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的移动城堡》夏特爱尔

1、第一章

　　云层飘渺，沉闷阴暗，天空比白日显得广阔许多。

　　前方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平地，一路伸展过去。目所能见的，是低低的、带状的蓝雾以及沼泽水池间发出的朦胧微光，一层层地直到天际。空气中充塞着盐及泥土的味道，海洋闪着光，发出柔和的波涛声，向后退去。星河看起来像是由沼泽升起的一带雾气，明亮的星光透过雾气照射出来，点点打在草木的脉络之间。

　　漆黑的夜空中，流星降下。

　　一个少年披着银蓝相间的华丽礼服，行走在避难港西方的沼泽地间。长长拖曳在身后的衣袖上，不仅有贝型的繁复装饰边，还镶了银线。少年的动作轻盈优雅，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脚边没有粘到一丝泥泞。青草在少年脚下随气流分开，仿佛正托举着少年一般，奇异却显得十分自然。那一头柔软的金色短发在风中整齐地飘摇，明显经过刻意的梳理，衬出一张秀美年轻的脸。

　　银蓝的流星在少年的身边降落，发出金属敲击般清脆的声响，绽放烟火般美丽的圆弧。

　　少年仰首，那略带邪气的、如同绿玻璃珠的眼正凝视天空，嘴巴微微张开，显得纯真而迷醉。一颗又一颗星星从天空脱离，拖着白色的光线掉落。少年瞳孔中映射出星星流逝的刹那，灿烂而孤注一掷。

　　暗夜中的沼泽，充满雾气与空茫，四处水洼微微发光。

　　而流星就在那儿！小小的、明亮的光点，火焰一般，就在少年触手可及的地方。少年的双手伸向它，身体的轮廓被星光映照得十分清楚。它由光构成，散发出一阵阵的光圈，照着草丛、芦苇和黑色的水洼。它同时有一双大大的、充满焦虑的眼睛，紧张地窥探少年的动向，还有一个小小的、尖尖的脸。

　　一步之遥。少年的脸虔诚地浮现了一丝微笑。

　　忽然一团火焰透过少年的手指从下往上冒起，烫得少年迅速挪开手，发出一声惨叫。“卡西法！”

　　那团被称作卡西法的火焰瞬间出现在少年之前的位置，橘色的眼睛怒瞪着少年。他的脸是蓝色的，眉毛头发是绿色的，嘴巴是紫色的。于此同时，少年想要抓住的星星迅速下沉，投入水洼，发出嘶嘶的声响，作为一团白色的火焰慢慢消失掉最后一点光芒。

　　“笨蛋夏尔！有我在身边还这么不知足！想找死不要拖累其他像我一样单纯善良的好火魔！笨蛋笨蛋笨蛋——”

　　“我只是出来散步~我不会和他们签订契约的啦~”

　　“那样更恶劣！抓住然后放手什么的！恶劣恶劣恶劣——”

　　“是——是——这次就饶了我吧卡西法••••••”

　　“每次都这么说，太过分了！下次我绝对要把你变成虾蟆让你跳回去试试看！”

　　“别这样啦卡西法，最最可爱的卡西法，又漂亮又高贵的卡西法~”

　　“哼！再多甜言蜜语也不成！”

　　夏尔边讨好着卡西法边往家里走，那些吹捧的长篇大论毫不费力地从嘴巴里窜出来，试图一点一点打消卡西法的怒气。奉承他、讨好他，夏尔很清楚该如何做才能得到卡西法的欢心。卡西法了解夏尔，可以说，是卡西法看着夏尔长大的，相对，夏尔也把卡西法摸了个通透。但是今天卡西法拒绝善罢甘休。

　　虽然这孩子平时就不断惹祸，也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很多欢乐，但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星辰降下，顺从定律消失的自然回归来处，而被人类抓住、签订契约的则化身火魔，延续生命、给予契约者强大的魔力。没错，卡西法是个火魔，然而没有和任何人签订契约就活了下来，这是特例——由夏尔的妈妈，女巫苏菲创造的特例。但是在苏菲通过说话赋予它生命之前，它是靠和夏尔的父亲——豪尔签订契约才活下来的。契约的代价是豪尔的心脏以及卡西法不断膨胀的对死亡的忧虑。

