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的移动城堡》夏特爱尔

7、第七章

　　神力和魔力的差别到底在哪里？

　　这很难说清。

　　很多魔力做不到、抑或需要弯弯绕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些神灵打个响指做个手势什么的就成了。鉴于夏尔不是神灵，所以极强烈地怀疑那响指和手势其实是耍帅用的。然而，有些魔力做得到的事，根据神灵的品阶不同，有的神灵能做到，有的就做不到。例如使用镜像打开双向传视传声通道，巫师能做的最多是往熟识的人家里一定距离内传传讯息罢了，而神灵却可以用另外一种凡人难以理解的搜索方式进行定位并做到随时随地。

　　“我不明白，”夏尔拿着一面圆圆的镜子愁眉苦脸，“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自从达尔则那天找上门来，夏尔就可以自任何能够发生反射的光滑平面上看到达尔则或者他两个双胞胎乌拉诺斯和蓬托斯傻笑着打招呼的脸。从商店的橱窗到路面的水洼，可谓无处不有、无孔不入，可比偷窥狂。无奈之下，为了他人的心理健康和自身的隐私保护考虑，她只得翻出一面小圆镜天天带在身上。还好移动城堡有一个空间属于威尔斯，重新进行城堡空间比例划分后，这个世界的神力便无法入侵她的房间了。

　　“我们也不知道。”双胞胎中较为活泼的一位回答，他们兄弟共享一对翅膀，这一位的翅膀在左边，当是哥哥乌拉诺斯。双胞胎们虽然是岛民，但也不乏教育，达尔则经常让他们窥探神灵的典籍，值得高兴地是他们并不像他们父亲那样脑残，但烦人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开始达尔则只是试图定位豪尔巫师，但是定位不到，他大概在沙漠的某个地方吧？所以达尔则才会从移动城堡入手。”

　　“我们也想尝试一下，结果发现我们根本没有父亲的那种程度的能力，无法进行定位，只能定位移动城堡。”弟弟蓬托斯遗憾地耸耸肩。“父亲说，我们的神力太稀薄了，只能连接本身神力比较丰富的地区。”

　　接着乌拉诺斯露出困惑的表情：“对于移动城堡，我们想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父亲和他的兄弟赫斯陆尔在那里住过，残留下的神力很丰富，所以一连就成功了。但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夏尔就皱起了眉头：“那是怎么回事？”

　　乌拉诺斯和蓬托斯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只能切实定位你。”

　　夏尔恨不得把镜子摔掉：“我讨厌这种特殊待遇！”

　　双胞胎同时翻了个白眼：“我们也不想！可能是哪个神灵给了你祝福吧。”

　　可她从来没听苏菲他们说过！不管是哪路大神，眼下却是实实在在地给她惹了麻烦。

　　“那你们能不能别像上课一样每天都来报个到啊！”夏尔简直要抓狂，“我没有时间应付你们！”为了这事，她不得不时不时找个机会遁逃，以免被别人发现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她是很自恋没错，帮助达尔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她但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自恋。

　　“可是你也建议过我们要熟悉陆上生活，”乌拉诺斯摊开手，“我们只算半神。”

　　“只能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只是想看看外面世界而已啊••••••”蓬托斯补充。

　　一连串的“只”砸地夏尔几乎抬不起头。她能怎样？与其让他们肆意乱来，还不如把他们的活动局限在一个范围内约法三章。这对双胞胎其实对人类社会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想看看海水之外的景色，和他们的老爸大不一样——他们不急着结婚。神灵拥有无尽的时间，即使是半神，身体素质也比常人好得多。他们的成长速度相对较慢，学习能力却很强，几乎是一落地就拥有思考能力，这一点实在让人羡慕。就算如此，他们在人类社会立足还是很麻烦的，至少得先学会变形或者幻影解决他们背上的翅膀。而且他们出来后要如何生存？总不可能把他们扔到荒地自生自灭吧。

　　然而不管怎么说，那些事在还没有把他们从那个岛屿弄出来之前都只是设想。万一他们临时反悔，又或者因为其他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出不来，想再多也是白搭。在那之前，夏尔只要安安心心继续当她的堡主，时不时给自己找点乐子，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就可以啦。得过且过中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校庆来了。这段时间夏尔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请假，其实如果不是英格威提醒，她恐怕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务必要好好打扮才行，”夏尔出去逛了一圈之后扔了个包裹给英格威。英格威困惑地打开一看，里面是全新的领巾、皮鞋、背心、白衬衫和长裤，外加一件丝绒的双排扣外套。其中还有一个小的棉质布袋，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发现是五个闪着清冷光芒的黑曜石袖扣。“全部换上，”他的小主人满怀期待地说，“潘龙家的人都应该非常体面的出现在人前。”

