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为上枝头各自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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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梳并不知道这个府里的男女主人都在盘算着一早就要见她，脑海里反复来去全是邢毓，忽而温存含笑，忽然神色冷峻，恍恍惚惚中好像他真的就在身边似的，她想问他为什么，可他眼里慢慢的嫌恶却令她感到卑微得开不了口。
他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他的一件寝具，睡过了自然就丢开了，要是满意下回或许还会想起来，要是不满意，想必再也不会来了。
他有什么必要去关心一件寝具的悲喜呢？
一件寝具，又怎么会有悲喜？
辗转反侧的结果就是一夜无眠，眼睁睁看着窗户纸上从乌黑一片变得青蒙蒙起来，她也躺不住了，不等婢女们进来服侍，就自己穿衣梳头。
看着妆奁里整齐地摆着各色华美的金银发钗，都是她没有用过的好东西，豆蔻年华明眸皓齿的少女，有谁不喜欢这些？可她顿了顿还是将盒子盖上，只取了来时戴着的一支素银堑花扁方将乌发挽起，看上去清爽利落。
怔怔地看着镜子里没精打采的自己，终究摇了摇头，抬手毫不留情地用力掐了掐两边面颊，使脸色看起来有些微红晕。
他或许嫌她低贱，或许厌她青涩，那她还剩什么可以吸引他的目光呢？
若连这种本来就不算绝色的清水脸也憔悴了，那她将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吧，他的手心，真的好暖啊。
或许只要她安守在这个院子里，不争不吵，总有一天他经过门口，会愿意进来喝一杯热酒吧，哪怕和沐雪元霜一样，只做个奴婢也好。
不想给自己太多悲春伤秋的机会，玉梳对着镜中的素面佳人鼓励地笑了笑，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金瓶红着眼圈奔了进来，一见她就搂着哭个不停。
“可怜的玉梳，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呢！呜呜呜……”
看来昨夜王爷不悦离去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玉梳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挤出了一个无所谓的微笑，“在董家都能活，在这里就更不怕了，你我有手有脚什么活都能做，还怕没有一口饭吃吗？快别哭了，我们找沐雪去，还要给佟夫人请安呢。”
“你的意思是以后要在王府做侍婢？”
金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听见消息她就惶惶不安，过去的日子实在太苦了，这两天待在王府，虽然说不上怎么锦衣玉食，但起码是吃饱喝足又没人欺负她，她还在幻想将来玉梳得宠，她也能像佟夫人身边的孙姑姑一样有体面。
可谁知这王爷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夜功夫，弃如敝履。
本来想好好劝劝玉梳去想王爷和佟夫人求求情，没想到她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难道在董家做下人还没有做够？
“你不用怕，万事都有我们夫人给你做主，只要你肯听话。”
佟夫人气定神闲地一面喝茶一面看着跪在地上的玉梳，孙姑姑体贴地给她捏肩，见玉梳除了请安并无所求，只好用话引她开口。
真是个蠢丫头，你不开口求夫人，夫人怎么好给你出主意呢？
谁知玉梳除了谢恩再没言语，佟夫人脸色一冷，正要起身，忽见一个人影从门边窜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玉梳身边，跟着连连磕头。
“玉梳木讷，不堪为夫人所用，奴婢愿代她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金瓶？
玉梳不可置信地瞪着金瓶，可她却始终垂着头不肯直视她的眼睛。玉梳急得手里心捏了一把汗，这佟夫人的意思分明就要她归入她这一方去和别人争宠，她在董家待了这么久，难道没见过董夫人和那几位姨娘是怎么个你死我活吗？佟夫人是皇家名册里有记录的洛王侧妃，她们是什么？万一出了事，她还有佟家和这个名分护着，她们能有什么？
“哦？很好，是个有头脑的。你叫什么？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佟夫人颇有兴趣地打量起金瓶，金瓶也丝毫不怯上，抬起头朝着佟夫人莞儿一笑，又磕头道：“奴婢金瓶，是玉梳的金兰姐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这么说，玉梳办不来的事，你都愿意替她咯？”
“夫人英明。”
“很好。”
佟夫人微微一笑，随手将手里的茶盅子朝手边一放，那一边并无茶几，金瓶眼明手快膝行上去，陪着笑双手接住了，又低下头跪着，惹得孙姑姑也连连点头。