　　豪尔也就罢了，卡西法可不希望自己变得因害怕死亡做出什么蠢事来，变得和以前荒野女巫的火魔安歌莉雅一样。安歌莉雅甚至操纵了她的契约者！太可怕了，这完全违背了作为星星的圣洁——虽然他也怕死怕得要命。还好豪尔让安歌莉雅的计划失败了，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流星归流星。

　　卡西法不断数落着夏尔，从出生糗事开始，一件不落，痛心疾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小小年纪头发就染掉了，还穿着你爸爸最好的衣服在沼泽地里乱晃！我要去告诉苏菲你做的好事！全部！”

　　夏尔听得卡西法要告诉苏菲，才真的有所忌惮。

　　“千万不要告诉妈妈！啊啊，卡西法，我这次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夏尔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老妈苏菲了。苏菲是个火爆美人、个性强硬，最擅长唠唠叨叨说服他人。她的天赋就是言灵，虽然不足以大幅影响人心，但总能给事物带来可怕的发展变化。夏尔总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像父亲的关系——不然怎么老是在苏菲面前感到心虚，被吃得死死的。

　　“哦，是什么事不要告诉我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夏尔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妈妈！”

　　只见苏菲双手插腰，表情凶狠，整个人看上去气势汹汹，从上而下给夏尔极大的压迫感。

　　“从五月节的晚会上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身上挂着反追踪的护身符！居然还用缩小咒把这么多东西带在身边！我早告诉豪尔应该把所有的七里靴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跟在后面的豪尔抗议：“噢，苏菲，我记得我是全部藏起来了的。”

　　“闭嘴！”怒极的女士转向她的丈夫，“你肯定没藏好！别以为我不知道••••••”接着就开始指责豪尔平常是如何的粗心大意、随手乱放东西。豪尔一下子就瞪大了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加以尖刻的反击，两人吵得如火如荼。

　　夏尔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七里靴是我自己照着魔法书做的。”

　　一时炫耀的结果是这两个人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来了。

　　“真是个天才！”豪尔真心赞叹。他看起来很满意孩子的天赋，原谅了夏尔完全是为了落跑这个主因。

　　“好吧我们都知道这一点••••••谢天谢地，我的宝贝你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菲开口前不忘剜一眼豪尔，又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天啊你的眼睛就像绿玻璃珠！该不会是和某个火魔签订了契约吧！”

　　“我眼睛本来就那样啊妈妈。”夏尔无奈。

　　苏菲打量夏尔良久：“噢，豪尔契约结束前眼睛就是这样，这颜色让我心烦意乱••••••还以为你被什么神灵赫斯陆尔啊邪恶巫师托曼啊给拐走了••••••”她将夏尔温柔地揽到怀里，“没事真是太好了。”

　　夏尔注意到苏菲的妆容全乱了，可见她寻找自己的时候是多么着急，在发现寻人咒没用的时候一定折腾了豪尔很久。四岁的时候，夏尔曾经失踪过一次，结果受了重伤被苏利曼送回来，于是遇到类似的事也不怪乎苏菲会这么上心。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夏尔愧疚地回抱了妈妈，暗暗发誓，下次——出走是不会放弃的，不过一定留个麻烦的线索让他们安心。

　　“夏尔的心脏还好好地呆在胸膛工作里呢！这可全归功于我的及时赶到，”卡西法不满地说，“你们忽视我也够久了吧！”

　　于是一家子围着卡西法开始称赞他的英明神武、法力高强。那天晚上卡西法兴奋地亮了一宿，加上又是五月节，大家累得第二天睡得昏天黑地的。事后苏菲问夏尔为什么跑到沼泽地去抓流星，但是夏尔打着哈哈不肯跟她讲实话。连豪尔答应把那件灰红色衣服给她都没有换来一个他们认为合理的解释，只给夏尔多了件耍帅的道具而已。苏菲差点要使用言灵，但是她忍住了，只是唉声叹气孩子长大了不听话。

