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的移动城堡》夏特爱尔

10、第十章

　　伊丽西亚毕竟不是死了，只是被封印，苏利曼巫师就把宝箱放入了校博物馆，事件就这样以一个除了伊丽西亚皆大欢喜的结局落幕。事情并没有闹大，只是第二天夏尔和拉斐尔两个人先被称赞了三分钟勇气和能力，然后就被责骂了三小时鲁莽和自负。萝米的事在阿亚的要求下并没有曝光了，但是她重新修改了亚空间的参数，之前的两道门全部失效，只有她找别人、没有别人找她的分了。当然，有几个人除外。学院内部中，夏尔算一个，她从豪尔那里学到了禁忌的空间魔法；阿亚算一个，他在空间魔法方面之于豪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阿亚老师——”夏尔以不平和悲壮的受伤眼神看他，“你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对？”

　　虽然萝米讲故事逻辑不清、东丢一段西落一段，但从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可以明显看出阿亚可疑的黑手在后面操纵。一想到自己为这件事担惊受怕就觉得是免费给他做了场好戏，不免心生怨念。

　　阿亚就笑眯眯地摸她的头。“我也没想到萝米会被反噬。不过总而言之，倒是虚惊一场。”阿亚微笑起来就显得特别美丽温柔，连夏尔这个看惯了的人都一脸无奈地觉得再责备他就是罪过。“呐，为了给你赔礼，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夏尔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去了校史陈列馆，来到那学院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三合镜前。阿亚扶着她的肩膀面对镜子，敲了镜面三下，接着，镜子里的光影就开始变换了。一个孤零零的夏尔站在镜中——不对，是一个孤零零的萝米。

　　的确是个“好东西”。

　　面无表情的萝米用光线在镜面上形成了“你好”两个字。

　　“萝、萝米！”夏尔惊讶万分，“这是怎么回事？”

　　“萝米很喜欢你呢，人形本来只是个建议，看来她直接复制了你的光谱资料，”阿亚弯腰把头低下来，靠在夏尔耳边，满脸的欣慰，“她在一年前就有了自我意识，只不过大家注意不到她罢了。作为建筑物的精灵，她的力量太微弱，也不应该被太多人察觉。不过这段时间我正在帮她学习和改良，我想只要再过不久，她就可以自如地通过亚空间影响我们生存的这个位面了，改变镜中影像只是第一步。”

　　夏尔木然点头。“原来如此，第七不可思议居然是老师你造成的。”然后她从那段话里发现了关键点，斜着眼睛看他。“影响？怎么影响？”

　　阿亚就直起身，悠然踱着步子离去，声音飘渺而空灵：“学院七大不可思议，大概要增加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少女了，啊、哈、哈、哈••••••”

　　夏尔目送着他离去，哭笑不得。然后她转过头，严肃认真地看着萝米：“有一个问题，请务必指教。”

　　萝米淡淡地通过镜子说：什么？

　　“学院的围墙，到底可以延伸到多高？”

　　到最后，这个问题不了了之。萝米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和她让夏尔感到心情愉悦。但是她一想到不管是开小差上厕所都必将、且某些已经呈现在萝米、这栋建筑物眼前，又不禁羞愤欲绝。如果苏菲让移动城堡也拥有生命的话，城堡岂不是会抱怨身体内部一团脏——

　　被人窥伺的感觉，总是不大好。怪不得阿亚要隐瞒萝米的存在。

　　这次事件以先代魔法陷阱的名义悄悄揭过，令夏尔欣慰的是，那之后的几天卡西法对她非常特别极其的好，几乎可以说的是百依百顺，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给他买了一些烧起来声音特别清脆的木料表示感谢。至于英格威，经此一役，大家勉勉强强接受了他的存在，实际上大家忙得没时间管他倒是真的。对于这场无妄之灾，斯利沃最无忧无虑，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由于英格威的尽职尽责，当天的散步都没耽搁。

　　“马上接近年关，学校放假了。”夏尔从浴室里优雅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副手套，甩了甩头发。她脸上带着一种顽皮孩童般的神色，滑嫩的肌肤和白色的便服衬托出头脸的精致清秀。“采购时间到！苦力君，准备好了么？”

　　英格威渐渐对夏尔的词汇十分习惯，假笑称是，然后如常上前替夏尔整理脖子上的领巾。不得不说他是越来越习惯照顾夏尔了，真是可怜。

　　“我们要去避难港买点东西······呐，你穿过七里格靴么？”

　　七里格靴可是各种童话里必备的重要道具呐！当初豪尔就是靠这个抓住了流星。军队转移什么的也经常靠这个完成，虽然各国避免过多运用魔法于实战，但是这种小道具还是经常被使用的。

