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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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瑟兰迪尔在夏尔身前，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就这样凝固在这个姿势上，扬起的发丝都没有动弹。周围的一切变得虚无，景物还可得见，声音也可听到，但仿佛身处透明的水槽之中，色调黯淡不明，声音暧昧不清。卡西法冲了过来，发狂似的盘旋在鸦舍中，把几只乌鸦的羽毛都引燃了；拉斐尔出现在身后，靠近他们，竟然什么都没碰到，直穿而过。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刚有冒出一点疑惑的苗头，又被静止的思维打消，完全无法思考。
一片疏离的嘈杂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夏尔•海特•建肯•潘龙。
悠扬的一声。从她的内心深处响起，然后扩散至全身。她突然可以思考了，神经末梢跟不上现状，一时脚发软跌坐了下去，将瑟兰迪尔也拉倒在地。夏尔呼唤他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坐起来，抽出和瑟兰迪尔相握的那只手，把他翻过身，将他抱在膝盖上。她可以从瑟兰迪尔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也可以用手抚平他的头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和呼吸。他身上的时间还在流动，不过他的思维被定格在那一瞬，不能对外界环境做出任何反应。夏尔念了几个治疗魔咒的词，光芒闪过，依旧无用。她不知如何是好，抬起头茫然四顾。
世界仿佛变得透明了。地面、墙壁都是隐隐约约的一片，她可以透过他们看到脚下的土穴和头顶的星空。她可以听到很多声音，非常多，有苏利曼巫师的，有薇乐莉雅公主的，混在一起，强弱有别，带着空洞的回音，仿佛罩在桶子里发声似的嗡嗡作响。
夏尔将瑟兰迪尔平放到地上，站起身。不要害怕，她告诉自己，你是夏尔•潘龙，超级巫师豪尔的女儿。她迈步向门外走去，卡西法一闪而过的蓝色光芒让她一阵振奋。
“卡西法！”她大声呼喊。
呼喊的声音显得空洞而遥远，荡漾在远方，这样的效果把夏尔自己吓了一跳。令她失望的是，卡西法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向卡西法跑去，但是不论她怎样试图引起卡西法的注意，卡西法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拉斐尔和欧米加急切地在说些什么，夏尔转而向他们求助，但是同样没有效果。
仿佛只有她看得到他们，他们看不到她。
夏尔意识到这一点，吃了一惊。她毫无办法，伸出手去抓拉斐尔的肩膀，却直穿而过。
连碰，都碰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几个学生从她身边毫无障碍的通行，好几次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很怪异，自己似乎被抛到了亚时空之中。这里存在断层和交叠，她试着使用魔咒，那些咒语只能作用于自己身边的事物，不能影响到那些从这里看上去一点也不真实的现实世界。她从口袋拿出镜子，希望达尔则那对过早双胞胎能来找她，但是镜面毫无波澜。
她把镜子塞回口袋，到处走动，不出意外看到了之前失踪的英格威、梅丽和利奥。他们也和瑟兰迪尔一样，固定在一个姿势上。夏尔轻轻一碰，就打破了平衡，令他们站立不稳。她看着英格威不禁苦笑：他还真是倒霉遇见了她。
这必然存在什么契机引起这件事。
这四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共同点嘛！瑟兰迪尔是大少爷，英格威是来历不明的管家，梅丽是学生，利奥是厨房小弟。当她绞尽脑汁思考这几个人的共性却不得而知之后，有一个声音再度呼唤。
——夏尔•海特•建肯•潘龙。
这绝不是幻觉！夏尔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她意识到这个声音是从自己内心深处传递过来的。这并不像人的声音，只是风的呼啸形成的语句一般，带着各种杂质，没有感情。
她浑身颤栗，忍不住向人多的地方靠去。宴会业已结束，现在学院满是搜寻他们的巫师、学生和普通人，苏利曼巫师、阿亚巫师和其他几名巫师聚在一起——其中有夏尔新认识的贵宾。可惜不管她怎样靠近，都无法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同样的，自己也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帮助。他们心存忧虑，不断提出建议，但没有一个可行。包括召唤咒啦，监测魔力波动啊，去找豪尔的麻烦啦。夏尔只想告诉他们，她在这里，而且非常害怕。
在慌乱之中，她惊讶地发现，阿亚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方位。他走出人群之后，还一直凝视着这边。
她试着走到另一边。阿亚的目光也随着她移动。夏尔不禁狂喜，跑到阿亚身边，伸出手——
还是毫无障碍地划过去了。