　　身体力行地，她自己身着一件紫色的礼服，上面有精细刺绣绣出来的简约鸟翅图案，边缘镶着繁复的黑色蕾丝、荷叶边和缎带，一看就是来自金斯别利的高档货色。那双套在脚上的紫色靴子做工细致，旁边镶着一圈流苏，走动起来衬得腿挺拔纤细。她的头上还带着一朵斜歪的缎带玫瑰，两条丝带顺着发丝垂下来，看上去相当乖巧可爱。

　　英格威换好后迟疑地问夏尔：“您还要披学校那件灰色斗篷么？”

　　“废话。”夏尔回答，一开口就本性尽显，失了那股子气质。斗篷一披就会将华丽挡掉大半，但是这才是学校的特色标示，她可不是去参加舞会。夏尔只是习惯性要求自己在别人看不到的细节都要尽量做到没有纰漏罢了，为此连袜子都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带银边的那一双。“我平常不是这么穿的么？今天只不过多了个头饰而已。”

　　英格威只好笑笑，陪在她身后，早早出发。到了学院之后，夏尔径自前往会客室，加入苏利曼巫师等人的行列，和早到的贵宾闲聊。接待方面的安排也属于英格威的职责范围，夏尔虽无意帮忙，却也十分配合拉斐尔和瑟兰迪尔的行动。这次的宴会打算持续两小时，不出意外的话夏尔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结束。学校的装饰风格被改造成了以银色和绿色为主，显得低调而华丽，空间感比以往深刻许多，一看就是拉斐尔他们帮忙施了魔法。说实话，夏尔并不关心宴会举办地效果怎样。对她而言，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特别点心了——毕竟这是学校举办的宴会，不可能很正式，又只能中规中矩。

　　晚宴时间到了后，主宾陆续入席，而学生们在一旁围成了圆桌。宴会开始后，英格威始终没有露面，代替他站在苏利曼巫师身后的是一个打扮成侍者模样的学生。看来管家生涯让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指挥别人还成，自己动手就很可能变得十分悲剧这一事实——抑或，他自己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种身份为人所知。不得不说这环境布置得挺有情调：炉火大厅的天花板变得透明，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一些胆小的森林小妖精们组合成了乐团集结在顶端唱着婉转的颂歌。哥特的雕塑和橘色的蜡烛使得大厅色调富有层次，摆设很少却显得朴素而浪漫。拉斐尔和其他的学生最终还是为他所用，不过他们也因此得到了不少称赞和奖赏。幻影戏法和真正的变形交替出现，代替了通常出现的舞者。时而万马奔腾，时而波涛汹涌，一只橘子变成飞鸟冲出窗外等等。瑟兰迪尔演出了一幕小的情景剧，演的是一个王子拔出石中剑、闯荡精灵王国的故事。那是个古老的传说，还提到了一名名为萝瑞琳的精灵公主。此时瑟兰迪尔讨巧地把萝瑞琳的脸换成薇乐莉雅公主的脸，以赞美薇乐莉雅犹如精灵般的美貌，引得掌声一片。

　　但宴会进行到快结束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叫欧米加的学生急匆匆来找他们：英格威失踪了。
　　拉斐尔手中一滞，大厅中央正在喷水的喷泉、樱花和彩虹瞬间消失。

　　还好小妖精们还在唱歌，大家只以为又有什么新的戏法要变。拉斐尔很快继续了表演，展示了一种无中生有的空间移动技巧，吸引了他人注意，也难掩自身神色上的忧虑。

　　“你继续留在这里指挥表演。瑟兰迪尔到外面去指挥，我去找英格威。”夏尔站起来，拉起瑟兰迪尔向厅外走。“英格威好歹是我的管家。”

　　瑟兰迪尔赶忙收拾起情绪，出了炉火大厅就开始询问具体细节。这才知道，失踪的，除了英格威还有一个叫梅丽的学生和一个叫利奥的厨房小弟。

　　“梅丽因为红酒不够了，去西塔的地下室拿，结果去了很久没回来。尼斯塔等不及自己去了拿上来，但是他说完全没有看到梅丽。我的寻人咒指着西塔地下室，两次都是，完全失灵了。于是利奥和英格威先生就分头去别的地方找，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已经过了半小时。寻人咒对他们同样失效，光指着空地。这可怎么办？”

　　学校并不大，在这么块地方三个人失踪，实在是件奇闻，处处透着诡异。欧米加不禁有点着了慌。他是最近才入校的新生，为人善良腼腆，难免有些缺乏自信和魄力。

　　“不用担心，欧米加，”瑟兰迪尔带着微笑安慰他，“这件事先不要惊慌，先保证宴会的顺利进行，还有二十分钟宴会就要结束了，宴会细节事先有过确认，而目前并没有大的错误需要求助于英格威。我想，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个坐立不安的男孩很快冷静了下来。

　　“噢，是的，英格威先生把要做的跟我说过一遍。”

　　说到底上菜的时间把握什么的事先有安排按照计划来就行了，英格威像是把全部的工作都分工派给了学生。夏尔放了心，转身要去找英格威，却被瑟兰迪尔拉住了。

　　“很好，”瑟兰迪尔点点头，然后转向夏尔，“我跟你一起去找。”