　　“夏尔这么大了你得允许孩子自个儿有点隐私。”卡西法大大咧咧地开导两个大人。只有这种装模作样的时候他才像个年长者。

　　豪尔就顺水推舟，施施然一副超脱的样子：“算了吧苏菲，马上是夏尔的成年礼了，孩子就算你什么都不管，也是会长大的。”

　　“别把夏尔和你混为一谈！”苏菲嘴上这样说，也终于放弃了。

　　其实如果拿豪尔多年前的画像和夏尔做对比，大家很容易将二者混为一谈。夏尔长得和父亲如出一辙，继承了豪尔所有的帅气，只不过眼睛的颜色更加透明些，就像和火魔签订了契约一样显得无机质。然而不光是长得像，这两个人连个性也是一模一样的残缺。浮躁、粗心，像个虚荣的孔雀一样热衷于染发魔咒。虽然苏菲不愿意承认，可是众人有眼，都可以很清楚地了解了这个孩子的表象及本质。不是个坏孩子，但是让人头疼。最重要的是——

　　夏尔一定会有出息，和他爸爸一样，成为下一个皇家御用魔法师的！

　　连夏尔自己对这点也深信不疑。一想到可以成为一个和豪尔一样厉害的巫师，这孩子就会兴奋地开始幻想未来。不久就是夏尔的成年礼了，豪尔正想着带苏菲到处去旅游，答应将城堡和卡西法留下。为此，豪尔从很久以前就不接收学徒了，只专心教导夏尔。一整个移动城堡！虽然城堡内部只是马克奇平镇的老房子，但是一想到家里只有自己，夏尔就要开心地抱着枕头打滚。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夏尔被苏菲勒令将头发还原成原本的黑色，穿着苏菲亲手缝制的墨绿色礼服，在浴室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后自信满满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来人有苏菲的两个妹妹，乐蒂、玛莎和她们的丈夫，苏利曼巫师和麦克叔叔，以及豪尔的学徒二号阿亚，大家一起鼓掌。靠窗的桌边摆满了亲友送来的礼物，堆得老高老高。夏尔环视一周，问：“哥哥还没回来？”

　　“噢，你知道你哥哥会来的。”苏菲安慰道。

　　就在此时，门把转到黑色，摩根大笑着从门外黑色迷雾中走了进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这是一只雪白的尖吻雪橇犬！夏尔发出一声惊喜的大笑。他还是一只出于幼年期的小可爱，灵活的大眼睛不安地四下乱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白子哦。是个小男孩。”摩根摸了摸夏尔的头发。

　　不错，夏尔并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在夏尔上面还有个哥哥摩根，摩根的个性和苏菲一样强悍，自从去过黑门那边的威尔斯之后，执意要求在那边的世界留学，乃至于摒弃魔法在那边的世界工作生活。摩根长得比较像苏菲，是个线条利落的帅哥，一头红发十分耀眼。他在威尔斯橄榄球队做球队助理，穿着西装在球场里行走的画面一度登上了那边世界的报纸。豪尔的姐姐，夏尔的梅根姑姑总是很欣慰地说，做儿子的比做老子的有成就多了——梅根姑姑可不喜欢邪门歪道的勾当，当然豪尔也没让她知道自己在别的世界成了皇家魔法师。她至今以为豪尔仍旧无所事事、抑或在做些危险不正当的事。

　　夏尔将脸凑近小雪橇犬的皮毛，一脸陶醉：“太谢谢你了哥哥！他叫什么？”

　　“斯利沃，很好记吧。”

　　摩根继续摸夏尔的头，得意得笑。摩根今天特意穿了自己成年礼时那套银灰色礼服的放大版，和夏尔站在一起相映成趣。他们感情一直很好，彼此从来没有红过脸，当然这也和两人年龄差距比较大有关。摩根总是能猜到夏尔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对夏尔比豪尔和苏菲还要了解的多些。