　　“只在小时候从父亲书房里偷偷拿了一双出来玩，”英格威点点头，决定如实相告，“结果摔得很惨，头上肿了个大包。”他的样子一本正经，他人根本看不出这说的是件童年囧事。

　　夏尔就笑了。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双软趴趴的黑色玩意——英格威不敢说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两个掉了把手、又被挤压得有点变形的皮桶。

　　“七里格是二十一哩（英里），跨一步是十哩半，只消跨四步就可以到避难港那条路上了，”夏尔把门把手转到紫色向下，走向荒野，笑嘻嘻地不打算放过心里有阴影的英格威，“这样去多锻炼身体啊，快来快来。”

　　英格威脸色不大好看地瞪着那双既没有美感也没有安全感的玩意，视死如归般慢慢连脚带鞋都放进去。接着夏尔让他们变形，使得他们变成了棕色的雪地靴，并且更加具有鞋子的形态，也更合脚一点。然后她自己抱住了英格威的胳膊，兴味盎然地让他“走走看”。

　　“如您所愿。”

　　滋！身旁的景色一下子就飞掠过去了。因为太快，看来只是一片模糊：灰绿色的是土地，灰蓝色的是天空。风带起英格威的头发和夏尔的整个身体——她只是抱着英格威的胳膊而已，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开心地欢呼。

　　但是，开始的同时也突然结束了。他们已经置身荒野的另一侧，附近是篱笆和农家，一个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他们。夏尔落地的重量拖得英格威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再向前迈了一步。

　　旁边马上又是一片模糊和疾风。英格威脸色发青，好不容易才稳住不倒，夏尔就提醒他，还有两步呢。

　　英格威就咬着牙又垮了两步。这下他没刹住，多走了一步，一切停下来之后发现他们跑到了避难港的沼泽区。英格威不知转身会变成什么效果，干脆停下来，无奈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夏尔。

　　“好吧，好吧，我们接下来可以直接走过去。”夏尔用漂浮咒让英格威悬在空中，把那双靴子从他脚上变形后褪下来，然后塞进一个手袋里。“辛苦你啦！”

　　他们穿过沼泽区，向港口集市走去。夏尔对着天空大声念了一句咒语，那些随船行进的海鸥纷纷向她飞来，绕着她扑扇翅膀，发出清幽的长鸣。有几只停到了她伸出去的手上，就像王子的猎鹰一样。

　　“避难港是潘龙发家的开始，”夏尔说着，手一扬，将海鸥们送归蓝天，“爸爸的第一个学徒麦克•费雪和我小姨玛莎结了婚，就住在原本的老房子里。”

　　避难港和金斯别利不一样，嘈杂的港口和丰饶的首都之间的差别从街上人的衣着就可以看出来。虽然富裕程度和马克奇平差不多，但避难港毕竟是沿海城市，那种海洋包藏的深沉和大陆蕴含的浑厚也没有什么可比性。这里也有很多人认识夏尔，英格威跟着她，一路上遇到调笑无数——“费雪”的小侄女虽然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巫，但也还是个可爱的孩子。老房子夹在一堆店铺之间并不起眼，歪歪斜斜的，拱门也很寒酸，上面用弧形镶了FISHER几个字母，其中的I还掉了色。

　　夏尔敲了门，是麦克亲自来开的门。他是一个看上去很可靠的中年人，朴实无华安安稳稳，像是老了喜欢靠在摇椅里晒太阳、享受日常的那种。从打开的门就可以窥见，房间内部绝不同于外部这么寒酸，房间颜色以桔色和白色为主打，天花板上悬挂着精致的吊灯，地板上铺着纹路美丽的华贵地毯••••••从这些细节均可以看出，这一家人生活优渥、条件良好。

　　“麦克叔叔好久不见！”夏尔扬了扬帽子，咧嘴笑了。

　　麦克把夏尔额英格威放进屋——虽然外面看起来很小，但是这间屋子从内部看明显包含了左右的房屋，并打掉了之间的围墙，实际上是间很大的豪宅。“又长高了，不错不错，”他抱起了夏尔转了个圈，然后大喊一声，“玛莎，孩子们，快来看看谁来了！”

　　与此同时，房子四面八方都有了嘈杂的回应、跑动和打翻东西的声音。从左边、右边和楼上，呼啦啦涌出一堆的孩子出现在大厅，吓了英格威一跳。五个高矮不一、穿着风格一致的孩子！他们兴冲冲七嘴八舌得围在夏尔身边，有几个看上去比夏尔年纪还要大。最后，雍容的女主人挺着个肚子出现在楼梯上方，被一个看上去很像麦克的青年扶着走下楼梯。

　　“这是麦克叔叔，那是玛莎小姨，其他都是他们的孩子，”夏尔和他们一一问候之后才想起了英格威，跟他介绍，“最大的是菲利普，他现在还在港口工作；这一位是老二，肯尼，今年十七岁了；老三是玛格丽特，很漂亮吧，和我一样大；老四是伊丽莎白，别躲••••••她太腼腆了；老五是布雷特，最喜欢和乔伊——就是他，家里老六，一起恶作剧捉弄人；这个小不点是约瑟芬，当然她不是最小的，最小的在玛莎小姨肚子里呢，预产期在明年四月，占卜结果是个女孩哦，叫薇薇安。”

