗？握手这么平凡的东西你看不上眼的。”
“你刚才都看着呢？！”流川气得脸色铁青。
“我不管！”慧闭上眼，声音嘶哑的耍赖，一副拼命的架势，“我要握手，我会很珍惜！一个星期之内绝对不洗手！”
在她信誓旦旦的间隙中，洋平不动声色的把拐杖塞进流川怀里。后者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拐杖的扶手快速的走到洋平身后。
“可是你也看见了，”洋平一脸无奈，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流川的手扶着拐杖没空和你握，要不这样，我和你握手行不行啊前辈？”
慧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慌忙想把手插进口袋里，却被洋平敏捷的抓住，手掌一翻，一个对折的小硬纸片出现在洋平手心。流川站在他身后看的仔细，眼睛一眯，不知心里转了怎样的念头。
慧慌张的去抢，洋平却当着她的面，嘻笑的把硬纸片展开。那只是一张普通的名片，上书仙道慧的大名。
“慧小姐，何必这么紧张呢？”洋平随手把名片放进了上衣口袋，还挑衅的拍了拍，“依我说，您做摄影师太屈才了，怎么也得混个情报间谍当一当啊。”
仙道慧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扑上去把水户上扬的嘴角啃烂。
“我追星，不行吗？！”
洋平笑着叹气，在慧的肩膀上轻拍一下，虽然这是个标准的安慰动作，但是水户做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笑。
“我虽然不知道您在动什么歪脑筋，但是慧小姐，我不认为我还有和您继续维持交往的理由。”洋平在转身之前对她快速的说，“您也不要再试图作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尤其是，不要去刺激我身边的人，我记得我很久以前对您警告过一次。”
“你身边的人？”慧溢出一个冷笑，“你身边的该不会是指流川桑吧？刚刚抛弃了我弟弟，你振作的速度也真让人叹为观止！”
洋平耸耸肩，侧头瞟了流川一眼，他正辛苦的拄着拐杖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洋平突然间很想笑，他最近一见到流川就抑制不住的想要坏笑，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发现原来流川枫也是像樱木花道一样，浑身上下洋溢着搞笑的人。
“您就那么理解吧。”他弯着嘴角，把目光转回仙道慧略显复杂的脸上，“就当是我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玩弄了仙道彰的感情——就这么理解，这么对他说就行了。您以为我提出分手是作出了怎样的觉悟？”
他最后一句话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愿意让流川听见。
“答应我，别招惹我，行不行？”
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这对于打消一个人的执念来讲，应该是相当效果显著的最佳做法，水户洋平在扶着流川走向医院的大门口时，也觉得仙道慧应该就这样了放弃了，可是，他却听见那个女人在身后对他吼了一声。
“有空一起去钓鱼啊水户君！！！！”
于是洋平明白，她正是仙道家族典型固执己见的人，在她得到一个无法挽回结果之前，她会一直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结局而努力下去。
为什么这种难对付的角色在他身边就如此之多？
洋平在回去的路上望着车窗外飞快向后跳开的景物发起呆来。
无以名状的疲惫包围了他，他习惯性的去摸口袋，那里有一串钥匙，他凭着感觉摸索到其中一把，紧紧的攥紧了手心里。
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一波一波向他袭去，水户洋平在恍惚中似乎见到了让他感到安慰的事物，于是他低下头，浅淡的笑了出来。
——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流川面瘫脸下隐藏不住的兴奋和期待，他盯着水户的上衣口袋，眼神犀利,意味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