“这姑娘倒机灵，虽说生得没有玉梳姑娘标致，但善解人意又一心追随夫人，奴婢看她不错，总比有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强多了。”
说着说着不怀好意地瞥了玉梳一眼，玉梳却浑然不觉，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好拉住金瓶仔细问问，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佟夫人、艳姬、颖姬，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贵人，跟了哪一个势必得罪另一个，她有几颗脑袋赶着上去做炮灰？
胡思乱想中忽见周围的侍婢纷纷屈膝，才知道佟夫人已经走了，孙姑姑正拉着金瓶的手有说有笑，她此时才觉得双腿已经跪得发麻，还是沐雪走过来一把扶起了她。
“恭喜金瓶姑娘，方才夫人的话你也听见了，以后你就和玉梳姑娘一样，都是王爷的人了，既然你们姐妹情深，那夫人也不忍拆散你们，就仍将你安置在沁芳馆，玉梳住了东厢，你就住在西厢吧，一应生活所需已经着人为你准备。”
孙姑姑似乎有意说给玉梳听见，声音出奇的大，玉梳蹙眉不语，沐雪却看不过去了，半含讥讽笑道：“没想到金瓶姑娘胸怀大志，奴婢眼拙小看了你，在此祝姑娘更上一层楼。”
谁知金瓶听后却笑得开怀，反而走到她们面前拉起她的手反问道：“金瓶来了两天，颇得姐姐的照顾，既然玉梳不思进取，不如姐姐过来教导金瓶如何？将来金瓶飞黄腾达，自然少不了姐姐的功劳。”
“你！”
沐雪气得唇角直哆嗦，玉梳反倒平静了下来，“金瓶，你到底为什么？”
“玉梳，我再也不想过苦日子了。在董家的时候，我以为只要能有顿饱饭，别被人朝打暮骂就知足了，可到了王府，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我又觉得还不够。俗如艳姬都能得到王爷的宠爱那么颐指气使，以你我这样花容月貌，难道就不该过被人服侍被人追捧的生活吗？以前在董家都是你护着我，以后在王府，就让我来护着你好了。”
说完也不再听玉梳的，和孙姑姑手挽着手抬脚就走，玉梳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半天，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姑娘？”
“我们也回去吧。”
佯装没有看出沐雪担心的眼神，玉梳拉起她就往回走，一路上遇见的婢女们纷纷远远就朝她们指指点点，玉梳明白她们在议论什么，也不躲避，反倒迎着来人的目光坦然微笑招呼，弄得那些人多半赧然走开了。
“其实姑娘既然已经进来了，跟着佟夫人未必是个不好的选择，姑娘何须执着？”
沐雪犹豫了再三还是开了口，玉梳料到她会问，也并打算不隐瞒她。
“玉梳是王爷的人，只做能叫王爷高兴的事，不愿与任何人结盟。”
“可如此一来，姑娘只会越来越势单力孤。如果王爷宠爱还好说，可现在……”
沐雪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也来不及了，只好一下子捂住嘴，却逗得玉梳扑哧一笑。
“姐姐都是为玉梳好，玉梳明白。人生在世，我只不过为了自己的一颗心。”
沐雪见她神色坚定，也知道再说不动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却被一阵婉转的琴音吸引，循着乐声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
玉梳还想往前走，沐雪却认出了这是哪里，忙一把将她拉住。
“姑娘快回来，前面是王府的禁地，没有王爷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
玉梳闻言驻足，隔着几只竹子朝前细看，果然见小小的院落门口有四名侍卫正在来回巡弋。
此时那琴音也不知怎么戛然而止，玉梳也失了兴致，却和沐雪携手离去，岂知她们一路欣赏风景，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一道景致。
暗处两条人影微微一动，在小院的后门口一闪而逝。
“夫人，王爷说那新来的女子乏味可陈，可依老奴看，她是他身边那几个女人之中最出色，最能跟得上夫人的。老奴实在不解，王爷为什么要说谎？”
原来那聋哑老妇不聋不哑，声音还很洪亮。
月裳轻轻抚摸着怀里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悄无声息地笑了。
“三年了，他终于也变了。裘妈，你说这世上的男人，还有不会变心的吗？”
裘妈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当年佑王负了你，洛王殿下却是一片真心的，这么多年了，他也尽心尽力的。夫人，你听老奴一句话，别把王爷逼得太紧了。”
“好，三年都等了，我还有什么等不了的。”
月裳笑得很甜，手里却狠狠用劲掐住了那只小兔的脖子，小兔无声地蹬着四肢挣扎，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为上枝头各自飞
，还差 