　　“快来看看礼物吧，夏尔，看看阿姨我给你准备了什么。”乐蒂招呼夏尔。夏尔赶忙跟过去拆礼物。乐蒂知道夏尔喜欢研究空间魔法，就送了一个夏尔很早就想要的储物的精美耳环，使用的魔法明显有苏利曼的痕迹。至于玛莎和麦克送的，那是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上面的糖塑铜管乐队真的会吹出夏尔喜欢的曲目。苏菲和豪尔考虑到夏尔从此要独立生活，就送了一套可以自主打扫的清洁套装。阿亚则送了一盆曼陀罗花，那花根露出土面有一部分，看见夏尔后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阿亚笑：“我用魔药浇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夏尔则非常无语，开始盘算她的药用价值，出于安全考虑，这种变异亚种还是别轻易使用的好。阿亚这个家伙实在在飘渺的可以，拿这种东西送人真是他的风格。这个留着长发的男人从来都有种神棍的气质，令人匪夷所思。

　　另外贾斯汀王子——现在是贾斯汀国王，还有赫斯陆尔以及一些豪尔和苏菲的朋友、夏尔的朋友也都或多或少送了点小玩意来。夏尔收获颇丰，十分满意。终于，最后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城堡的交接开始了。

　　其实这是个考验，考验夏尔是否有能力接手偌大的城堡并独立生活。所有的魔法必须重新绘制，打上夏尔的烙印，从此城堡的一切从根源上听从夏尔的调配。这需要应用的魔法有的甚至精细到墙壁上的纹路。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大型魔法，以夏尔现有的魔力完全不足以驱动，于是豪尔在事前就做了些手脚，并且让卡西法帮忙。

　　收拾完客厅的狼藉，其他人都靠墙站立——斯利沃则由摩根抱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夏尔描绘魔法阵，生怕呼吸过重引得这孩子出错。只见夏尔用白色油漆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在里面描绘花样复杂、数量庞大的古代魔纹，花了近两个小时。实际上，城堡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支柱包括院子都被做了类似的复杂符号标记，为了成年礼这一刻节省时间，夏尔提早了一个星期做准备。

　　画完魔法阵，夏尔就站在了阵中央，抬起右手。卡西法迅速飞到夏尔食指戴的的戒指上方，稳稳地停在那里。仔细看可以发现那个银制戒指上也绘满了古代魔纹。夏尔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猛地催动魔法阵，整个房子急速摇晃起来，卡西法的绿焰随着摇晃的增强越窜越高。

　　斯利沃在摩根的怀里不安地低吠，其他在场的人赞赏着看着没有出错的一切。虽然赞赏父亲的品味，但很明显夏尔给这座城堡增添了自己的痕迹，使城堡变得更加畸形诡异。那些带有夏尔引以为豪的花体签名的魔法阵慢慢沉入这栋古老的城堡，消失了痕迹。

　　“做的太棒了夏尔！”苏菲等人陆续上来给夏尔拥抱。午夜的钟声敲响，众人欢呼着，或化身鹰隼或骑着扫把，从各个窗户乃至烟囱飞出移动城堡。从此这城堡是夏尔的，他们都是客人。

　　终于到夏尔一个人了。门把被调整到了紫色，窗外是一片充斥着各色花朵的花海。整片暗色树叶在眼前漂浮过去，间杂有硕大的紫花。这是豪尔当年为苏菲在荒地开辟出来的绝妙的花园，所有人第一眼看到这里都会爱上这里。夏尔打开门，抱着斯利沃走进花园，循着飘落花瓣的小路向深处走去，找到一块月光清冽的草地躺下，压在满是三色堇、夹竹桃、矢车菊以及形状奇特或叶子颜色怪异的植物上。空气潮湿，各种香味弥漫，云雾从天空飘过，引得夏尔打了个哈欠。卡西法飘在夏尔肩头附近，就像一滴蓝色泪水。

　　卡西法悄声说：“拥有魔力的人是难以被预言掌握未来的，但是我在你出生的时候，悄悄偷窥了一下。”

　　“嗯？”夏尔魔力使用过度，昏昏欲睡。

　　“预言暧昧不清，说你会重复父亲的道路，毫无疑问会取得成功。不要试图捡起失落的东西••••••”

　　“怎样都好了••••••我希望，荒地这边的门会闯进来一个被魔咒困扰的美女，和爸爸遇到妈妈的情形一样••••••”

　　卡西法大笑起来，吐了口烟。

　　“好歹希望闯进来的是个帅哥吧！你是个女孩子吔！”

　　夏尔不答，就这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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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介是个极度模仿父亲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