正当她无比沮丧的时候，阿亚开口：“别怕，我知道你在这里。”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把夏尔感动地一塌糊涂。学院七大不可思议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就算阿亚的种族没问题，他的言行举止也透露着诸多不同寻常。
“跟我来，嗯，我想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方法，”阿亚说着，往人少的地方走，“现在我们去找一个教室••••••卡西法！卡西法！”
蓝色的火焰闻声而来，他看上去很是烦躁：“什么事？找到方法了？”
“夏尔就在我附近，这里。”阿亚告诉卡西法。
说完，他伸出手，轻柔而准确地在空气中描摹出夏尔的轮廓。“就在这里。”
卡西法忽然一下子兴奋地膨胀数倍，然后又冷静了下来：“什么？可是，我看不到她。你凭什么这么说？”
夏尔也很感兴趣这一点。只见阿亚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十分神棍：“感觉。”
卡西法一下子就萎靡了，半信半疑的。夏尔也被这个答案娱乐到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也太主观了，”卡西法嘟囔着，“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的确是在这里呀！夏尔急了，对他说。可他听不到。阿亚只是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卡西法，不打算说服他，一副随你爱怎样怎样的架势。
“好吧，你的直觉一向很准。”卡西法居然选择了相信。他漫无目标地扫视附近：“亲爱的夏尔，别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夏尔就猛点头。卡西法有力量，阿亚有智慧，一定会有办法。至于这个办法——
“这样真是太好了，我这里有个提案。”阿亚微笑着说。
她忽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原来是这样••••••
“来，我们来搭一个临时移动城堡，就在这里，找个教室，”阿亚笑眯眯地，“我想，夏尔就在我们身边的一个亚时空里。豪尔教过我如何打开异空间，也告诉了我本空间的定位方法，我想，只要修正一些参数，应该就可以通往这个时空所拥有的诸多亚时空。”
亚时空的存在虽然只是个理论假设，而且是个禁忌，应当生存在本位面的生物不应到亚时空中去，而且很可能会放出强力的古老恶魔——豪尔都没去过那些暧昧不明的地方。
接下来，只要就着现在的空间位置反复多试，就可以打开通往这些亚时空的门了！为了节约魔力多打开几扇门，必须要有卡西法的配合。
卡西法不安的鼓起火焰:“好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嘴上说着，身上就开始调动身为火魔的力量，整装待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夏尔在我们身边移动而已，”阿亚自信地说，“应当生存在本位面的生物跑到了亚时空中去的话，就会变得格格不入，出于体质的关系，我能感觉到其中的细微差别。夏尔，你明白我们要做什么的话，就站到左边去——”
夏尔赶忙听话地站到了左边。阿亚的视线跟着转移了。
“很好，”阿亚兴高采烈地说，“夏尔来，再站到门内，我们到门外去。”
夏尔可以透过隐隐约约的墙面看到阿亚在做什么。他用小刀在门的两面周边刻上复杂的古代魔纹，然后将门的把手进行变形，做成了一个拥有黑白两面可转动的手柄。接着他将卡西法托在手心，大声念出咒语，卡西法在他的手中不断涨大，火焰熊熊，面目狰狞。
不久，一道门就形成了。令夏尔失望地是，这并不是通往自己所在空间的门。阿亚将把手转为黑色向下，打开门伸出手在门外捞了捞，什么都没捞到，就又缩回去了。
“不是这里，”阿亚乐天地说，“没关系，毕竟这是第一次尝试，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此时，夏尔却想起了那个呼唤她名字的声音。逃脱的希望就在眼前，这让她反而越来越害怕。
“快一点！”虽然阿亚他们听不到，她还是忍不住催道。
阿亚不断修改参数的细节部分，门一次一次被打开，他有时可以伸手捞出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一只断了胳膊的兔子玩偶、一丛树枝还有一大堆不知所谓的玩意。他还有一次被什么给咬了，手指肿了一大块。
“该死！”他轻声骂道，迅速给自己治疗。
又过了许久，就在阿亚的魔力即将耗尽、夏尔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色彩浑厚的实体门出现在夏尔面前。这次一定是了！她捂住口鼻，忍不住热泪盈眶。门打开了，阿亚修长的手伸出来，夏尔几乎是用扑地死死抓住他的手，撞进了门后那片虚无。此时那个呼唤她名字的声音第三次响起，随着她的离开音量越来越小，被她远远抛在脑后。
阿亚被她撞得摔倒在了地上。夏尔紧紧抱着他，像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在他胸口，泪如雨下。阿亚抬起手轻轻拍她的背，和卡西法相视一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卡西法开心地说，阿亚在她耳边轻叹，温柔地让她哭个够。夏尔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阿亚便将门把手转为白色向下，然后施了一个禁止靠近的驱逐咒。