　　好不容易数完，夏尔大喘气，转而介绍英格威，为了不惹说教只说是刚认识的朋友。英格威和他们一个个打招呼，被约瑟芬宣言“我喜欢你”，然后脸上就因为亲吻留下了湿湿的口水印记。趁着夏尔和玛莎闲话，布雷特和乔伊却一脸不正经地靠过来，同时伸出两根小指问：“你是夏尔表姐的‘这个’吗？”

　　英格威哭笑不得，然后这两个就被肯尼给拽开了：“不要对客人说这么失礼的话！”

　　但是说归说，肯尼看英格威的眼神也是暧昧得可以。

　　玛莎的愿望就是生上十个孩子，她喜欢小孩。麦克很爱玛莎，也支持她的愿望，为此在避难港以巫师起家，做了些投资生意，到现在自己已有了三艘货轮。他的大儿子菲利普很有经商的才能，现在就在家里公司实习，年纪轻轻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避难港贸易繁忙，商品种类丰富，事务繁多，实在非常适合这样热热闹闹的大家庭。

　　“夏尔真是长大了呢，”听完夏尔近端时期的删减版报告，麦克笑盈盈地拍她的脑袋，“很懂事。也掌握了很多力量——不过，一个人应该知道自己的最终会走向哪里，但如果他不能一直坚守他最初的存在，他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我很高兴你拒绝了和炎魔签约，要知道，那对于少年时期的孩子来说是很大的诱惑。”

　　“噢，”夏尔回答，“其实我并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选择了大家认为‘正确’的那条路，也许泯灭了另一种可能。但那些潜藏在哑谜中的暗示太多了，我不想错过，这种疑惑和不确定性并不能——噢，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麦克就笑了。“我很高兴你在思考，同时我也很遗憾我并不是那么出色的魔法师。我只能以一个可以从日常中感到幸福的人的角度给你我的看法。”他话锋一转，又问英格威：“这位先生又是怎么看的呢？现在的青少年都面临选择太多的问题，而且没有也没办法拥有长远的预见。”

　　英格威愣了一下。“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斟酌了一会儿开口，“应该说，从来没有那样的时间和精力。我可以做的选择很少，所以只做我认为对的事，不惜冒险。”

　　“即使会带来伤害？”

　　“即使会带来伤害。”

　　麦克看了他良久，久到他脸色有些赧然。

　　“把自己局限住了••••••的确是这个时期应有的••••••同时，会带来灾难的••••••”麦克闭上眼睛，语意不详地喃喃说道。他随即挥了挥手：“年轻人还是多去玩玩吧。”

　　之后玛格丽特带着他们逛街购物，这些对话只有有心人有些许感慨。巫师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其特定意义，这就是巫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应当抱有的觉悟。魔法本不是放射力量的技术，而是干涉平常隐藏的世界法则继而触发特定结果的技术。例如将手放入水流之中，令水流发生变化，而不是无中生有。他们所应当思考的东西，不过如此，却难以为继。诱惑造成的短视最容易让人忘记平衡和自我。

　　——也许正因为如此，麦克并没有主动让自己的子女学习魔法。

　　在港口见到了菲利普之后，夏尔就心满意足地把空间耳环中放不下的东西全丢给了英格威。她不愿意想事情，心情很容易就可以好起来——看看她买了什么玩意！除了各种少见食材、节日装饰品，剩下的大部分全是各种珠宝及手工艺品，多到眼花缭乱。镶宝石的剪刀、坏掉了的精致小风车、长得十分怪异的怪兽拼盘除了观赏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有龙族血统吗，这么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

　　英格威对着一个银制雕花的鼻烟盒无话可说。

　　玛格丽特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此时正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英格威，悄悄地对夏尔说：“呐，那可是个好男人唉，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关系？”

　　夏尔就冷静地说：“玛格丽特，你想多了。”

　　有了这个回答，玛格丽特就开始对英格威嘘寒问暖，极尽少女娇羞之态。这才是这个年纪少女会容易产生的情绪，在这个节日临近商铺打折仕女出行高峰期，这样的少女到处都是、不断扎堆••••••夏尔自己也就罢了，但是英格威微笑着摆出马克奇平镇对付西塞利糕饼店女服务生的姿态，结果造成了空气中无数的粉红色气泡，抢了她不少风头。

　　趁着玛格丽特跑去买饮料的时候，夏尔就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问：“才第一次见面，你到底有什么好？”

　　英格威就轻笑了起来：“也许是脸吧。”

　　“倒有自知之明。”

　　“难道你不是？”

　　夏尔停顿了三秒，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毫不害臊地说：“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