　　夏尔摇了摇头：“可是出现突发状况怎么办？”

　　“欧米加也是很有应变能力的嘛，”瑟兰迪尔用不容拒绝地口气说，“看来有点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别孤身犯险了。”

　　“什么女孩子••••••”夏尔有点不满。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强，但这种情况下，两人共同行动比较好，互相也有个照应。有淑女在场，还是要绅士打头阵啊！”瑟兰迪尔说着就先走了出去，很有贝璐维迪亚下代家主的派头，

　　“欧米加，这里就拜托你了！宴会结束后我们还没回来的话，就通知老师他们！”

　　夏尔急急忙忙跟了出去，欧米加应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瑟兰迪尔的步伐很大，夏尔一不小心差点没跟上。他平时有这么高大吗？夏尔有些懊恼地想。

　　“这是去哪里？”夏尔问。黑夜中的学校和平时大不一样，她不禁方位混乱。

　　“先去地下室看看吧。”瑟兰迪尔回答，“也许那里有什么密道也说不定。”

　　地下室本是个存放建校以来古旧魔法道具、剩余药材器材的地方，这次也临时塞进了不少宴会用的食材和器皿，出入只能通过一条又高又长的石阶。他们先后下去之后仔细检查了地下室，敲遍了每一块裸露的地砖，毫无收获。对梅丽使用寻人咒后，寻人咒显示她就在附近。

　　总不可能被塞进地砖或者墙砖里了吧！

　　威尔斯那边经常有这样的鬼故事，很多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夏尔想到这，打了个寒颤。

　　虽然这学校成立只有二十年，但也是有自己的轶闻传说的。夏尔曾经总结了一下魔法学院七大不可思议：第一是学院的围墙，它可以延伸到十分匪夷所思的高度，而这个高度的记录在随着学生魔法的强度不断刷新；第二是阿亚老师的种族，由于其个性极其飘渺，外表不见衰老，行踪异常诡秘，来历不得而知，大家都说他是未知的魔法生物；第三是瞭望塔的楼梯，只有十二级，据说认真数的话会变成十三级，然后看见地狱；第四是喷泉里的龙形雕塑，据说那其实是条正在等待主人的真龙幻化而成的；第五是图书馆的最后一排书架，据说每到月圆之夜临晨三点整，书架上会出现一本记载了最强力灭世咒语的恶魔之书；第六是南湖的底，南湖的水从来澄澈不见鱼，也不长水草，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开口巨大的井，远远望去却是一团绿，据说可以通往矮人的地下王国；第七是摆在校史陈列馆的三合镜，巫师的未来是难以把握的，据说若是站到这面镜子前，献出只属于自己的供品可以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也就是说，除了第一条，其他都是瞎掰，做不得数的。然而如果失踪一事不了了之，魔法学院七大不可思议就要添加证据确凿的新篇章了。

　　瑟兰迪尔显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说了几声奇怪，然后用寻人咒找英格威。而这个咒语将他们带到了东塔的教室，教室里同样空无一人，经过仔细推敲一无所获。对利奥使用寻人咒后，在南湖边上的草地，他们再次扑空。

　　“这是怎么回事？”瑟兰迪尔完全不能理解。而夏尔想要刨开地面的想法则越来越强烈。

　　“我们去北边看看吧，就差那里没找了。”夏尔提议，再找不到的话，恐怕她真的忍不住要用“大地碎裂”了。她的脑袋里继续胡思乱想，脸色铁青。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就太糟糕了，也
　　许该直接通知老师——

　　瑟兰迪尔看着她点了点头，拉住她的手：“不怕，我们一起。”

　　“谁怕了！”夏尔气恼地说。但她也没有用力挣开瑟兰迪尔的手，因为她感觉到瑟兰迪尔的手冰冰凉，用力居然不知轻重。原来如此，他也会怕，不过还是要在女士面前逞强。

　　于是她就用轻松的语气笑：“你哪有那么可靠啊。”

　　瑟兰迪尔的情绪被这句话激得放松了一点：“真是的，夏尔你太小看我啦！”

　　他们说笑着互相壮胆，越往北区走，就越觉得平静如水。炉火大厅就在北区，可谓人声鼎沸，即使是一些小角落也显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一路走还能远远看到不少人。可是越觉得平静如水，夏尔内心就越感到不安。

　　极大的不安。

　　走进最角落的鸦舍之时，乌鸦盘旋而起。一进门，她的预感应证了。她可以看到瑟兰迪尔的身形在空气中极其迅速地变淡消失，她还来不及看自己，就失去了意识。在她自己也彻底消失在空气中的那一瞬，远处的移动城堡之中猛然窜出一团流星般的蓝色光芒。

　　感觉到自己看顾的孩子气息消失，火魔卡西法怒气滔天。

　　一定要，让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