夏尔想起来，和阿亚说：“还有其他人••••••”
“噢，”阿亚轻松地扶着夏尔的肩膀，带她往楼外走，“先去跟苏利曼巫师道个平安吧。只要你平安了，其他人算什么！”
如此悠闲愉悦的口气说出如此缺乏同情心的话，由此可见阿亚巫师的存在就是个亲者快、非亲者之外全都痛的极端分子，不怪夏尔偶尔会有只要自己过的好，其他人怎样都无所谓的心态。看到夏尔出现，众人哗然，立马围上去嘘寒问暖地。得到夏尔平安无事的消息，大家着实松了一口气，但想到瑟兰迪尔等人，忐忑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听了她的描述，苏利曼巫师认为不能轻举妄动，就让她去休息，和其他人包括卡西法商讨解决办法。
接受了同学们的问候，待看到拉斐尔，夏尔本放下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那个••••••对不起。”夏尔感到十分内疚。她认为拉斐尔一定会生气，骂她胆小鬼、无能什么的。“没把瑟兰迪尔带出来。”
拉斐尔看着她，哭笑不得。他上前给了夏尔一个拥抱，然后敲她的脑袋。“笨蛋，说什么傻话，你回不来我才要怪你呢。哭丧着脸可不是你的作风，”他说着，就帮夏尔把乱掉的头饰取下来重新带好，“你看你，头发都乱了，我要嘲笑你。‘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外貌’不是你的行为准则吗？”
瑟兰迪尔不在，拉斐尔果然就不正常了。但夏尔内心的愧疚被打消，和拉斐尔一起坐到一起，告诉他自己的见闻。终于到了午夜十二点，小孩子们被赶去睡觉，夏尔就偷偷摸摸从阿亚的房间溜到了学生宿舍。拉斐尔的房间基本清一色都是书，只有几件疑似生日礼物的装饰品。
“你的房间好干净，”夏尔上下观察，赞叹道，“和我爸爸的犹如天壤之别。”和她自己的也是。如果不是英格威和自动清扫套装，她就要因为一次的懒惰彻底沦陷在垃圾和灰尘之中了。
“那不是重点！”拉斐尔脸一红，气急败坏地把她推到书桌前。
桌上垫了一块玻璃，底下压着不少干花和名言警句、及老旧的咒语。拉斐尔念了个咒，玻璃就开始渐渐显现画面，映出苏利曼一行的身影。这些年长的巫师们穿梭在教学楼之间，来到了阿亚改良过的那扇门前。四名巫师连带卡西法进去了，留下苏利曼、阿亚等人在门外严阵以待可能逃出的恶魔。他们只有干等一途，过了许久，夏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她又听见了呼唤的声音。
——夏尔•海特•建肯•潘龙。
这次的声音气若游丝，非常微小，如果不是在如此静谧的深夜，夏尔恐是注意不到。她吓得跳起来，房间依旧是那个房间，没有任何异样。
拉斐尔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夏尔重新坐下，抱紧了自己。“起风了，”她垂下眼，她有预感，“他们回不来了。”
“你怎么知道••••••”
随后从门内窜出来的卡西法证实了这一点。
“真糟糕！”卡西法气冲冲地说，“他们刚要搬动瑟兰迪尔，就和夏尔说的一样突然动弹不得，而我被驱逐了。我敢打赌那里有个恶魔，但和我并不是同类。我比较强壮，但他比我古老狡猾。”卡西法说着，又往门里冲了一次。这次他连两秒都没待上，就被弹了出来。
听到卡西法如此说，夏尔就下定了决心。
“拉斐尔，我要再进去一次。”
拉斐尔瞪大眼睛：“那些比你高强的巫师都没有办法，你要怎么做？！”
“我又听到那个呼唤我的声音了，”夏尔白着脸，“我想很可能是我身上有什么是他需要的。说
不定可以和那个恶魔做交易。不要忘了，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那个空间里行动自如的。”
“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拉斐尔并不同意，“苏利曼巫师一定会想出办法的，还可以请你父母他们来，总会••••••”
夏尔摇摇头：“瑟兰迪尔他们身上的时间还在流动，只是思维停止了。如果恶魔诱导他们签下契约就晚了。乘着恶魔把心思放到了苏利曼巫师那边，可以乘虚而入。”
“那我也去！”
“不行，你也被禁锢了怎么办！”
“其他人不会同意的！”
“所以要你留在这里帮忙！后防很重要的！”
拉斐尔和夏尔怒气冲冲地对视，但是夏尔脸上竟然露出了祈求的目光。他最终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带点绳子进去吧，遇到了麻烦我就把你拖出来。”
说做就做，夏尔动手开始照着阿亚的做法在拉斐尔的门上刻古代魔纹、改变门把手。她对阻挡恶魔没有自信，于是又在门上刻了禁制，这样卡西法都无法通过这扇门了。她回想阿亚修改过的参数，驱动魔力开始链接空间。没有卡西法的帮忙，魔力源源不断地从身上流逝，快得惊人。待至完成连接，夏尔的魔力耗尽，连连喘气。
“没问题吧？”拉斐尔将加固后的魔法绳索一头一圈一圈缠紧夏尔的腰，另一头缠紧了床头铁架。
“有问题也不能现在打退堂鼓啊，”夏尔挤出个微笑，“我会加油的。”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那片厚不足一尺的虚无。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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